想來臉上神不大好吧,弄得對面的人也愈發張,兩個人對一眼,很快各自調開了視線,半晌聽見趙重言結結道:“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和姑娘說話,今日……要不今日就……就算了,下回……”
他不老練,顯得比梅芬還要張,這樣反倒緩解了梅芬的局促。
納罕地看了他一眼,“觀察以前沒和姑娘打過道嗎?”
趙重言沒頭沒腦地紅了臉,低頭說:“我在石堡城駐扎了六年,那里連……連耗子都是公的……”可能因為說話不利索,自己很著急,擺手道,“我不是結,就是有些……有些張……”
梅芬忽地便釋然了,奇怪,看見他的反應,就像看見了另一個自己。早前自己也是這樣,一張便結,一直以為世上只有自己是這樣,沒想到今天遇見了一個應付不得姑娘的武將,有意思得厲害,不管將來婚事能不能,總算是一種緣分吧!
抿笑了笑,“觀察是什麼時候回上京的?”
他說:“我是上月才調回來的。”
“那麼我先前曾與人兩次定親,兩次退親,觀察知道麼?”
這種事好像沒有什麼可瞞的,為了免于將來驟然發現上當,現在說清了反倒更好。
對面的人似乎逐漸平靜下來了,沉了下道:“定親退親并沒有什麼妨礙,小娘子的事我聽阿嫂說起過,很佩服小娘子自救的手段。反倒是我,年紀不小了,現在說親晚了些,要是再過兩年,恐怕只能娶寡婦了……”
這話又把梅芬撅了個倒仰,簡直忍不住想搖頭,果真是軍中呆慣了,還不及向序會說話。
可是莫名的,又覺得這樣的人很純良,人生鐵畫銀鉤,欠缺繁花妝點,雖然不知將來會變什麼樣,但就目前看來,沖著這份靦腆,似乎也可以商談商談。
只是他大概因為被延康殿大學士家拒絕過,有點不大自信,猶豫了下道:“小娘子家對文武可有什麼要求?我是個武將,不會文鄒鄒那一套。”
梅芬心想何嘯還不夠“文”麼,心機深沉令人不敢細想,相較之下寧愿找個武將,沒有那麼多的心眼,說話直來直去倒也好,便道:“我父親是因軍功授爵的,當初領兵征戰過黑水。”
趙重言哦了聲,“對,我竟給忘了。”說著赧然看了對面的姑娘一眼,見眉目溫婉,心里極稱意,只是不敢胡表明自己的態度,怕自己太過豪,冒犯了這位公爵府的貴。
后來閑話兩句,聊了聊軍中歲月,又說目下雖調回了上京,怕不日又要命去外地赴任。好容易鼓足了勇氣,桌下的兩手握了拳,他說:“我冒昧問小娘子一句,不知能否容我向貴府下聘?”
梅芬訝然,沒想到他問得這麼直接,大抵是軍中的人沒有什麼詩畫意,心里想辦一件事,就堅定地朝著這個目標進發吧!
垂下了眼,“觀察才見了我一面,就決定下聘麼?”
趙重言說:“能不能結,三言兩語就知道了。小娘子是個直率的人,我也不會拐彎抹角,若是小娘子不嫌我蠢笨,我明日就登門,拜見向公爺和公爵夫人。”
梅芬怔忡著,不知怎麼弄得私定終一樣,可是看看這人,他的目真誠且熱烈,能融化堅冰。細思量一番,兩家的門第是相配得過的,自己好像也需要一個伴,不說一輩子有多相,能相攜走完人生就夠了。
輕舒一口氣,微微笑了笑,“請觀察先稟報過家中尊長再行定奪吧。”
這是委婉的答復,說明已經答應了。
趙重言到這時才笑起來,爽朗的眉眼,看上去沒有任何城府的樣子。
右拳擊左掌,他說好,“我這就回去稟報父母。”急急要出門,忽然想起來說了半天話,還沒把自己的名諱告訴,便回道,“小娘子,我趙重言,小字萬鈞,天等十年四月初三生人……我這就回去稟報,請小娘子等著我的好信兒。”
他說完,快步走了出去,路過前廳,邊走邊向飲茶的兩人拱手。
春生見他走得急,站起問:“小郎,你上哪兒去?”
他已經走出鋪子往街對面去了,揚聲答了句“回家”,便翻上馬,朝長街那頭奔去。
這女人,肯定是在裝模作樣變著花樣狐媚子邀寵,還敢拿太後的身體開玩笑,等著皇上發飆被打入冷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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