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江林抬了抬手,“公子先請。”
結果公子趕鴨子上架,實在是掏不出牛黃狗寶來,里茫然誦:“孤舟夜聽雨……”然后第二句等了足有半柱香時間,也沒能憋出來。
可江林卻是信手捻來,略沉了下道:“自剔燈花金粟,夜闌不覺云住。月上西窗,好春停眉,人別後、樽酒微涼,杏花如銀,江天舒闊。”
這回把設宴的天舒閣都作進去了,到了這里果真是不用再說了,誰真誰假一目了然。
韓苒站起,耷拉著眉眼搖了搖頭,“這場詩會今日就到此為止吧,等過兩日天晴了,再重新開設。”說罷負著手揚長而去了。
何嘯心慌意,“宰輔……參政……”然而再也沒人愿意理會他了,得到的,不過是以往被他制的名士們的白眼。
他里沒了力氣,搖晃兩下,癱坐在了地上。
真是沒想到,距離功僅一步之遙……科考考的并不是作詩,只要這回能順利蒙混過去,自己中個進士不在話下。可就是到了這里,棋差一招,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梅芬會從天而降,六歲之后不是再沒踏出過家門嗎,今日居然拋頭面跑到這里來,到底是誰給了勇氣?
一片藍的袍角走進了他的視野,以勝利者的姿態悲憫地問他:“表哥,被所有人厭棄的滋味,不好吧?”
何嘯晃了晃子,從牙中出兩個字來:“賤人!”
卻放聲一笑,“原本我也不是這樣的人,是被你一步一步到這個份上的。你沒聽過一句話麼,兔子急了也咬人,就憑你以往對我的所作所為,今日讓你喪盡臉面,已經是便宜你的了。”言罷將一個信封砸在了他面前,“這是你的聘書,拿回去吧,你如今了過街老鼠,配不上我了。”
他兩眼盯著那信封,緩緩出手,將它死死拽在了掌心里。
搖搖晃晃站起來,他面頹然,垂著袖子看看江林,復又問:“你是怎麼知道這個的?”
梅芬笑了笑,“怪你自己吝嗇,若是對下寬厚些,他們也未見得會出賣你。如今你在上京,怕是混不下去了,只好夾著尾回。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你總是和我過不去,我自問并沒有哪里惹到你,小時候你為什麼要對我下殺手?”
雖然自己淪落到了這步田地,但他骨子里對的輕蔑,讓他在此時仍保持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他不屑地說:“因為你輕浮、猖狂、不遵教條。你和你母親一樣,自恃出,目中無人,既然你母親不來教訓你,那就由我來教訓你。如何,落進水里的滋味不好吧?這麼多年都讓你念念不忘,那我這個表哥,自然也深深刻在你心里了吧?”
他說著,好像發現了另一種勝利的視角,顯出癲狂的得意來。
梅芬譏諷一哂,“我知道你瞧不起人,可惜,最后還不是栽在人手里!你費盡心機折辱我,可我只回敬了你一著,你就潰不軍了,你是前不及書,后不及人,還有什麼面活著!瞧瞧你現在的境,丟盡了臉面,連科舉之路也斷了。”愉快地笑起來,“你這副喪家之犬的模樣,真是可憐。”
何嘯暴怒,抬起手來打,被陪同前來的向家護院推開了。
外面的雨勢越來越大了,梅芬再也不想與他糾纏,鄙薄地轉,接過八寶遞來的傘,轉走進雨里。雨點雜地打在傘面上,洗刷了天地間的污垢,也沖散了自己長久以來的憋屈。
八寶亦步亦趨跟著,小聲問:“娘子,就這麼放過他了嗎?”
梅芬沒有說話,今日人多眼雜,賬也暫且只能算到這里。剩下的要追討,還得在背人的時候,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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