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宗輕叱一聲, 嚇唬誰呢。

　杜春分：“不信啊？那你去問國營飯店的服務員，有沒有兩個男人，一個五十來歲, 一個四十來歲，四十來歲的那個斯斯文文的，指明要見我。”

　邵宗心中一突，居然是真的。

　鄰居們看杜春分和邵耀宗的眼神都變了。

　市革/委會主任可是一把手。

　杜春分只是個在食堂打雜的, 一把手撥冗見一個小人, 難道是因為主任跟死去的爹娘有什麼。

　如果不是因為這點，應該見邵耀宗啊。

　鄰居小聲問：“耀宗他媳婦，主任是不是你爹娘以前的戰友？”

　“耀宗他媳婦”很陌生的稱呼, 導致杜春分楞了一下, 反應過來想到在邵家院里胡謅的那些話，道：“不清楚，他沒說。回頭見著我問問吧。”

　邵耀宗趕忙別過臉, 可是什麼謊都敢扯，也不怕被拆穿。

　拆穿后就走了，一把手不高興也不知道上哪兒找。

　和邵耀宗的檔案可不在濱海。

　他敢找李慶德和二壯的麻煩，就找老杜。

　老杜現在的職位沒法讓林偉杰翁婿二人回家種紅薯，但他出面絕對能讓濱海的一把手收斂。

　不過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杜春分沒打算讓爹出面。

　寧公安局局長可是個有實權的差，爹的況那麼復雜, 過兩年要是再來一場革命, 羨慕嫉妒爹的人趁機搞他，他們一家都被爹連累。屆時老杜有個好歹, 他可真就拋尸荒野了。

　然而邵宗見杜春分說的隨意, 對陳主任沒有半分敬畏, 知道他多大年紀，還那個姓程的氣質相貌，以至于他不相信都不行。

　邵宗尷尬地笑笑：“陳主任日理萬機，咱家這點事就不用麻煩他了。”

　“我們可以走了？”杜春分面無表地看一眼眾人。

　只是邵耀宗的妻子，鄰居敢攔著問東問西。是濱海一把手故人之，眾人不敢，紛紛客氣道：“多保重，有空回來看看。”

　甜兒扯一把杜春分——快走！

　杜春分以為平平和安安不想待下去，三步并作兩步。

　邵耀宗大步跟上，一分鐘一家六口就繞過胡同往街上去。

　杜春分牽著倆孩子，邵耀宗拉著倆，小心過了馬路才放開們撒歡。

　甜兒親昵的拉著杜春分的手，小腦袋靠在上。

　杜春分：“累了？到你張姨家好好歇會兒。”看向平平和安安，問：“怕不怕？”

　秦氏張牙舞爪的要撕了邵耀宗的時候，平平和安安怕極了，躲在杜春分/后不敢頭。邵老頭掄著鐵锨要打倆人的時候，平平和安安擔心的死死抓住甜兒和小，不敢大氣。

　杜春分前后掀翻兩人，平平和安安心下大安，再也不怕了。

　兩個小孩出淺笑，搖了搖頭。

　杜春分道：“這就對了。有啥可怕的。天塌下來有爹娘呢。”

　邵耀宗本以為倆孩子會哭，沒想到還能笑出來：“不錯！”

　“爹，我也不錯。”甜兒不說。

　小點一下小腦袋，拉住邵耀宗的手：“爹咋不夸夸我？”

　邵耀宗：“你們都很不錯。”

　兩年前用這話還好。虛八歲的小孩聽出敷衍，不依道：“爹，只有不錯啊？”

　邵耀宗被問住。

　杜春分：“邵小，過來，娘夸夸你。”

　小敢過去就不會呆在爹邊了，“爹，你看這是啥。”

　攤開空著的那只手。

　邵耀宗率先看到黑乎乎的，“在哪兒蹭的——”看清手心里的東西，“氣門芯？林偉杰的氣門芯你們還留著？”

　杜春分想也沒想就說：“咋可能。”說出口猛然轉向甜兒。

　甜兒仰頭笑笑，攤開一直攥著的那只手，手心里也有個氣門芯。

　邵耀宗福至心靈，不說：“宗的？”

　姐妹四個同時點頭。

　邵耀宗很是意外：“平平和安安也參與了？”

　兩個小孩地笑笑。

　杜春分：“還用問？們唯一的機會就是咱們進屋看著邵宗寫保證書的時候。肯定跟上次一樣，平平和安安風，甜兒和小拔的。”

　甜兒為此很得意：“娘，我厲害不?”

　杜春分先問：“我和你爹之前咋跟你們說的？”

　甜兒點頭：“我沒忘。娘和爹在啊。”

　杜春分噎了一下。

　邵耀宗笑道：“就你會說。”

　小扯一下他的胳膊：“爹，我們是不是很厲害？”

　邵耀宗很不想點頭，可四個孩子都等著，“是的，比爹厲害。”說出來，發現不對，“宗居然沒發現？”不看杜春分。

　杜春分回想一下，邵宗確實沒發現，“是不是他的車子原本氣就不多？氣門芯突然拔掉，氣要是多的話，我們在屋里也應該能聽見。”

　甜兒：“娘，他的車子有好多好多氣。”

　邵耀宗不問：“那你們是怎麼做到無聲無息的？”

　有了上一次“噗”地一聲惹來路人，甜兒和小總結經驗，這次慢慢慢慢的放氣，車胎癟下去才使勁拔掉。

　甜兒把的“作案過程”詳細說一遍，又仰著頭等夸。

　杜春分朝小腦袋上一下：“以后不許這麼調皮。否則別怪娘拿掃帚收拾你。”

　今天之前，甜兒或許還不信。

　在邵家看到娘說打就打，毫不拖泥帶水的一面，甜兒不敢熊，乖乖地點一下頭，就問：“這個氣門芯咋辦？”

　邵耀宗：“扔了吧。”

　杜春分攔住：“留著。夏天太曬的厲害，咱家的氣門芯上的皮管子可能曬化了，正好把這個換上。邵宗這個看起來還是剛換的。”

　甜兒遞給杜春分。

　嫌臟沒接。

　邵耀宗接過去，但一到飯店就找廢報紙包起來。

　飯店準備的菜多，張連芳閑著無事就在后院幫忙洗菜，以至于杜春分一回來就看到了，沖杜春分招手，小聲問，“怎麼樣？”

　張連芳的干兒子是杜春分的徒弟，兩家又多了一層關系，而且張連芳和李慶德覺悟高，人品沒得挑，所以杜春分也沒瞞，大致說一遍整個過程。

　張連芳一聽邵宗不愿寫斷絕關系互不打擾的保證書，想也沒想就問：“怎麼可能？”

　杜春分：“我和邵耀宗也沒想到。”

　“是不是知道你爹——”張連芳搖了搖頭，“不可能！”

　杜春分笑道：“我爹對外份是游擊隊的。整個濱海就你和李大哥知道他還活著。”要不是李慶德和張連芳以前干過革命，前兩年工作被弄掉也沒向紅袖章投降，兩人又實在擔心，也不會說。

　張連芳：“那就是指以后你們幫他養老人？”

　杜春分不說：“想得！”

　張連芳沉片刻，“你剛才說，他寫了保證書還管小邵大哥。我總覺得這保證書保證不了什麼。”

　杜春分：“能保證這幾年就行了。等幾個孩子大了，進工廠的進工廠，下鄉的下鄉，都不在邊，我和邵耀宗弄不死他們。”

　張連芳慌忙說：“殺人是犯法的。”

　杜春分：“正當防衛。”

　張連芳嚇得手抖，“春分，可不能犯傻。”

　“瞧大姐嚇的。”

　張連芳見滿眼促狹，頓時想錘他，“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杜春分：“嚇死你也得十年后。現在我和邵耀宗出點啥事，甜兒們咋辦。”

　張連芳徹底放心了：“小邵的爹娘快六十了吧？十年后快七十了。人道七十古來稀。說不定那時候都死了。”

　杜春分：“死了最好。否則敢去找我們，一天一頓飯，不是他們，也作踐死他們。”

　張連芳當說氣話，“你這個脾氣，除非邵宗和他妹都不在了，否則你請他們也不敢去。”眼角余看到邵耀宗過來，“小邵，這里有我和春分就行了。”

　邵耀宗抬一下手腕：“快十點了，二壯他們怎麼還沒來？”

　張連芳笑道：“就是來也不能來飯店。”看著面前的黃瓜，“這些洗好就回家。”說著話把鑰匙給他，“你帶甜兒們先回去也行。老李該回來了。”

　李慶德是檔案室主任，怕耽誤辦案同事的工作，今天雖然請了一天假，還是沒忍住去局里看看。

　邵耀宗不說：“李大哥這幾天那麼高興，還以為他無心工作呢。”

　黃瓜好洗，張連芳說話的時候就洗的差不多了，用水沖一遍，起道：“說不定正跟局里的同志顯擺，他有個干兒子，還是飯店大廚。”隨即喊小學徒把菜端進去。

　飯店領導和大廚以前就勸張連芳和李慶德領養個孩子。

　倆人不好說，婆家娘家都要給他們一個孩子。只說他們年齡大了，怕等不到孩子年。

　跟他們關系不錯的人都替他們到可惜。

　早兩天得知他們認二壯當干兒子，不但替二壯高興，也替他們高興。倒是沒人羨慕二壯。因為二壯的師傅厲害，二壯的“師母”更厲害。

　三十出頭就比李慶德厲害，等到了李慶德那個歲數，不出意外的話得相當于他們市一把手。

　杜二壯有這麼厲害的人撐腰，以至于昨兒下午飯店的人發現二壯還沒回去準備，領導親自來攆人。

　小學徒接過菜，也忍不住說：“張大姐，快回家吧。二壯該到了。”

　張連芳笑著說：“這就回去。”

　到家大門還鎖著，張連芳忍不住搖頭：“這個老李，肯定又忙忘了。”

　邵耀宗：“我過去看看？”

　張連芳把自家的自行車推出來。

　甜兒眼看著爹。

　邵耀宗好笑：“我去找你李伯伯回來，你去干什麼？”

　“我可以幫爹喊李伯伯啊。”甜兒說的那一個懂事。

　小從爹胳膊下面鉆過去就往前面大杠上上。

　甜兒頓時不依：“我先來的！”

　邵耀宗單手虛扶著車子，小稍稍一用力車子就晃悠，頓時不敢往上爬，“姐姐坐后面啊。”

　“后面顛得慌，我不要！”

　杜春分不問：“邵甜兒，我咋不知道你啥時候這麼喜歡坐車子？”

　邵甜兒才不喜歡坐自行車。的目的是公安局啊。

　邵耀宗：“要不你們在家，要麼我走著去。你們自己選一個。”

　甜兒后退一步，瞪一眼小，就往娘邊去。

　小哼一聲，瞪一眼爹：“不去就不去！”

　三年前邵耀宗聽到這話，可能會擔心孩子哭鬧。經過幾年斗爭，邵耀宗起眼皮，淡淡地看一下就騎車走人。

　小忍不住沖他的背影扮個鬼臉。

　家里許久不曾這麼熱鬧，張連芳心很好，以至于這幾天早上去菜市場都買一堆東西。西瓜甜瓜一大堆。

　恨不得把幾個孩子留下來。

　張連芳：“甜兒，小，咱們不去。外面那麼熱，曬黑了可不好看。我們吃瓜。”

　早上上班前，張連芳特意一桶井涼水，往里面放了一個大西瓜還有幾個青皮的甜瓜。

　張連芳把甜瓜切小塊，甜兒和小吃到里，高興的笑了。

　杜春分沒臉看，這麼好哄的小孩居然是閨。

　張連芳把最后一個甜瓜一切兩半，跟杜春分一人一半，又怕孩子不夠，問：“吃不吃西瓜？”

　甜兒和小知道中午有大餐，搖了搖頭。

　吃完就乖乖地水洗手。

　張連芳看著四個孩子挨個洗，不說：“長得真快，一眨眼都不用你心了。咦——”

　杜春分轉向：“咋了？”

　“我這幾天都沒注意。甜兒和小的真直。尤其是小，春分，你看，是不是跟兩筷子一樣？”

　幾個小孩穿著短，杜春分打量一下閨溜溜的小，道：“是直。”以為有什麼問題，又看看平平和安安，也很直，“小孩的直不好？”

　不可能吧。

　只聽說過彎的羅圈不好看。

　張連芳忙說：“直了當然好。可像小的這麼直的可不多。我以前一個同事，建國前的，家有錢，學過舞蹈。跟我說，這麼直最適合學跳舞。”

　小不說：“張姨，我會。”

　張連芳詫異：“你會？”

　杜春分不問：“誰教你的？”

　小：“爹和娘啊。這麼快就忘啦啊？”

　甜兒看一眼娘手里的瓜，比剛剛吃的大好多好多，不了角：“娘，吃點吧。再吃就傻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