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勾了勾角,邵耀宗直覺不好,耳邊一陣涼風襲來,邵耀宗的習慣彎腰,躲開掌,又驚出一冷汗。
杜春分快速回右手,左手握拳,就要給他來一記勾拳,說時遲那時快,邵耀宗握住的手腕。
男力量懸殊,被他一攥,杜春分的手臂不了。
杜春分又出右拳。
邵耀宗忙不迭抓住,急急道:“你輸了。”
杜春分聽出他潛在意思,再來我可就不客氣了。
卸掉力氣,杜春分活活被他攥紅的手腕,“我要是個男人,比你矮半頭,你也打不過我。”
論吵架,邵耀宗就沒贏過,順著的意點了點頭。
杜春分倍意外:“這次居然這麼誠實?我說,是不是練過?居然反應這麼快。”
邵耀宗心說,沒練過也不敢找你比劃。
“上次是我不知道你會兩下子,沒有任何防備。”
杜春分想想邵耀宗的腦袋,不會轉彎,不會算計,能當上營長肯定軍功過。再說了,沒兩下子,他早變一堆白骨。
“沒看出來啊。”
邵耀宗瞥一眼,不腹誹,什麼都讓你看出來,我還怎麼混。
“幾個意思?”杜春分雙手抱臂。
邵耀宗:“沒。我想起一件事,給你買了幾本食譜。”
“食譜?”話題跳的太快,杜春分不問:“啥食譜?”
邵耀宗朝堂屋去,拿起他帶來的一沓報紙。
這沓報紙報紙做飯前杜春分就看到了。杜春分知道部隊有保條例,怕邵耀宗個筋的犯錯誤,他不主說,也沒主問。
報紙打開,赫然是三本食譜。
“買這個干啥?”杜春分心中忽然一,不可思議,“邵耀宗,就因為我給你弄糟魚,你送我幾本食譜,讓我以后按照食譜做,別瞎折騰?”
邵耀宗就怕誤會,沒想還是誤會了,“想什麼呢。師長跟我說,食堂快開了,讓你好好練練。我想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就,就給你買幾本食譜。”
杜春分萬分懷疑。
邵耀宗被看得很不自在,半真半假,虛張聲勢:“真的。廖政委也在。”
既然有人證,杜春分信他,“謝啦。”
邵耀宗干咳一聲,“你,要是能因為食譜就不讓我吃——”
“一碼歸一碼。”
邵耀宗毫不意外:“當我沒說。”拿起報紙出去。
“干嘛去?”杜春分下意識問道。
邵耀宗看一下報紙:“放廚房里留著引火,然后舀水洗澡。”
杜春分把報紙拿回來,“山上弄點樹葉夠用一個月。這個我有用。”
“糊墻?”
東西臥室的墻紙糊一面,就是床靠墻的那面。床頭沒糊,幾個孩子靠床頭上,經常把服弄臟。
杜春分點頭:“這些不夠。”
部隊每天訂報紙,每個團都有報紙,一段時間就存很多。
邵耀宗拎回來一捆。
一捆報紙賣去廢品站,頂多兩分錢。所以沒人羨慕也沒人嘀咕,邵耀宗把公家的東西往自家弄。
杜春分沒想到他這麼懂事。晚上不顧天熱,和面搟面條,黃瓜切,又去副食廠買點豆芽焯水,砸一點蒜泥搞個醬,做涼拌面。
邵耀宗小時候家里窮,逢年過節也吃不上一頓白面。到了部隊吃大鍋飯。偶爾出公差去飯店,飯店也不可能給他做拌面。所以別看邵耀宗三十有一,涼拌面卻是第一次吃。
豆芽清脆,黃瓜清爽,面條勁道,蒜泥和大醬增香。味道這麼復雜的面條,又讓爺幾個胃口大開。
杜春分料到孩子們和邵耀宗很喜歡,也沒料到邵耀宗埋頭大吃,幾個孩子吃一臉醬,跟有人拿鞭子在后面盯著他們似的。
杜春分轉向平平和安安:“好吃嗎?”
兩個孩子不約而同地點頭,齊聲說:“好吃。”
這兩個字沒有一扭和猶豫。
杜春分意外孩子的膽子又大一點,“這麼喜歡吃,下個月娘還做。”
甜兒里塞滿面條,鼓著腮幫子問:“為啥不是明天啊?”
邵耀宗問:“白面吃完了?”
杜春分點頭。
甜兒不說:“又沒啊。”
“誰讓你每天吃這麼多的。”杜春分的小臉,“全是。再吃胖小豬崽了。”
面是雜面,是魚和蝦,這些都不長,天天吃也吃不胖。何況杜春分三四天才買一次。像今天不沒做魚和蝦,連蛋也沒做。
甜兒看起來比平平和安安胖一點,也只是臉上多。小胳膊小細的跟小竹竿一樣。
“我才不胖。”甜兒撥開的手,又擔心自個真變小豬崽,“爹,我胖不胖啊?”
邵耀宗笑道:“不胖。你娘也沒說你胖。你娘是說再吃一碗會變小豬崽。”
甜兒想想娘的話,好像是說“再吃”,“我不吃啦。吃完我就飽啦。”
邵耀宗:“快吃吧。吃完洗澡,否則蚊子咬。”
蚊子咬的可難了。
小孩點一下頭,“娘,明天吃啥啊?”
小和平平、安安停下來。
杜春分不能兇,因為平平和安安心思敏。誤以為生氣,回頭就不敢吃了。
“我剛想起來,案板上還有一包掛面。”杜春分看邵耀宗,沒記錯吧。
杜春分拌面的時候,案板是邵耀宗收拾的。
“有是有。掛面太細。”
杜春分:“煮好放涼水里過一遍也不膩。”
小不問:“娘,明天還吃涼面啊?”
杜春分想了想,還有一點黃豆。黃豆再不吃就生蟲了。
“過兩天,娘自己發豆芽。”
有了盼頭,小孩消停了。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天氣炎熱,泡豆芽要時不時換水。
晚飯后杜春分把黃豆泡上,翌日清晨就被池主任走。
杜春分只能把豆芽和孩子一起托付給姜玲和婆婆。幸虧姜玲出月子了。
食堂里什麼都沒有,杜春分從鍋碗瓢盆買到案板掃把,運輸車里擺的滿滿的,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中午太熱,池主任也不了,讓杜春分先回家。
到家邵耀宗已把粥煮上。杜春分摘一把豇豆掰段過水煮,做涼拌豇豆。發現有長大的黃瓜,杜春分摘一個黃瓜跟豇豆一起拌勻。
炎炎夏日,大人小孩的胃口都一般般,沒有一葷腥,幾個孩子難得沒鬧。
飯畢,拉開靠在墻角的鋪席,幾個孩子邊玩兒邊醞釀睡意。
池主任找杜春分找的突然,邵耀宗只能跟戰友調半天班。下午不用去,邵耀宗就讓杜春分忙的去,他刷鍋洗碗。
杜春分:“廚房太熱,進去跟火爐一樣,池主任說三點再過去。”
邵耀宗意識到鐘表的重要。
“下月發工資買個掛鐘。”邵耀宗看了看禿禿的墻壁,“不知寅卯,太不方便。”
最近可能三天兩頭去安東,杜春分道:“不急,下月再說。你去刷鍋,我給們打扇子。”拿著大扇移到幾個孩子邊。
離山近,周圍樹木多,一不坐在屋里雖然不會出汗,但悶熱。
扇子輕輕一扇,一涼風拂過,邵耀宗還沒把廚房收拾好,四個孩子就睡著了。
杜春分發現幾個孩子上有紅點點,扇子給邵耀宗,找出清涼油抹到蚊蟲叮咬。
邵耀宗中午下了班一直跟幾個孩子在一起,愣是沒注意這點。忍不住在心里問自己,這就是爹跟娘的區別嗎。
可杜春分平時看起來也很心。
邵耀宗想不通,只能歸結為杜春分比他疼孩子,畢竟在意孩子。
平平和安安有這樣的娘,是們的福氣,也是他幸運。
“你也睡會兒吧。”邵耀宗小聲說。
杜春分忙半天,上餿了,“我去洗個澡。”
“燒水壺里有一壺熱水。”邵耀宗提醒。
杜春分端盆水去東邊空的臥室洗。
洗完舒服了,反倒沒有一困意。
杜春分把報紙翻出來,留夠糊墻的,剩下的折紙袋。為此特意用雜面弄一點點面糊。
“這是干嘛?”邵耀宗看不懂。
杜春分拿起一個雙層紙袋,一邊糊一邊說:“曬干的豇豆放進去,上口,冬天出太的時候連袋子一起拿出去曬曬,能放到明年這時候。”
邵耀宗佩服,可真有法子。
“這是生活的智慧。你這種整天呆在軍營里的人不懂。”
邵耀宗可不敢小瞧,“我幫你折。”
杜春分挑眉。
“以為我會兌你?”邵耀宗不說,“你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是我兌你的次數多,還是你嘲諷我的次數多?”
杜春分:“那是你欠。閨養這樣,整天希我聽你的,你覺得可能嗎?甜兒和小是你閨,我肯定聽你的。”
邵耀宗無言以對,注意到孩子一下,示意噤聲。
杜春分看了看門前的影,抬手把幾個孩子拍醒。
邵耀宗不瞪眼。
“該醒了。”
甜兒苦著小臉哼唧。
邵耀宗看著心疼,不由地說:“讓們再睡一會兒。”
“不能再睡。晚上不睡我們也甭想睡。”
小孩力旺盛,熄燈后烏漆墨黑都不耽誤甜兒擱床上蹦跶。
邵耀宗把抱起來。
小孩張開一只眼睛,發現是爹不是娘,摟著他的脖子繼續耍賴。
杜春分揚起大扇朝屁上一下。
小孩陡然清醒,小嚇得坐起來,平平和安安睜開眼睛。
杜春分板起臉:“睡不睡?”
誰還敢誰啊。
甜兒趿拉著李慕珍幫忙做的涼鞋,拽著邵耀宗的胳膊,“爹,我們走。”
“外面那麼熱,往哪兒走?”邵耀宗問。
甜兒朝外看去,烈日照耀下,地面亮的刺眼。
小孩沒有勇氣出去,抓住邵耀宗的手,小臉在他上蹭了蹭,恨不得趴他上睡個回籠覺。
邵耀宗不了孩子撒,抱起來哄,“跟妹妹在屋里玩一會兒,等不熱了爹領你們出去。”說著,朝外看去。
杜春分想提醒他,別往草叢里去,蚊蟲多。見狀問:“又是誰?我記得關門了。”
“我出去倒垃圾的時候沒關嚴實。”邵耀宗想到杜春分過會兒出去,所以只是虛掩著。
杜春分起問:“誰來了?”
邵耀宗讓自個看。
杜春分勾頭看看,生不起氣來,“嫂子,這麼熱的天您咋來了?”
李慕珍進門先拿掉草帽,折一下充當扇子。
杜春分見的臉熱的通紅通紅:“啥事這麼急?”
“聽說食堂快開了?”李慕珍開門見山地問。
二團營長和三團團長完全沒有利益沖突,杜春分不介意同好。
這麼熱的天找來,杜春分也沒來虛的:“歷八月十六開學。”
“還有一個半月啊。我咋聽說食堂開了?”
杜春分:“聽誰說的?”
“我家東邊那家。以前咱倆撿田螺的時候你見過。”
杜春分無語又想笑:“當時你不讓我搭理,咋自個反信了?”
李慕珍當瞎扯淡。
可事關自己,不由地人上心。
杜春分道:“嫂子,食堂每天中午做一頓飯,四五個人就夠了。僧多粥。你得讓余團長找池主任說說。但有一點我得提醒你,你到食堂上班,倆孩子都去食堂吃,一個月得不錢。”
李慕珍吃過杜春分做的菜,缺油缺調料,還能跟大飯店一樣一樣。不去食堂上班,也會隔三差五去食堂買點菜給孩子改善伙食。”
李慕珍:“多就多。一個月吃十塊,我還能剩幾塊錢。”
“你能這樣想就行。”
李慕珍還有一事不明,“食堂開了咋回事?”
“今天去縣里買鍋碗瓢盆。我等一下就得去食堂刷鍋打掃。”
李慕珍立即說:“我幫你。”
邵耀宗不由得看杜春分,怕難做。
杜春分直言道:“選人我可做不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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