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很安靜,過半開的軒窗,外面卻傳來聲聲蟬鳴,擾人心緒,花嫵迎著周璟的目,微微彎起雙眸,狡黠道:“皇上,這可是第二個問題了哦。”
周璟:……
“不過,”花嫵話鋒忽然一轉,笑著道:“皇上若是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瑾公子啊,他是一個大騙子,臣妾曾與他心相識,只是后來被他騙過,便與他絕了。”
聞言,周璟下意識追問:“你喜歡過他?”
花嫵一手托著腮,眼波盈盈,睫羽在夕下覆了一層金的,笑得意味深長:“這是第三個問題了,皇上。”
周璟心里像是被一只小爪子撓了似的,有些還有些疼,卻又不能發作,只好沉住氣問道:“你想問朕什麼?”
聞言,花嫵眨了眨眼,略微傾,湊近了些,小聲道:“臣妾想問……皇上這麼在意瑾公子,是因為醋了麼?”
周璟張口言,花嫵忽然手輕輕點在他的間,是一個制止的作,噓了一聲,眸中漾著淺淺笑意,道:“皇上,要說真話。”
周璟進退維谷,他發現自己自始至終都于下風,頓了片刻,才語氣淡淡地道:“朕不知道什麼醋,只是這個人讓朕頗不舒服罷了。”
這也確實算是真話,他像是要保持最后的矜持與面,花嫵都有些不忍心了,哧哧笑起來,眸子彎如新月,周璟認真地提醒道:“該你了。”
花嫵輕唔了一聲,歪了歪頭,道:“沒有,那時臣妾只把他當作哥哥,并沒有喜歡他。”
周璟有些疑,皺著眉道:“你方才還說,你有喜歡過的人。”
花嫵將那面菱花銅鏡舉起來,一點點翻過去,出背面的花紋,狡猾地笑了,十分輕快地道:“到此為止,皇上,游戲已經結束啦。”
周璟:……
他語氣有些煩悶:“朕覺得這不公平。”
他又開始忍不住思索,花嫵喜歡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不是瑾公子,也不是陸修然,還會有誰?
是他的妃子,怎麼能喜歡別的人?
……
陸府。
家仆捧著一封信匆匆穿過回廊,險些撞上一個人,他嚇了一跳,連忙垂首道:“公子。”
陸修然的目落在他手上,隨口問道:“誰的信?”
“是……”家仆道:“是宮里送來的,小的正要給老爺送去呢。”
“宮里?”陸修然面疑,很快反應過來,道:“給我吧,我拿過去。”
家仆連忙將信雙手奉上,陸修然看了看,信封上一個字也沒有,火漆還是新的,他拿著去了書房,陸太師也在,他最近奉了圣旨在家養病,閑得骨頭疼,正在與陸青璋說事,陸修然叩門而,道:“爹,有您的信,是宮里的。”
陸青璋與陸太師對視了一眼,急忙起道:“快拿過來。”
他把那封信拿在手里,三兩下撕開,從里面取出一張疊起來的宣紙,打開一看,卻見上面一個字都沒有,只畫了一只大狗,蹲坐于地,齜著吐舌頭,活靈活現,唯一奇怪的是,這只狗沒有牙齒。
陸青璋一頭霧水,正琢磨這畫有什麼深意時,卻聽旁邊的陸太師輕哼了一聲,道:“在罵你呢。”
陸青璋疑:“罵我?”
陸太師指了指那沒牙的狗:“無齒。”
又指了指那張畫:“之圖。”
陸青璋頓時反應過來,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張臉乍青乍白,怒容現:“這個——”
“爹,”陸修然適時打斷,沒他把后面難聽的話罵出來,岔開話題問道:“宮里那位怎麼會突然給您寫信?”
陸青璋掩口重重咳嗽了幾聲,沒好氣道:“若不是因著那道圣旨,你爹我何必自取其辱?如今看的意思,是不肯領這個了。”
他的臉十分沉,還著未去的病郁之氣,瞧著頗有些難看,對陸太師道:“爹,依我看不然還是算了,把事做得這樣決絕,一商量的余地都沒有,縱然當上了皇后,于我們陸家也毫無益啊。”
陸太師捋著胡須,沉片刻,才慢慢地道:“枉你做了幾十年的,卻還是沒看明白如今的勢,皇上當著朝廷文武百下了圣旨,就說明他是真的有意立貴妃為后,這不是商量,是告知,皇上是有備而來的,且不說先帝旨已經不見了,就算真的有,你又能拿他如何?難道要去宣德門口死諫?哪怕再換一個人當皇后,于我陸家就有益了?”
一番話說得陸青璋啞口無言,陸太師看了他一眼,語氣淡淡地道:“如今不是結著你,得你結著了。”
陸青璋吭哧一會兒,道:“可這……爹,是要把我們陸家往泥里踩啊!”
說起這個,陸太師就氣不打一來,罵道:“還不是你做的好事?事不足敗事有余,你那一屋子妻妾,但凡有個肚子爭氣的,讓我陸家有個兒進后宮,也用不上著了,現如今天上掉個餡餅下來,你還撿不著,事已至此,陸家還有別的路可走?你這一生的名聲,可就系在上了。”
陸青璋被罵得狗淋頭,再不敢提這一茬,只戰戰兢兢道:“那、那花家不是也不贊同做皇后?那一日花閣老可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了先帝旨的事,他總不能把話又咽回去。”
陸太師輕哼一聲,道:“花弘毅他那個人一向假清高,惺惺作態,不過是怕遭非議罷了,故而做出一副直臣的架勢來,你瞧著,過不了幾日,他肯定會把話咽回去的。”
說到這里,他忽然頓了一會,面上浮現若有所思之,道:“說起來,這倒是一個好機會……”
陸青璋不解道:“爹,什麼機會?”
陸太師沒答話,只是吩咐道:“快,命人備轎,我要宮面圣。”
……
此時已是傍晚了,夜幕降臨,宮里也早早上了燈,書房里,燭火輕輕躍著,影明滅不定,宮人拿了剪子,小心翼翼地剪去了燈花,長長的燈芯掉在銅盤里,發出輕微的聲音,然后慢慢熄滅。
火倏然亮了起來,焰往上躥了一大截,整個書房都變得明亮,拔修長的人影投落于地,帝王負著手,輕輕踱步,道:“你的意思是,當時先帝的詔,并沒有說不許立花嫵為后?”
陸太師伏跪在地上,他滿頭花白的銀發,在燭影下顯得斑駁,用蒼老的聲音答道:“回皇上的話,確實沒有此事。”
周璟俯視著他,淡聲道:“這可與花閣老的說辭截然相反,你們二人,總有一個是出了錯,朕究竟應該相信舊時整理,歡迎加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誰?”
陸太師在心中反復揣,口中謹慎答道:“不知花閣老是如何想的,老臣只說了自己親耳聽到的事,一切對錯,皆由圣上裁決。”
聞言,周璟沉默著,慢慢踱步,片刻后才道:“既然如此,那明日在早朝上,你再與花閣老理論理論,也好朕細細分辯。”
陸太師一顆心登時放松了下來,叩首:“老臣遵旨。”
等宮人把陸太師送了出去,周璟坐在案后,手里拿著一本折子,像是有些出神,劉福滿恭恭敬敬地道:“皇上,現在人傳膳麼?”
周璟擺了擺手,忽然問道:“你會不會……有時候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覺?”
劉福滿疑:“皇上的意思是……”
周璟把折子放下,道:“就是總覺得一些事異常悉,像是曾經真切地發生過一般,尤其是面對著某一個人的時候。”
劉福滿想了想,試探著答道:“偶爾會有,好比奴才昨兒捧著東西走在半道上,遇到一個小太監和奴才搭話,這覺就十分悉,就好像不久前已經發生過一次。”
周璟搖首:“不是這樣,是……”
他的腦中又浮現花嫵的笑意,令他有些走神,不知為什麼,周璟近來走神的次數越來越多,尤其是在面對花嫵的時候,他會下意識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比如今日,他聽見說,曾經有過喜歡的人時,心里某一忽然疼痛起來,仿佛是被什麼扎了一下,那痛意悉無比。
好像在曾經某一刻,亦或是時時刻刻,他都被這種痛意所圍困,每到這時,他的腦子里都有許多片段一閃而逝,但是去捕捉時,卻又空無一,如同虛無的點。
有時候他甚至沉溺于這種痛意,并希它持續得更久一點,以便于他捉住那些片段,好看個仔細。
他想看看在那些已失去的記憶里,花嫵究竟于什麼樣的位置,他想真正地看清楚。
燭火安靜地跳躍著,忽然輕輕抖了一下,周璟站起來,吩咐道:“去碧梧宮。”
圣駕到碧梧宮的時候,第一個出來迎的是大黃狗絨絨,別看它瘸了一條,跑起路來倒是飛快,連蹦帶躥,呼哧呼哧吐著舌頭,在周璟腳邊轉悠,熱絡地搖著大尾。
周璟下意識俯,了它的頭,道:“干呢?”
劉福滿連忙道:“奴才這就派人去拿。”
周璟愣了一下,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往前走去,碧梧宮的宮人們都紛紛跪迎,周璟一邊走,隨口問道:“你們主子呢?”
一個宮人輕聲道:“娘娘正在用膳。”
周璟進了門,果然看見殿里已經擺了晚膳,花嫵正坐在桌邊,面微訝,爾后起笑道:“這麼晚了,皇上怎麼過來了?”
周璟沒回答,銳利的目自上掃過,又在另一個人上定住,語氣意味不明:“這麼晚了,他怎麼在這兒?”
程太醫神惶恐,戰戰兢兢地跪了下去:“微臣參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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