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道:“你怎麼哭了?”
花嫵了一把眼淚,揚起燦爛的笑來:“我是高興的呀!”
……
花嫵是被推醒的,醒過來的那一刻,下意識松了一口氣,睜開雙眼,卻見眼前模模糊糊的,什麼都看不清,卻原來不知何時流了淚。
用力眨了一下眼睛,視線開始逐漸變得清晰,燭火微明,周璟好看的劍眉皺起,低頭看著,道:“你怎麼了?是做噩夢了?”
花嫵了眼,輕輕嗯了一聲,將手背覆在眼睛上,聽周璟問:“夢到什麼了?”
花嫵想了一下,輕描淡寫道:“不太記得了,似乎有很多吃人的鬼怪,一直追著臣妾跑。”
天未明,遠傳來更之聲,才至三更,距離天亮還有許久,周璟見額上仍有微汗,顯是被魘著了,遂道:“朕在這里,你睡吧。”
花嫵闔上眼,口中問道:“做皇帝是不是很好?天下之主,九五至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周璟不防說起這個,道:“亦有不由己之時。”
花嫵翻個,面朝著他,看他線條流暢的側臉,道:“世上無人敢欺你,迫你,掌控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聞言,周璟略略轉過頭,聲音淡淡的:“怎麼會沒有?”
帳線昏暗,微弱的燭自簾子隙間進來,細細的一線,落在他的眉骨,襯得那雙眸子愈發幽若深潭,他道:“但凡是人,都有肋。”
花嫵好奇道:“那皇上的肋是什麼?”
周璟微微抿,沒有言語,花嫵也不追問,只輕輕一笑,道:“臣妾還是覺得做皇帝很好。”
周璟閉上眼,聽花嫵繼續道:“可見權勢是個好東西,將它拿在手里,便再也無人敢輕易造次。”
他覺到花嫵湊近了些,呵氣如蘭,微熱的呼吸吐在耳廓側,小聲道:“皇上,臣妾不想做皇后了。”
周璟睜開眼,微訝地看著,之前不是很想要皇后之位麼?怎麼如今又不愿意了?
花嫵彎起眼睛,笑得溫吞:“臣妾今日見太后娘娘威風得很,一生氣,就連皇上也要想法子哄,陪去看法會。”
周璟:……
他擰著眉,表有些郁卒無語,冷聲提醒道:“先帝已駕崩快一年了,你沒有機會了。”
說完,便一手將翻過去,按在臂彎里,語氣有那麼幾分氣急敗壞地道:“睡覺,再胡說八道,朕就要你好看!”
花嫵哧哧地笑,闔上了眼睛,張口還說什麼,就被一只手給捂住了,周璟帶著警告意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閉,睡覺。”
花嫵便撅起,在他手心親了一口,發出叭的輕響,果不其然,那只手閃電般地松開:“你——”
花嫵聲音懶懶地道:“皇上,夜深了,該睡覺了,不要打擾臣妾。”
說完便開始假寐,空氣安靜了稍許,一只手過來替拉了拉被角,花嫵心中生出幾分安穩,竟真的再次睡過去了。
可到了破曉時分,又被噩夢驚醒過來,冷汗涔涔,周璟覺淺,察覺到靜也跟著醒了,皺著眉道:“又做噩夢了?”
花嫵心說邪門了,難不那勞什子的妙法蓮花經真的有用?
周璟起喚人,花嫵卻拉住他,道:“無妨,一會天就亮了,不必折騰。”
折騰了也沒用,睡不著就是睡不著,花嫵見周璟仍舊皺眉,想起了什麼,忽而笑道:“皇上會唱哄睡的小曲兒嗎?”
周璟:……
他約覺得這句話很耳,就仿佛在哪里聽過一般,似曾相識的覺,像是有人也這樣問過他:會唱哄睡的小曲兒嗎?
他靜默片刻,道:“不會。”
但見花嫵眼中出幾分失的意味,他想了想,又認真道:“不過朕可以背詩念賦給你聽。”
聞言,花嫵撲哧笑了,不知為何,笑得很開心,眉眼彎彎,漂亮秾麗的容了些嫵風,倒像孩子那般天真。
道:“可臣妾就想聽小曲兒。”
周璟冷著臉道:“朕不會。”
他說完,徑自背起詞賦來:“曩者辱賜書,教以慎于接,推賢進士為務,意氣勤勤懇懇……”
整首背完時,殿安靜無比,只聽得更之聲,聲聲耳,周璟低頭一看,卻見懷中人已不知何時睡了,窗邊顯出魚肚白,晨熹微,殿外傳來些許靜,原來已是上朝時候了。
周璟輕輕將手臂自子的脖頸下收回來,大約是察覺到不對,細細的黛眉微微蹙起,神頗有些不安定,周璟下意識手輕輕拍了拍肩背,作練自然,像是做過了千百遍一般。
他看著自己的手,表有些怔忪,似乎曾經有一個人,也在他懷中這般瑟害怕,夜不能眠。
那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像魚兒吐出的泡泡,悄然無聲地自水底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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