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周璟垂下眼，看著懷中的人，的在燈燭下細膩玉白，如云堆雪，眉眼繾綣，恍若多，人無法狠心去拒絕。

　周璟手輕輕握住那纖細的玉腕，然后退開一步，語氣冷淡地道：“朕還有奏折要理，先回去了。”

　他說完，毫不留地離去，花嫵立在原地，看著男人拔修長的影消失在廊廡下，自言自語道：“不是吧？難道他要為花想容守如玉？”

　嘖嘖稱奇：“看來狗也轉了。”

　花嫵覺得頗有些無趣，回到涼榻邊，復又拿起那戲本子看起來，也沒注意大黃狗絨絨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卻說周璟大步流星地走在宮道上，步履如飛，劉福滿一路小跑都險些跟不上，他心里暗自嘀咕：皇上這又是在貴妃那里什麼刺激了？

　不過他也見怪不怪了，周璟向來沉穩言，也很發脾氣，他把自己的緒控制得很好，在外人看來，天子喜怒不辨，頗城府，但是只有一樁，他每次去碧梧宮，緒起伏都會很大，要麼是怒，要麼是喜，怒極時周璟會把自己關在寢殿里砸東西，喜極時，也會做出一些令人好笑的事。

　就比如當初貴妃娘娘被診出有孕那會，周璟走路都是輕快的，一下朝就往碧梧宮去，瞎子都能看出他心好，四下無人時，他還會哼幾句小調。

　主子高興，他這做下人的自然也跟著松快，日子一長，劉福滿就發現了這樣一個小，碧梧宮里的那位，絕不像人們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簡單吶。

　的一舉一，一言一行都左右著帝王的心緒，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只有真正上心了，才會如此介意。

　劉福滿揣著這個，有些得意地想，他真不愧是主子跟前的紅人，只有他這樣細微至，才能窺見些許圣心。

　正在劉福滿暗暗猜測碧梧宮里發生了什麼事時，忽聞一陣又輕又急的靜，跟著一只大黃狗飛速地從他腳邊躥了過去，劉福滿嚇了一跳，差點沒左腳絆右腳，當場摔個大馬趴。

　“哎喲，這、這不是貴妃娘娘養的狗？”他驚魂未定地道：“怎麼到這兒來了？”

　周璟也停下來，大黃狗跑到他前頭去，把個什麼東西放在地上，沖他汪汪直。

　眾人皆是低頭看去，只見那東西是一個玉墜子，上面系著明黃的绦，這顯然是帝王用的件。

　劉福滿連忙拾起來，道：“這不是皇上的九龍白玉墜麼？不知掉在哪里，它給撿到了，還能認出是皇上的東西，不愧是貴妃娘娘養的狗，可真有靈啊！”

　他將那墜子拭干凈，一邊疑道：“絡子沒斷啊，這個玉墜不是系得很牢靠麼？怎麼就——”

　話沒說完，劉福滿忽然福至心靈，立即閉了，絡子沒斷，那自然是有人解開的，誰敢解皇上的腰帶？

　他覷著天子沉的俊臉，茅塞頓開，劉福滿悟了！

　看來是皇上想宿在碧梧宮，可貴妃娘娘沒讓啊，難怪自打從碧梧宮出來，皇上這臉就不對勁了。

　周璟朝他手，劉福滿連忙畢恭畢敬地將那玉墜呈上，那是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手溫潤，甚至著些微微的溫，不知怎麼，周璟忽然就想到落在掌心的那一個吻，溫暖的，的。

　他心中驀地生出幾分莫名的怒意來，也不知是在氣誰，周璟心煩意燥，用力握那玉墜，看向地上蹲坐的大黃狗，它吐著舌頭呼哧呼哧，討好地搖著大尾，一副憨憨的傻樣兒，半點瞧不出它有個明狡詐的主人。

　周璟盯著狗看了半晌，吩咐道：“把絨絨帶回去。”

　劉福滿：？

　周璟心里終于平緩了幾分，大步向乾清宮走去，劉福滿懵了一下，才趕向隨行宮人擺手，指揮道：“快，來人，想法子把這狗哄到乾清宮去，當心了，這可是貴妃娘娘的狗，千萬別讓它有事，否則咱家也保不了你們。”

　看著幾個宮人使了渾解數逗那狗，劉福滿了一把汗，心里慨萬千：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皇上和妃吵架，連狗也要無妄之災了。

　……

　花嫵是在半個時辰后才得知大黃狗不見了的，綠珠急得額上冒汗，都快哭出來了：“娘娘，都是奴婢們的錯，沒看好它，天這麼黑，碧梧宮外頭又是湖，它會不會、會不會是……”

　花嫵立即放下戲本子起，安道：“狗是會鳧水的，就算是掉到湖里去也能游上來，你別自己嚇自己。”

　說著，又吩咐道：“把人都來，分頭去找，尤其是花園，它喜歡往犄角旮旯里鉆，亭子欄桿下，花樹下面都看一看。”

　眾人都領命去了，花嫵親自提了一盞燈，帶著綠珠出去找，順著宮道往外走到頭，便能看見明心湖，這湖很大，還有個湖心亭，花嫵找了一遍，也沒見著大黃狗，開始有些擔心了。

　絨絨從前也丟過一回，那還是在它很小的時候。

　花嫵帶它回府里，因怕挨□□母的罵，就把它藏在花園的假山里養著，只是狗兒雖小，卻不乖，總喜歡跑，每次花嫵要抱它，它都會拼命掙扎，急了還會上咬，小小的牙咬了雖然不流，但到底還是痛的。

　被咬幾次，花嫵就來氣了，又舍不得打它，把狗往地上一放，小狗兒一溜煙鉆進花木叢中沒影了，花嫵負氣罵道：“走了就別回來了！沒良心的東西！”

　然而過了半個下午，就后悔了，又去花園里找，找來找去都沒有，連聲狗都聽不見，花嫵又急又慌，擔心那小狗掉進花池里淹死了，越想越后悔，一個人蹲在地上小聲哭起來。

　哭著哭著，聽見有腳步聲靠近，花嫵連忙了眼淚看向來人，竟然是討厭的周璟，年幾步過來，著急地問道：“怎麼哭了？”

　花嫵惶然無措，顧不得往日那些見，紅著眼眶道：“我的小狗不見了。”

　哭得傷心，周璟安了幾句，又問狗長什麼樣兒，在哪里不見的，有多久了？

　他問這些話的時候很仔細，像是篤定小狗不會出什麼事似的，花嫵也逐漸鎮靜下來，一一回答了，周璟便陪著找狗兒，直到天黑了，也沒有半點不耐，兩人幾乎把整個花園的地皮都翻過來了。

　花嫵又眼淚汪汪地把目投向水池，趴著欄桿探頭往下看，周璟連忙拉住，問道：“它平常喜歡待在哪里？”

　花嫵吸了吸鼻子，還真想起一個地方，花園有個小亭子，亭欄下面有個，里頭的空間很大，周璟聽了，便帶著找了過去，亭子下面的黑黢黢的，偶爾傳來幾聲微弱的狗。

　花嫵頓時放下心來，高興地道：“它就在這里！”

　周璟二話不說，趴在地上，長了胳膊從里面抓出一只小狗來，花嫵顧不得它臟兮兮的皮，將它摟在懷里，像獲得了失而復得的寶貝，小狗對著汪汪一通吠，十分不馴，還試圖啃花嫵的手指。

　周璟一把住它的，皺眉道：“這狗不聽話。”

　花嫵道：“它應當不喜歡我。”

　周璟神疑：“不喜歡還養著？”

　花嫵不以為意：“我喜歡它便行了，誰在意一條狗喜不喜歡我呢？我只養著它，看著它，便覺得高興。”

　說著，誠懇地向小狗道歉：“絨絨，對不起，下次你再咬我我也不會罵你了，誰你不懂事呢？”

　周璟有些發蒙：“絨絨？”

　“嗯，”花嫵點點頭，把小狗舉給他看：“可不可？”

　周璟：……

　他頓了一會兒，像是才反應過來，問道：“你給你的狗，起名字絨絨？”

　花嫵瞪他：“絨絨不好聽嗎？”

　周璟點頭：“好聽。”

　花嫵抱著小狗兒，想起自己剛剛在人家面前哭得那麼難看，約有些抹不開面子，卻又不好意思甩手走人，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些廢話：“你什麼名字？”

　年頓了一下，坐直了子，像是有些張地道：“我周璟，你呢？”

　“我花……”花嫵猶豫了一下，道：“我花五。”

　著小狗兒的絨，又道：“不過我從前花絨絨，是我娘親起的，好聽吧？”

　“好聽，”周璟不解道：“那你為什麼改名字？”

　花嫵不高興地撇了撇，道：“□□母給我改的，他們不許我花絨絨。”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又問周璟：“你是哪個瑾？握瑾懷瑜的瑾嗎？”

　說到這里，花嫵皺著鼻子道：“可千萬別是，我討厭那個瑾字。”

　周璟一怔，表都有些變了，小心問道：“為什麼？”

　花嫵著小狗兒的頭，認真道：“因為有個討厭的騙子阿瑾，騙了我。”

　周璟猶豫片刻，才道：“不是那個瑾，是王景璟。”

　他說著，揀了一草兒在地上寫了起來，這個字花嫵從沒見過，可不能怯，反問他：“你知道花絨絨怎麼寫嗎？”

　周璟著，忽然微微笑了，道：“不知道，你教教我，怎麼寫的？”

　花嫵得意起來，揚起下，矜持地道：“我教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