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靈溪呆愣愣盯著喬宴林, 多年前的記憶突然清晰的涌現。
‘一百三十九次’
‘什麼’
‘沒事’
‘封世子一個人在這里’
‘嗯,我剛來,沒想到竟遇到了穆姑娘, 好巧啊’
好巧啊。
記得他說這話話時,語氣很輕,很平和,好像真的就是巧合遇見了。
可不知,這巧合卻是他走了一百三十九次換來的。
穆靈溪眼眶泛紅。
這個傻子!
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言, 等一個不知道會不會來的人。
值得嗎。
穆靈溪努力去回想,那天是怎樣的境。
見他前狠狠哭過一場, 他應當看出來了,所以即便等到了, 也什麼都沒說, 他只是陪著在紅鸞橋上站了很久。
他只問可想去蜀地看看, 問他們可不可以做朋友。
只字未提他已等許久。
“還有一件事我未對穆姑娘說實話。”喬宴林放下茶杯,略帶歉意道。
穆靈溪下鼻尖的酸,不解的看著喬宴林。
喬宴林往腰間看了眼, “我認得這枚玉佩,但那時出于各種考慮沒有如實說。”
那時穆姑娘還未對封世子生出意, 他若說了實話,反倒不。
穆靈溪眼里閃過一錯愕, 怔怔低頭,手指輕輕上玉佩。
這不是慕北在街邊隨手買來的麼,他怎麼認得。
“此乃封家信,封家的主子每人各有一塊,拿著它可向封家提一個條件,但凡送出去多是欠了天大的恩, 要用此來還,因牽扯太大,封家每位主子一生只能送出去一次。”
喬宴林徐徐道。
穆靈溪抬眸,滿眼復雜。
那慕北為何將它送給,他們之間,一直以來都是欠他。
喬宴林對二人之間的種種還算了解,自然也明白穆靈溪的疑,便笑了笑道,“封世子能送給穆姑娘這麼重要的信,其中深意穆姑娘應該比我清楚。”
穆靈溪握了握玉佩。
是啊,應該比誰都清楚。
這是在乞巧節那天,他們分別時他給的。
他說他就要回蜀地了,相識一場,便送此當做離別禮。
他走前還特意提了句,希好生保管,若要離開長安,便將此帶著。
當時只囫圇應了,本沒有想過這其中深意。
這麼重要的東西,若落在了有心人手里后果可想而知。
他這膽子未免也太大,就沒想過萬一半點不在意,將它弄丟了又該如何。
“阿瀅。”
一道悉的聲音,拉回穆靈溪的思緒,下意識轉頭,便看見朝快步走來的人。
他怎麼找來了。
封霖在穆靈溪轉頭時,便看向了喬宴林。
這人怎麼在這里!
封家世子目如炬,敵意滿滿。
喬宴林只當不知,笑著輕輕頷首,“封世子。”
雖然心里很不爽,但封霖還是不冷不淡敷衍的回了禮,“宴公子。”
“宴公子怎麼在這里。”
他早從魏鈺那里得知這人也在外游歷,但他一直沒查到他的行蹤,他生怕這人會遇上阿瀅,結果這一天還是來了!
阿瀅是何時與他有聯系的,今日是他們約好在這里見面?
喬宴林折扇輕搖,不不慢道,“游歷至此,恰好遇見。”
不止是有意還是無意,那恰好二字說的要重幾分。
封霖眼瞼微沉,“是嗎!”
恰好,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
在邊關時這人就對他再三挑釁,難保不是故意往阿瀅跟前湊。
封霖毫不掩飾眼底的醋意和防備,連穆靈溪都后知后覺的窺出了端倪,忙歉意的看了眼喬宴林,朝封霖道,“慕北,你誤...”
“阿瀅你怎麼了!”
穆靈溪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封霖沉聲打斷。
他剛剛的只顧著看喬宴林去了,此時才發現穆靈溪的眼睛紅了,封霖狠狠朝喬宴林道,
“你做了什麼!”
阿瀅何其要強,怎會輕易落淚。
這人到底做了什麼!
喬宴林無辜的聳了聳肩。
跟他有關沒錯,但這淚可不是為他落的。
“慕北,剛剛有沙子進了眼睛,與宴公子無關。”
穆靈溪反應過來后,忙解釋道。
封霖面這才稍霽,他狐疑的收回視線,“當真?”
穆靈溪點頭,“嗯。”
“你怎麼過來了。”
封霖心里雖還沒有完全相信,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阿瀅待他好像要溫許多,遂沒再繼續追問,答道,“我聽桑絡說了錢姑娘的事,想來看看。”
原是這樣。
穆靈溪看向喬宴林,“宴公子不是也想去瞧瞧,那便一道去?”
喬宴林頓了頓,他對這件事沒什麼興趣,只是不放心穆姑娘一個人過去,眼下封世子來了,他也沒有同行的必要,然他剛想要找理由拒絕,便見封世子眼神凌厲的看過來...
“好啊。”
喬宴林笑了笑,起道。
封霖,“!”
這人臉皮真厚。
穆靈溪藏著心事,沒注意二人之間的暗流涌。
只是幾人付銀錢時,店家無論如何也不肯收。
他神格外激,一口一個貴人。
幾人當即便明白應是他們剛剛的談話被他聽見,知道了他們的份。
無怨最后還是留下了一錠銀子。
店家熱淚盈眶的朝著他們的背影遙遙拜下。
一行人大約走了半柱香的時間,便找到了錢盈所說的小院。
小院中時而傳來幾聲狗和笑聲。
像是主人閑暇時在與狗玩耍。
門沒有關,穆靈溪立在門口往里頭去。
只見一位形單薄的公子與錢盈坐在秋千上,正拿著什麼東西在逗一只小黃狗。
這一次穆靈溪看清了他的容貌。
正要敲門的手驀地一頓!
封霖喬宴林見此,同時皺了皺眉。
封霖正要上前,便被穆靈溪一把拉住,轉往外走去。
幾人離開院門時,秋千上清瘦的公子抬了抬眸,眼底劃過一深意,隨后便消失無蹤,他了錢盈的手,輕聲道,“盈兒,我想聽你彈琴,可以嗎。”
錢盈未作猶豫的點頭,“好啊。”
“盈兒就在房里彈,我等會兒就進來。”
他在錢盈額上印下一吻,和道。
“好。”
錢盈垂眸輕聲應下。
小院外,封霖不解問道。
“阿瀅,怎麼了?”
穆靈溪神復雜的看著他,“他,便是蘇小公子。”
夜闖素劍山莊時見過他。
只是那時他分明已經沒什麼氣息了,且就在當夜,這人就沒了,素劍山莊聲稱是因為他們搶了新娘子,才導致沖喜失敗,害死了蘇小公子,追殺了他們好幾日。
可現在他不僅好端端活著,還變了錢盈的心上人,且觀其面相,絕不是什麼病膏肓之人!
封霖喬宴林聞言雖到意外,但遠不像穆靈溪那般震驚。
他們早就有所懷疑了。
素劍山莊能讓人給蘇小公子沖喜,足矣證明他們將這位小公子看的重,所以,偌大一個素劍山莊,又怎麼會穆靈溪輕而易舉便潛進們小公子的寢房。
還有錢盈在大婚前去湖邊遇見穆靈溪等人,未免太過巧合。
之后搶新娘子也太過順遂,多半是早有預謀。
但他們確實沒想到,已經離世的蘇小公子與錢盈的心上人會是同一人。
穆靈溪擰著眉,心中滿是疑。
封霖似笑非笑道,“我們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如今看來,這件事不是專門沖著阿瀅來,但那位蘇小公子怕是算計了阿瀅,他怎麼也得去問個清楚。
然封霖剛一轉,便見門口走出一單薄影。
正是蘇小公子。
在幾道深邃的目下,蘇小公子朝穆靈鄭重作了一揖。
“在下蘇琤,多謝瀅姑娘。”
穆靈溪皺眉,“果然是你。”
蘇琤歉意一笑,“在下已恭候多時。”
“你知道我會來。”
蘇琤看了眼喬宴林與封霖,很快便將目落到了封霖上,他輕輕頷首,道,“就算瀅姑娘不來,這位公子想必也會找上門。”
他的計劃看似天無,實則經不起推敲。
他瞞得過蘇家兄弟,瞞得過錢家,卻自知瞞不過貴人,所以他才讓盈兒說了他們的落腳。
此時,小院里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琴音。
幾人一怔,紛紛朝里看去。
與此同時,蘇琤眉間添了幾溫。
半晌后,封霖收回視線,看向蘇琤,“你知道我的份。”
蘇琤先是微愣,而后后退一步,朝封霖作揖,“月城一戰,封世子屢立大功,小民甚是欽佩。”
“穆姑娘巾幗不讓須眉,令我輩汗。”
說罷,他抬首了眼喬宴林,后者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蘇琤的視線在喬宴林的折扇上快速劃過,鄭重行了一禮,“宴公子大義,我等自愧不如。”
“諸位都是大霽的英雄,今日能有幸一見,實乃幸事。”
喬宴林挑了挑眉,這蘇小公子有點意思啊。
也是,能詐尸的人怎能沒意思。
“所以,你就來算計穆姑娘?”
封霖語氣不善道。
蘇琤忙道不敢,“此事說來話長,我也是無意之中知道了瀅姑娘和封世子的份。”
這件事說來確實話長。
簡單概括便是因為穆靈溪惹撞破一個門派作惡,一怒之下闖了這個門派,后來封世子派人收尾,恰好被蘇琤得知。
那時他與錢盈心意相通,可奈何他家中兄弟眾多,都容不下他,他的飯菜常年有毒,他為了減輕他們的戒心,便索開始裝病,后來父親為他娶親沖喜,他本是想在大婚前假死,可沒想到他們恰好選中了錢盈,他自不敢讓心的人那狼窩,巧合之下得知穆靈溪就在此地,他便想辦法讓錢盈遇見了穆靈溪等人,于是后頭的事便順理章。
他假死,與錢盈姓埋名。
而這件事,錢盈從始至終都不知,甚至不知道,如今的夫君名喚蘇琤,本就是要嫁的人。
“彼時我確實是沒了法子,雖手上有些可信的人,但卻沒把握能從接親隊伍里帶走盈兒,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利用了穆姑娘,穆姑娘要如何懲罰我都絕無二話,只是此事都是我一人所為,盈兒半點不知。”
穆靈溪聽完倒沒被利用的不滿。
左右是全了一對有緣人,至于過程,并不大在意。
但不在意,封霖卻很生氣。
“你如此做,可有想過刀劍無眼,阿瀅會不會被牽連!”
“抱歉。”
蘇琤鄭重道,“此事是我考慮不周,任憑穆姑娘置。”
他敢這麼做是因為他知道封世子...更準確說是魏將軍的人在暗中保護穆姑娘。
但不管如何,這事是他的錯,無需找理由開。
眼見封霖還要發作,穆靈溪手拽了拽他的袖,“慕北。”
怒氣沖天的封世子頓時就和了下來,哼了聲后再也不去看蘇琤,只不聲的反手握住穆靈溪的手,見穆靈溪竟沒反抗,封世子的角都快拉到耳朵邊上了。
封世子變臉之快,令眾人甘拜下風。
穆靈溪倒沒察覺到什麼,只看向蘇琤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也不會放在心上,你二人好好過日子就行,不過今后,你們還得萬分小心才是。”
蘇琤自又是一番大禮。
“多謝穆姑娘。”
事弄清楚了,也就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
穆靈溪又與蘇琤說了幾句話,便告辭了。
封霖與喬宴林清楚定還有其他,但他們也沒再多問,別人的家事何必深究。
回去的一路上,封世子都沒出過聲。
不是他不想說話,是怕一說話穆靈溪就不讓他牽著了。
穆靈溪好似也全然忘了這回事,直到喬宴林開口道別,“我就不送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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