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壽誕那晚發生在煙花下的故事,迅速傳遍京城。
每條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樁事,大家對“姜家家主喜歡永寧公主,永寧公主喜歡姜家十七公子,十七公子喜歡安寧公主,安寧公主喜歡姜家家主”這條死循環熱高漲。
宮人們也在暗中議論紛紛。
按皇帝的意思,那當然是即刻給元墨和姜九懷賜婚,三天之送房,板上釘釘,塵埃落定,萬事大吉。
但姜其昀是大長公主的親孫子,份也不低,再加上元墨那把匕首一劃拉,皇帝也有幾分顧忌。
便在皇帝左右為難之際,文華長公主獻策,讓姜九懷和姜其昀比試一番,勝者便是永寧公主的駙馬。
皇帝一聽,眼睛便亮了,即刻旨意便傳了下去。
接旨的時候,元墨同姜其昀在一。
因是一大早,姜其昀還裹在被子里,坐在床上發呆,目迷離,笑容飄忽,“呵呵呵,你說得真不錯,我一答應娶你,豆豆就來找我了……讓我不要摻乎進你們的事,擔心我被姜九懷那家伙玩到渣都不剩,呵呵呵呵,還是很在乎我的啊……”
但頓了頓,他忽然又滿面愁容:“可說將來要出家,為什麼寧愿出家也不愿意嫁給我?”
換作以前,元墨定然是和他同樣困,覺得孩子的心思真是變幻莫測,但是現在,已經知道真正喜歡一個人是什麼覺,于是便阻礙地懂得了安寧的心。
“因為不想你迫于無奈娶啊,”元墨拍拍他的肩,“你只要讓明白,你是真心喜歡,而不是因為那天的事不得不對負責,便能抱得人歸了。”
姜其昀臉上忽然一紅:“我是真心喜歡沒錯,但確實是因為那天的事,我才知道自己一直喜歡……”
元墨好想他一掌,你就是這樣才抱不到人你知道嗎?
算了,這事由他折騰去吧,元墨是為正事來的,問姜其昀在姜家公賬上欠了多銀子,打算幫他還了。
姜其昀得熱淚盈眶,握著的手:“嗚嗚元兄你對我真的太好了!我就算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
“不客氣,我也是為我自己。”
不這樣的話,姜九懷一句讓姜其昀還公賬,姜其昀就萎了,還怎麼和姜九懷斗?
圣旨就是這個時候來的,大太監宣了旨之后笑道:“陛下對公主可真是寵非常啊,若是換一個人,今天老奴來宣的定然是賜婚的圣旨了。這可是陛下給公主的機會,公主可要好好把握呀。”
元墨拿著圣旨,只想呵呵。
比試分三場,一場詩文,一場藝,一場武藝,三局兩勝則迎娶公主。
聽上去文武皆有,十分全面,且公平公正公開,一碗水端得很平。
但若是將姜家家主的能耐算進去,就會發現皇帝就差沒有有親手把這碗水全端到姜九懷面前了。
“完了。”姜其昀簡明扼要地下結論,“要不你那筆銀子還是省了吧,就算替我還了公賬,我在第一局就得直接認輸了。”
“不能認輸!”元墨握住他的襟,“搏一搏還有機會,認輸就什麼都沒了!”
貴人們的比試不必本人親自下場,手下人的能耐就是貴人的能耐,元墨讓姜其昀即刻去把京城那些有名點的文人墨客全請過來,自己則去京兆府衙找葉守川。
沒想到撲了個空,葉守川不在。
“大人一大早就帶著老大去吏部了,還沒回來呢。”趙力說著,眼神閃閃爍爍,“那個……二爺,你……真的是公主啊?”
“嗯。”元墨打著扇子,在宮外依然作舊日打扮,一淡藍圓領長袍,束一條蹀躞帶,仍是一名玉樹臨風的年郎,“怎麼你們老大出去辦事,你們倒在這里閑著,街巡了麼?案子查了麼?”
把一臉驚奇的捕快們趕跑了,元墨坐在葉守川的屋子里等了會兒,不知不覺就想起那天在葉守川這里喝酒,姜九懷來找的事,一時間有點煩,打著扇子尋了座茶樓坐坐。
茶樓里十分熱鬧,中庭大堂人滿為患,只聽當中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你道怎地?那假山里頭出來的人,正是楊家家主和長寧公主!”
“噗!”元墨一口茶水全噴了出去。
葉守川此時剛好上樓,這口茶水一點不落地全噴在了葉守川的擺上。
“對不住對不住,”元墨連忙拿下小二肩上的手巾,替葉守川,“你怎麼自知我在這兒?”
“我回來路上到趙力,他說你來找我,我回去沒看到你,就猜想你在這里。”葉守川接過手巾,自己了,坐下來,聲音溫和,“你最吃這家的五香蠶豆,每次來府衙,總要來這里坐一坐的。”
“還是師兄最了解我。”元墨頓了頓,“那個,師兄,我現在在宮里當公主了……”
葉守川點點頭:“我知道,宮里傳話,提拔我去羽林衛當偏將,今日已去吏部了職,明日便正式宮當差。”
元墨又驚又喜:“真的?那我以后可以常在宮里看到你了!”
后來元墨才知道,這是皇帝親自發的話,他昔年和楚天闊布論,若說皇帝這輩子有過朋友,那應當就是楚天闊。昨日聽說楚天闊出事,皇帝十分震怒,震怒之余,也十分傷,打聽得楚天闊有一弟子名葉守川,在京中當捕快,立時便下令擢升到羽林衛。
兩人聊了一會兒,元墨把比試的事說了,但樓下說書先生洪亮的聲音十分搶戲,只見他唾沫橫飛,將元墨拒婚的態描述得萬分仔細,增添了許多長串的臺詞,詩句就引用了不下五首。
然后又是大篇對姜其昀的真告白,最后姜其昀和姜九懷拔劍相向,眼看就要濺五步的時候,皇帝一聲令下,喝一聲住手。
“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
昨晚整個京城的權貴們都在場,元墨知道這事兒肯定會鬧得人盡皆知,但沒想到會這麼快,才這過去了一個晚上啊大哥!
雖然改換了關鍵人的稱呼,但人人都知道假名后對應的是誰。姜九懷了覬覦公主、不擇手段的大反派,在故事里,設局的是他,下藥的是他,強行要娶公主的也是他。
百姓們早就習慣了傳聞中這位姜家家主的大魔王形象,認為他做得這種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一個個聽得拍手稱贊,賞錢給個不停。
元墨忍不住心頭火起,一拍欄桿,大罵:“你胡說八道什麼?你哪只眼睛看見姜家家主下藥了?那藥是公主下的好嗎?就算是聽人家的二道消息也拜托你聽真一些!公主也沒有痛恨姜家安主,只是不能嫁他,你懂不懂?”
一樓所有人都朝二樓來,忽然有個人道:“這不是元二爺麼?”
舉世皆知,元二爺……就是才被皇帝認回去的永寧公主啊!
“是二爺!”
“是公主啊!”
“哎喲二爺在吶,他說得不對那您給我們說說!”
一時間眾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一樓群沸騰,還有一些人反應快,不滿足于聽八卦,他們紛紛沖上樓梯,想同尊貴的公主套上關系,高喊:“公主,是我啊,我們還喝過酒的記得麼?”
“我們一起賭過錢!”
“我們一起吃過飯!”
元墨被這形震得愣住。
在那些人沖上來之前,葉守川握住的手,帶著從二樓直接躍下街面,“走。”
“哎——”小二的尖,“還沒給結賬吶!”
三天后,比試正式開始。
為公主選夫婿,乃是一樁大事,后宮和禮部皆有份參與,布置得十分熱鬧,選在最是疏朗空曠的清涼殿,皇帝坐主位,和妃與元墨分坐左右,姜九懷和姜其昀在堂上相對而坐。
屏風后還有不嬪妃,諸員在廳上充作見證。
此此景,使元墨產生了一個想——若是學著評花榜那樣用宮燈決勝負,這票能掙多錢?
但轉念一想,不說皇帝一定會買姜九懷贏,單是姜九懷自己就能將自己的宮燈一直排到宮門外。
元墨立刻哆嗦一下,還是老老實實比賽吧。
已經安排好了,第一場詩文姜其昀下場,藝和武藝則由師兄下場。
姜其昀雖然只會風弄月,但有花重金請來的眾才子做智囊團,想必不會輸得太難看,后面兩場,只要姜九懷派出封青,葉守川便有很大的勝算。
但是沒想到,姜九懷的詩一出來,這邊的才子們一個個捧著詩贊不絕口,并聲稱自己不敢獻丑,有幾個還寫了詩相和,還有人表示回去應該出個集子,以紀念此次盛會。
盛會個屁啊!
元墨氣得掀桌。
詩好不好元墨是不知道,但一看這些人如此不余力地拍馬屁,用膝蓋想也知道,在收了的錢之后,這幫人又被姜九懷收買了。
第一慘敗,姜其昀拍拍元墨的肩,那意思是:“保重吧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元墨恨恨地瞪著姜九懷。
他今天穿一淡青夏,頭束碧玉冠,看上去如一株池上青荷般清涼怡人,但不會被他的外表所迷,他果然還是那個險狡詐的姜家家主!
姜九懷覺到的視線,只覺得那兩只眼睛有無數的話要說,卻無苦于大庭廣眾不好上前,因此憋得十分辛苦,瞪著眼睛有幾分淚眼汪汪的意思。
他的小可憐。
也罷,那他便給制造一點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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