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章道，“我方才想過這個問題。父王當年手刃自己的妻妾，甚至我下面原本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也都被他親手掐死了。這些經歷，恐怕會讓絕大多數人刻骨銘心，心煎熬直至扭曲。”

韓攸寧驚訝，“你還有別的弟弟妹妹？”

甫章點頭，“當時弟弟一歲多，妹妹尚在襁褓中。”

韓攸寧一時默然。

妻妾本是外人，下狠心手或許容易一些，可殺死自己的親生骨，對彼時尚年輕初為人父的西涼王來說，恐怕是極其殘忍的經歷。

這種慘痛經歷，韓攸寧聽著都覺痛徹心扉，再也無法對西涼王的瘋狂之舉多加譴責。

陷迷，到底是誰錯了？

以一場戰爭報另一場戰爭的仇，以一場屠殺復仇另一場屠殺，何時才是盡頭？

甫章看著眉頭鎖的小丫頭，的眼中，有了以前不曾有過的哀傷，還有沉靜。

可就在一年多前他臨行時，還是個無憂無慮、活潑貪玩的小孩，嚷著讓他回去時別忘了帶禮。

他們全家人捧在手心長大的孩，終究是一個人踏了雨腥風中，嘗盡人間疾苦。

甫章抬手著的腦袋，“可是想你夫君了？”

韓攸寧悶悶道，“有一點兒，也不知他現在怎樣了。”

也不知他現在在何，葉常能不能尋到他報信。他若是得知被擄走了，又會多著急。

甫章眸中有瞬間的黯淡，旋而又溫潤如初。

他溫聲安，“丫頭別擔心，有大哥在，我來想辦法讓你們夫妻團聚。”

大哥一如之前，但凡闖了禍，比如逛青樓被父親知道了，都會去尋大哥尋主意。大哥便會如此說，丫頭別擔心，有大哥在。

可現在，又怎麼一樣。

韓攸寧苦笑，“你父王那般固執，哪里還有什麼法子。”

甫章笑著的腦袋，眉眼溫潤和，似盛春暖，“你大哥是西涼大王子，護住自己妹妹的法子還是有的。”

“大哥要送我出行宮？”

甫章含笑點頭。

“不行！”

韓攸寧猛然起，“大哥要背叛你父王？那段毅的下場便是你的下場，到時可沒人替你求！”

甫章失笑，按著的肩膀讓坐下，“哪里有如此嚴重，我是父王嫡長子，將來要繼承大統的，與二弟哪能一概而論。”

韓攸寧這才明白西涼王讓人抬甫石過來的真正用意，是來警告，若不想大哥死，那就別讓他有什麼背叛的念頭。

“大哥別騙我了。背叛西涼王的下場，無論那人是誰，都是死路一條。”

“是父王嚇唬你了，還是二弟嚇唬你了？”甫章點著潔的額頭笑，“也不知你這小腦袋里在想什麼，父王把他的兒子都殺了，暢快的是誰？”

他會殺，他又不是沒殺過。

還有天下蒼生，他也會殺。

這一場大戰有了趙承淵和西南軍的加，大周未必會輸。可不敢賭，數十萬百姓的命，賭不起。

韓攸寧目堅定看著甫章，“大哥，我什麼都明白。我再也不要我邊的人死，你們都要活著。數十萬蒼生，大哥你，都要好好活著。”

攥著步上的玉佩，還有你，六哥，也要活過來。

甫章不由容。

小孩的目堅定，坦，有著視死如歸的大氣魄。分明是預到了親之后的危險，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可拯救天下蒼生的重任，何須他家小丫頭來擔？他還活著，何須來拼命？

韓攸寧起，去外面吩咐候在廊下的侍，“給我準備浴湯，我要沐浴。”

侍們面喜，連聲應是，相視一眼退下。

想必，是去給西涼王報信了吧。

韓攸寧對甫章輕松笑道，“大哥回你的住吧，明日大婚，恐怕還要早起呢。”

甫章深深看了一眼，起離開。

仆婦抬到凈房一個碩大的浴桶，里面飄著一層梔子花瓣，清香撲鼻。

大哥喜歡梔子花。

西涼王當真是煞費苦心了。

韓攸寧沐浴之后，在榻上和而臥。

月過闌窗灑落銀霜，竟有了幾分涼意。現在已經是半夜三更，再有三個時辰，天便亮了，又要嫁人。

不知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西涼王會利用做什麼報復的舉。

如今唯一慶幸的是，要嫁的人是大哥，大哥定然不會對有逾矩之舉。

這一世又一次辜負了趙承淵，便為他守住一顆心和清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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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清涼。

甫章慢酌著酒，神清涼。

甫石躺在床上，上傷口已然包扎妥當，他看著對面已經喝了半個時辰酒的大哥。

“大哥以前從不喝酒，你曾說酒會讓人神志不明，失去理智判斷。”

他們兄弟在曾相過一年，他的大哥，向來事從容理智，有緒變化。

甫章淡聲道，“沒有什麼是一不變的。養育多年的父親不是父親，陪伴多年的妹妹不是妹妹，還有什麼是不能變的。”

甫石道，“兄妹之，也會變男之。”

甫章驀然抬頭，盯著他道，“原來你也知道。”

甫石別過目，說道，“臣弟剛剛知道。大哥看王妃的眼神，不是兄長看小妹的眼神，你見到王妃與我親近，會心生不喜。”

甫章仰頭將手中酒一飲而盡，低斂著眸子，抿不語。

甫石道，“父王差人送來的喜服我看到了，大哥穿上定然好看。王妃嫁給大哥，總比嫁給父王要強得多。”

他面無表，語調也無甚變化，可言語中那淡淡的失落，甫章還是能的到。

甫章道，“跟我說說晉王吧。”

“晉王心思縝，行事詭譎多變，讓人猜不他的心思。他為人疏冷，待王妃卻是極好，王妃數次危難都是他出手相救，也容不得王妃半點委屈……”

段毅語氣一頓，察看甫章的神道，“王妃若是一時對晉王難以忘懷，大哥多擔待一些，……時日久了，總會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