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章細想之下便也明白父王所言有理,二弟對攸寧,的確是好得過分。
暗中做些什麼也就罷了,可他竟敢明目張膽地與父王做對,不顧自己和柳妃的家命。
去年甫石初識攸寧時男未婚未嫁,年慕艾,再加幾分對世的憐憫,產生倒也是理之中的事。
甫章暗嘆了口氣,看著面前的西涼王,“父王執意要將攸寧娶進西涼,到底是為何?”
西涼王神冷然,“韓攸寧不是告訴你了嗎,辱大周皇室,報覆國之仇。本王不但要吞滅大周,還要將他們置于火上,讓他們日日煎熬。”
“只怕沒這麼簡單吧?”
甫章走到幾案前,拿了三支香點上,檀香裊裊升起,香氣縈繞。
“父王信佛,行事講究因果報應,善因善果,惡因惡果。報復大周的方式有很多,你選擇這一種必有其因果,這其中的‘因’是什麼?”
西涼王最滿意甫章的一點,就是心思縝行事沉穩。只可惜,被陳家養得太過良善,過于心慈手,再加上韓攸寧的牽絆,他行事就愈發束手束腳了。否則,以他之口才,也不至于去了西庸數日都沒有說服他們出兵大周。
西涼王踱步到佛前,負手看著佛祖慈悲像,淡聲道,“你錯了,本王不信佛。佛戒殺,可本王想要殺的人太多,佛祖擋路,本王唯有棄他。他若阻攔,唯有殺他。你若真要那‘因’,便怪韓攸寧是定國公之,是晉王之婦吧。”
這個理由,并不足以說服甫章。他了解他的父王,每行一步,必有前因,也必有后果。父王派出數十侍衛高手去襄平府,甚至侍衛首領親自出馬,其中大半高手折在滄源山,如此大的代價,定有他必須如此為之的理由。
而讓攸寧嫁西涼王庭,之后父王定然還有后招,而那后招,讓他莫名不安。
甫章道,“父王以天下蒼生命為換條件,迫攸寧應下。可父王殺念如此之重,若應下,您當真能控制手中的屠刀,放過天下蒼生?”
西涼王冷笑,“不試試,怎麼知道呢?一人之命運換數十萬人的生路,本就是不對等的換,就看敢不敢冒險一試了。”
甫章看著父王眼中滔滔的恨意,這恨意從來沒有休止過,讓他從沒過過一日輕松日子。恐怕沒有一場酣暢淋漓的屠殺,不足以消泯他心中的憤恨吧。
他問,“若是兒臣擋路呢?”
西涼王淡淡道,“殺。”
甫章笑了笑,“父王在逃命之際,殺了所有人,唯獨帶走了兒臣,并以命相護,而如今卻到了殺兒臣的地步。這一步棋,對父王到底有多重要?”
西涼王冷然道,“好,本王就告訴你有多重要。你若不娶,便甫石來娶,甫石不娶,便本王來娶。總之,韓攸寧要嫁西涼王庭,你可明白了?”
甫章皺眉,父王心如鐵,沒有任何肋,他本尋不到勸解之法。
西涼王踱步往室走去,“明日大婚,喜服會送去你院子,你走吧。”
甫章鎩羽而歸。
他去了韓攸寧的院子。
讓他沒想到的是,二弟甫石也在。
他站在房門口,靜靜看著。
甫石在地上的擔架上躺著,韓攸寧在一旁坐著錦凳陪著他,一旁小幾上擺著瓜果點心和茶水。
在甫石將一塊點心吃完之后,韓攸寧喂他喝水,又拿了一塊去核的桃子放到他手中,“再吃個桃子。”
甫石道,“王妃,我已經吃了很多了。”
韓攸寧道,“你今日一整日沒吃東西,得多吃一些才是,這樣子才能恢復得快。”
甫石眼中含著的笑意,一向蕭冷的臉洋溢著彩。
他抬手將桃子放口中,咬了一口。
那桃子很甜吧?甫章在想。要不然,二弟的笑容為何那般甜。
若在之前,他不會覺得有什麼,可父王點破二弟的心思,又有讓攸寧嫁二弟的想法,此時再見二人如此親,不由得皺了皺眉。
甫石察覺門口有人,轉頭看過去,“大哥。”
甫章淡淡嗯了一聲,邁步進來。
“大哥!”
韓攸寧站起迎上前,臉上充滿期待,“西涼王可改變主意了?”
“一會兒再說。”
甫章將手中的半個桃子接過,咬了一口,算不得甜吧。
他走到甫石邊坐下,“二弟著重傷,該回院子好生休養才對。”
韓攸寧替甫石解釋,“我方才問外面的侍衛,他們說不知二王子來行宮,沒準備他的院子。要住哪里,得你父王首肯才行。結果你又在和你父王說話,他們到現在還沒得個旨意,我只好先讓他在這里等著。”
甫章輕輕拍了拍的腦袋,“二弟是主你是客,哪里還用你來心他的住了?”
韓攸寧抬手擋在頭頂,不滿抱怨,“大哥把我頭發弄了。可你父王本不管他,總不能讓二王子呆在外面等吧?”
甫石察覺到大哥微妙的變化,出言道,“想必侍衛現在得旨意了,讓他們來抬臣弟走吧。”
甫章拍了拍手,進來兩個侍衛行禮。
他吩咐道,“抬二王子去我的院子,書房里安張舒適一點的床,再讓太醫給他療傷。”
侍衛拱手應下,抬起甫石。
甫石手里握著桃子,看著韓攸寧和甫章并立,他們的后是凰嫁,金凰展翅飛。
大哥風采,不輸晉王。
甫章合上門,隔絕了甫石的目。
他將剩下的桃子一口吃了,踱步到桌旁坐下,靜靜看著亦步亦趨跟著他的小丫頭。
韓攸寧站在他前滿懷期待問,“大哥,西涼王怎麼說?”
雖然甫石說西涼王心智堅定難有轉圜,可一向相信大哥的能耐。小時候有什麼難事,只要大哥出手,必然無往不利。
甫章道,“要麼嫁我,要麼嫁二弟,要麼父王。”
韓攸寧楞在了那里。
“大哥你說實話,你父王是不是在覆國之外還過什麼刺激?這分明是心理扭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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