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亮,韓攸寧便起床了。
去廚房做了糯米桂花糕,與孫大娘一起包了鮮花包子。
雖則這些都是吃的東西,不過之前做了,幾位長輩和哥哥們都很捧場,便一直以為他們很吃。每次做了之后都要顛顛地給每個院子送一份,在得了他們欣喜若狂的回應之后,方滿意地離開。如今想來,他們的演技略顯浮夸了一些。
唯一嫌棄做的東西的人就是六哥了,但是他每次把自己的那份吃完了,還要來搶的。
六哥總說,做的東西如的人一般,白白胖胖的,讓人看著就想一。
不過六哥每次這麼說,二舅母總要狠狠拍他,咱家寧丫頭哪里胖了!
出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出了院門,發現忠國公一家在外面等著。
胡牧穿著一件雪青錦袍,板單薄,似乎風一吹就能倒了。他站得筆直,如一株春日翠竹。
忠國公站在他旁,手在后面不著痕跡地扶著他。
見他們出來,一家三口施禮請安。
胡牧只是作揖行禮,卻沒有說話。
忠國公夫人解釋說,“王妃,妾想同行去拜祭陳老先生和老夫人,不知可方便?”
多幾個人拜祭外祖父外祖母,韓攸寧自然的高興的,“好啊,只是世子子尚弱,可能有些辛苦。”
忠國公夫人道,“不會不會,我們帶著小杌子,世子若是累了,坐下歇息也方便。”
韓攸寧應下,笑著對胡牧道,“襄平府的風土人和京城大不相同,路上世子可留意看看。有什麼喜歡的吃的玩的,讓下人買來就是。”
胡牧目從蘇柏上收回來,點頭道,“好。”
經過一日一夜的恢復,他的嗓子好了許多,不若昨日那般嘶啞了。
能得到他的回應,韓攸寧很高興,“咱們走!”
一行人出了府,韓攸寧和蘇柏一輛馬車,忠國公夫人和胡牧一輛馬車,一前一后出發了。
劉知府和一眾員都早早地候在府門口,要跟著一起去拜祭。蘇柏也不阻攔,由著他們跟著。
劉知府這兩日一天三趟地往陳府跑,又是請安又是要宴請,蘇柏都沒搭理他,連見都不見。
不過他送來的今春新茶玉沉香,蘇柏倒是收下了。只是好幾筒的茶葉,他只保住了一筒,其它的都被韓攸寧收走了。
陳家祖墳在東郊十幾里,是個背山面水的風水寶地。
片的墳頭,大多數是去年新埋的。因著前些日子將“陳衡之”下葬,這里剛剛修整過,看著干凈整潔,不過墳頭上重新長出來的草也有一尺高了。
這便是陳家所有人的埋骨之地了。
因著孩不祭祖的規矩,韓攸寧從來沒有來過這里。茫然站在那里,一時不知該從何祭拜起。哪個墳頭是誰的,眼前一片模糊,本就分辨不清。
蘇柏低嘆了一聲,指著最中央的一座墳墓道,“那便是外祖父外祖母的墓。”
韓攸寧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過去,從外祖父外祖母開始,挨個在他們墓前擺放三牲祭品和自己做的點心包子,挨個替他們拭墓碑清理墳頭雜草,挨個磕頭,挨個道歉。
人太多了,到最后一個六哥時,已經是兩個多時辰之后了。
此時韓攸寧的嗓子已經嘶啞,眼睛已經紅腫,上和額頭上已經站滿了泥土。
所有人都在阻止,讓只拭墓碑擺祭品即可。可怎麼可以,下一次來還不知是何時,能為他們做的,也不過是這一點點事啊。
胡牧一直跟在后,幫一起做這些事,他很虛弱,力氣也很小,卻一直在做。韓攸寧讓他去一旁休息,他說了這幾日最長的一句話,“我是晚輩,該做這些。”
他喊一聲舅母,做這些的確是合合理。不過他的認真,還是讓韓攸寧很。
沙啞著嗓子道,“多謝你了。”
胡牧看著輕聲道,“別哭了,眼睛都腫了。”
“我只是忍不住眼淚。”韓攸寧抬袖了眼淚,繼續拔草。
清理完六哥的墳頭,在墓前擺上三牲祭品,火餅,糯米桂花糕和鮮花包子。
跪坐在墓前,燒著紙錢,與六哥說著話。
“六哥,我實則還要比你大上一個月,該喊你一聲表弟。不過便讓你占了這便宜,還是喊你六哥吧。”
“你原說我嫁不出去,你看看我夫君,又尊貴又俊俏,待我還很心,你是不是打臉了?”
“我今日來是要與你說清楚,以后進我夢里時,我讓你逃,你一定要聽話,不要逞能。在夢里活著也好呀。”
“還有,我那木頭的小兔子你藏在哪里了,你給我托個夢。”
……
胡牧跪坐在邊,靜靜聽著。
夏風吹過松柏,拂過林立的墓碑,卷起燃燒的紙錢,飄飄。
在回去的路上,蘇柏幽幽嘆了口氣,“胡家那小子,心眼倒是實在。”
只是,這小子看韓攸寧的眼神,可都要化了。
他這個夫君在一旁竟了擺設,也不知王妃跟六哥介紹夫君時,他六哥有沒有將那個瘦弱的小子錯認妹夫……
趙承淵若是在,定然眼里都結冰了。
韓攸寧靠著車壁,說道,“有他陪著我,我心里好過了許多。”
就似是,他清楚的悲傷,陪著一起難過,一起緬懷親人。便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孤單。
回府已經是傍晚。
蘇柏勞累過度,只吃了點粥就睡了過去。
韓攸寧也是一樣,晚膳都沒用,一覺睡到天大亮。
醒來后得了一個消息,玄智大師不在寺中。
有人去拜訪,寺中都是以大師年事已高無心力接待推拒,可王府侍衛探查過,他就不在。
韓攸寧蹙了蹙眉,他又出去游歷去了。
說的好聽些是游歷,實則是偶爾聽某人說起哪里哪里的某種食,他就了嘗嘗的念頭且不可遏制,便悄悄地下山去尋。
但為了維持自己高深莫測的形象,要麼說年事已高無力接待,要麼說正在閉關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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