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儉見王貴妃笑了,心下略松了口氣,角也不由翹了起來。
能把王貴妃逗笑的人,不多!
能和清德大師論輩分,只用三手指頭的人,也不多!
要知道,清德大師在靈安寺的輩分極高,座下只一名弟子三名徒孫,也就他們四人論起輩分能用三手指以啊。
清德大師早已不理寺務,皆由四位徒子徒孫。他們四人在靈安寺地位崇高,每日去寺里求他們解簽講經的人絡繹不絕,即便是達貴人相請,都要提前多日預約才行。
縣主一板一眼開這個大玩笑,倒也是個玲瓏剔人!
韓攸寧依然是不茍言笑,頗為認真地解釋,“倒不是囂張,娘娘若是不信,橫豎清德大師要進宮,屆時臣與他論一論輩分就是。”
王貴妃笑得更厲害了,眼淚都笑了出來。
忽而覺得,悶氣短的病似是好了一些,瞬間覺得輕松舒暢。
“你這脾,倒不是個討人嫌的!只是若見了清德大師,打了臉,你又當如何?”
韓攸寧淡定道,“那臣就甘愿罰。”
王貴妃斜睨了一眼,“惹得清德大師不悅,本宮可不能輕饒了。兩罪并罰,誰來求都沒用!”
韓攸寧平靜道,“是。”
王貴妃擺擺手,“趕走吧,免得吳總管在這里提心吊膽的!”
“哪能,哪能……”
吳總管賠著笑,躬著,引著韓攸寧一起退了出去。
白芷驚訝于娘娘就這麼放走了,平白搭上一個玉熏爐。
蹲下來,將碎玉一塊塊撿起來放到帕子上,惋惜道,“只可惜了這熏爐,還是娘娘封貴妃時皇上賞的呢。”
王貴妃又在塌上斜躺下了,著太淡聲道,“碎了就碎了吧,有什麼可惜的。”
白芷道,“庫里雖說還有幾個熏爐,可娘娘您都不喜歡,一時半會的,若要再尋一個這麼好雕工又致的熏爐,怕是不容易。”
王貴妃冷笑了笑,“那你就去皇上那里,把這事說上一說,讓他或是定國公賠個熏爐來。”
白芷應了聲,“奴婢這就去。縣主進門前將手爐給了吳總管拿著,雖說吳總管猴地藏了起來,奴婢還是瞧的明白,是上好的翡翠做的。那可是貴重萬分的東西,奴婢這還是頭一回見,想必是定國公從邊境得來的戰利品。娘娘您份貴重,怎麼也得用個翡翠的熏爐才是。”
王貴妃閉著眼淡聲道,“沒見識的,先去的陸太后就有一個翡翠手爐,一大塊水頭極好的翡翠,就那麼摳了做了手爐。就連那蓋子,都是同一塊兒石頭上的,一個兒下來的。本宮也不要什麼翡翠什麼好玉,若是著喜歡的,哪怕是銅的鐵的,陶瓷的,泥坯的,都使得。”
“是奴婢見識短淺了。娘娘見慣了好東西,對這些外之自是不看重的。”
白芷將碎玉包好了,便要離開。
王貴妃道,“你尋塊紅緞子將這些碎玉包了,先在香案上供著,燃上檀香。待得清德大師來了,問問他的意思再作決斷。”
白芷微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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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吳儉在離翊坤宮遠些了,方將掩在袖中的翡翠手爐還給韓攸寧,對著長吁短嘆。
“我的姑誒,貴妃娘娘眼看著怒氣消了,您再說兩句和話,這事也就過去了,您怎麼還真要去論輩分呢?等著清德大師來了,難不您能說服他讓他當場收了您做個徒孫不?”
“還有啊,這玉碎擋災的事兒雖說是有這麼個說法,您還非要拿著這事較真下去,說句大不敬的話,萬一娘娘子不見好轉,您不還是得擔著罪過?”
“還有您這手爐,在府里用用也就罷了,出門的時候還是別用了。”
“唉……不得老奴還有豁出去這張老臉,去好好求一求皇上,護您一二……”
韓攸寧笑看著彌來佛一般的吳儉,“吳總管好意,我記在心里了。您放心,不會有事。”
吳儉還是直搖頭,“怪道貴妃娘娘說您像定國公,果真是像的很!老奴也是打小就認得國公爺的,就沒見他怕過事。”
韓攸寧看著宮道的盡頭,嘆了口氣,“是啊,父親是什麼都不怕的……”
此時已是日暮西山,彩霞絢爛。
霞里,便見父親闊步迎過來,神凜凜,一副隨時要大殺四方的架勢。
跟其后的,是神戒備的郡王和一隊林軍,手握劍柄,蓄勢待發。
這里是后宮,外臣怎麼能擅闖呢?
見到兒的轎輦,韓鈞的腳步更快了,很快就掠到了跟前,“丫頭,怎又繞到后宮來了?”
話是對韓攸寧說的,可質問的人卻是吳儉。
吳儉忙躬行禮,“定國公恕罪,是貴妃娘娘聽說縣主來了,想見一見,便耽擱了些功夫。”
韓鈞臉冷峻,“從申時到現在,也有半個時辰了,見一面也就罷了,怎就耽擱了這麼久?”
“這……”吳儉四下里看了看,“娘娘看著喜歡,多留了一會兒……定國公不若還是先離開這里,免得讓郡王爺為難。”
韓攸寧在轎輦上安道,“父親,兒好好的呢,就是有點兒了。”
韓鈞見兒還能喊,又的似是撒著,提著的一顆心便落下來大半,怒氣也消弭得無影無蹤。
他臉上頓時和風細雨,說話也似哄孩子一般,“好,你想吃什麼,出了宮為父就帶你去吃。”
韓攸寧笑眼彎彎,“好!”
韓鈞轉對郡王沉聲道,“本公不為難你,你去皇上那里奏稟也好,彈劾也罷,這是公事,本公分得清。”
郡王笑了笑,“本王就喜歡與定國公打道,省心,痛快!”
韓鈞拱了拱手,示意落轎,將扇般的大手向韓攸寧,“丫頭,咱走著出宮!”
韓攸寧笑著,“好。”
韓攸寧將手遞了過去,落到父親手心里,被厚重糙的大手包了起來。
父二人走在長長的宮道上,紅墻綠瓦,背影悠長。
“父親,以后不要這麼闖宮了。”
“我是怕你出事。”
“可我害怕父親出事。”
“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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