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早,有工作的人，該返程的都在準備返程了。

　穆清這樣準備去大學讀書的人，距離遠的,也要準備出發了。

　這次林玉親自送閨去讀書,順便看看買的院子。

　穆繼東不放心，不停地嘮叨,“雖說現在形勢好轉了點，趁著這東風回城的好些人,沒有穩定的工作，起歪心搞事兒的說不定也有,你去了北京,就在學校待著，放假就回家休息，別跑。”

　“還有，霍容時不是也在北京嗎,你有事兒找他,正遇到事兒了，找他比你到求人強。”

　林玉瞥了他一眼，“你該教教你閨怎麼求人,長這麼大,知道怎麼求人嗎？”

　穆繼東語塞,半晌，他梗著脖子說，“老子都從農民混到副師長了，還要我閨求人？”

　“小聲點，隔壁院子好幾個當過師長的，你一個副師長那麼大聲干什麼？”

　嘿,穆清笑，被爹打了一掌，看著猛，打到背上，估計蚊子都拍不死。

　“你還好意思笑，記住我說的話沒有，有事兒找霍容時。”這個時候穆繼東不得不承認，霍家這個兒子還是非常靠譜的。

　“知道啦！”

　穆繼東轉頭代媳婦兒，“等閨安頓好了你早點回來。”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元宵之后我估計就回來了。”

　林玉雖然舍不得閨，但也舍不得他，還沒走，就在計劃回去的時間。

　該代的代完了，刑昭和陳玉樹負責開車，一趟一趟地送人去車站，先送回南廣的人，再送去北京的人。

　和穆清一起去北京的，有林玉、穆紅強，刑昭和陳靜，陳玉樹和刑莉夫妻倆。刑定北和刑定南親自送他們去車站。

　去的車上，刑定北這樣話不多的人，也難得跟婿多說了幾句，他好好照顧兒。

　陳玉樹是個聽話的，岳父說什麼他都點頭。

　云苓手掌在丈夫手上，讓他別說了，笑著對陳玉樹說，“你們爸年紀大了，就是話多，你們別搭理他。”

　陳玉樹余瞥到媳婦兒，刑莉看到媽眼角的細紋，有些鼻酸。

　了肚子，笑著對爸媽說，“等我去把大學讀完，回來我就轉后勤，一邊上班一邊帶孩子，有時間的話，就給你們再生一個外孫外孫玩玩。”

　刑定北和云苓都笑了起來，“胡說，我們可不催生，生不生孩子你們自己決定。”

　到了車站，送他們上車，云苓拉著穆清的手，“你從小聰明又細心，你們在北京我和你定北叔叔照顧不到，你有空的時候，多幫我關照關照你刑莉姐姐。”

　“好，有我呢。”

　刑莉攀著穆清的肩膀，笑著說，“喲，我媽沒白疼你哈。”

　穆清輕哼一聲，“那是，我得對得起云苓阿姨從小給我買的和碎花布。”

　刑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穆清角翹起，“你別笑，等寶寶生出來了，以后從小到大的裳我都給買。”

　“那行，就讓你當個小姨。”

　看到兩個孩子關系這麼好，刑定北和云苓都欣地笑了。

　刑家和陳家在北京都沒有房子，提前到了北京，穆清帶他們去錦城巷的家里。

　買房子之前，穆清看圖紙的時候就知道，這房子和霍容時他們的家院子在一條巷子里。到了之后，確認了門牌號，穆清才知道，原來兩家人還是鄰居，共用一堵院墻。

　林玉去西邊院子轉悠了一圈，跟閨說，“隔壁霍家的院子，估計和咱們家的院子是一家，應該是后面分出的。”

　站在架子上朝霍家那邊的院子看過一眼，院子的風格和用材都是一樣的，應該是同時候建起來的。

　以前的大戶人家，除了規整的主院之外，好些都愿意在角落的地方建一兩個一進或者兩進的小院子，有親戚過來了，就給親戚住，偏院還有對外開的門，也方便親戚進出。

　“媽，這會兒都四點了，屋里沒有家，廚房里也沒有鍋碗瓢盆，今天估計收拾不出來了，今天我們住外面招待所吧。”

　“我看行，今天沒時間弄這些。”

　母倆正在說話，陳靜跑進來，“清清，有個周巖的在外面敲門，他說找你。”

　“周巖？”穆清一邊往外走，腦子里在回想，周巖是誰？

　“你好，我是周巖。”

　看到真人，穆清笑了起來，“原來你的大名周巖呀！”

　周巖笑道，“這可不怪我，這要怪霍容時和莊博，他們一個兩個的我老二，都沒告訴你我大名什麼。”

　“快進來，你找我什麼事兒？”

　周巖擺擺手，“我就不進去了。我是本地人你也知道，霍容時那小子走之前跟我說了，我年后有空來他家轉轉，看到你來的話，就我上門問問，看你有什麼需要幫忙。”

　“對了，我認識一個朋友是專門做老家這個行當的，你要有需要，我帶你去瞧瞧？”

　霍容時代過他，穆家的院子里沒有家。

　刑昭雙手抱，輕哼一聲，“咱們霍團長考慮得夠周到嘛。”

　周巖笑著說，“這會兒時間還早，咱們現在去把家選了，天黑之前肯定能送來，你們也好休息。”

　穆清答應下來，“那就麻煩你了。”

　穆清進去跟娘親說了一聲，林玉嘆了一句，“小霍真靠譜，你說說，他做了好事兒都不提前說一聲。”

　陳玉樹走過來，“我跟你去。”

　穆清搖了搖頭，“我問了周巖，買了家他們那邊負責送，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私人買賣還是很忌諱的，周巖看在霍容時的面子上帶去，盡量不給人家添麻煩。

　陳玉樹明白的意思，“那你去，我和刑昭、紅強去供銷社看看，買些吃的用的回來。”

　“好。”

　刑莉在院子里散步，“那我做什麼？”

　“嫂子，你什麼也別做，也別在院子里溜達，去屋里轉轉，等我把院子打掃干凈你才出來。”陳靜趕去扶著。

　刑莉自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麼，“我在東北當兵那麼多年，深山老林里的雪窩子我都睡過，院子里的這點雪能讓我摔一跤？”

　“以前跟現在可不一樣。”林玉也跟著說，“你聽話，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刑莉笑道，“大冬天的，這里跟咱們那里可比不了，能有什麼好吃的。”

　林玉對閨有信心，“你且等等，看看穆清能帶點什麼好吃的回來。”

　周巖開車過來的，去買家肯定也是坐車去。

　去城外，靠雙腳走路可太耽誤時間了。

　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一家院子外面，院子外面修著兩米高的圍墻，周巖敲門的時候，里面傳來兇猛的狗聲。

　周巖扭頭對穆清說，“一般沒人帶，都進不了大門。”

　大門打開，一個瘦的中年人走出來，大棉穿在他上似乎都在晃。

　“牛老板，您過年好呀！”

　“喲，周老二，這時候來我這里干什麼？”

　“當然是給牛老板介紹生意。”周巖指著穆清說，“識貨的有錢人，肯定不會罵你屋里的老家都是爛木頭。”

　牛老板輕哼一聲，“那種傻子我見的多了。”

　寒暄了兩句，周老板他們等著，就把大門關上。

　周巖對穆清說，“咱們等等，他去拴狗。”

　幾分鐘后，大門重新打開，周巖和穆清走進去。

　大門后的大院子很寬敞，估著有一百來平，里面的屋子修建得更加寬敞，都跟倉庫似的。

　屋里一套套保養得當的老家，在不甚明亮的線里，散發著飽經時磨礪后溫潤的芒。

　穆清不著急買，把幾間屋里的家都看過之后，迅速挑了六套家。

　“多錢。”

　牛老板看了周巖一眼，周巖嘿嘿地笑，“問你多錢呢，牛老板看我做什麼？”

　“這是哪家的姑娘，真是識貨，我這里六套最好的東西，都挑走了。”

　穆清只是略滿意，要自己說，這里的家只有兩套還算可以，其他的四套木料不行，勝在手工不錯，甚至還有兩套缺了幾樣，配不套，不過還算能眼吧。

　聽完穆清的嫌棄，牛老板來勁兒了，“小丫頭別看不起人，我還有好東西，就怕你買不起。”

　“既然買不起，那您就別給我看了，省得我心里不痛快。”

　牛老板語塞，周巖拍掌大笑。

　穆清微微一笑，“以后有好東西您再通知我，咱們先把今天的錢結了吧。”

　說到結賬牛老板就來勁兒了，拿算盤的時候心里還在琢磨，一定要賣貴點，好著小丫頭知道他的厲害。

　一陣噼里啪啦的算盤響后，牛老板報出個數兒，“去掉零頭，承惠六千八。”

　牛老板得意地瞟了穆清一眼，“嫌貴？我這兒的價都算便宜的，要是時局好的時候，別說六千八，您六萬八也買不到這樣上等的老件兒。”

　穆清不是覺得貴，覺得太便宜了，不說其他的，就說那兩套好木料做的家，看那，要在上輩子那會兒，一套賣幾千兩銀子也使得。

　穆清沒有多說，去外面車上把自己帶來的背包拿來，從包里面數了六千八給他。

　牛老板眼睛一，喲，背著這麼多錢出門，真不怕被搶了。

　“包送到家嗎？”

　“您這樣的大客戶，肯定給送。”牛老板的態度眼可見地熱起來。

　收完錢，牛老板他們等一等，他出去一趟，十多分鐘后，來了二十多個人，都拉著牛車。

　周巖給穆清介紹，“附近村里的人，牛也是村里的，幫著拉貨多賺點錢。”

　穆清連忙問，“他們村里賣菜嗎？”

　“不賣，但是可以換。”

　穆清角微翹，“那我去換點菜。”

　有牛老板這樣的地頭蛇在，知道穆清想換菜，直接說，“您這樣的人，放了一冬的白菜蘿卜哪里配得上您，我給您弄點新鮮的。”

　牛老板帶路，穆清很輕易就買到了這個時候的大棚蔬菜。外面冰天雪地，大棚里溫暖如春。

　菜是好菜，貴也是真的貴。

　周巖兜里錢不多，買了幾斤新鮮蔬菜就作罷。穆清有錢，又是買菜又是買鴨，甚至各米面糧油也買了不，花了兩百多塊錢。

　周巖羨慕，對牛老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們賣的也太貴了，搶錢啊！”

　“貴啥貴，我們村為了增收多掙點錢，廢了老鼻子勁兒了，要不是有我在，你們有錢還買不到呢。”

　不論什麼時候，都有一小撮人能在世過上盛世的日子，城里多的是舍得花錢吃喝的二代，他們也就是賺個辛苦錢罷了。

　北方嚴寒沒有新鮮菜吃，人家專門有部門在冬天種菜給那些人家送去，不過送的量，滿足不了，這不是給了他們這些人機會嗎？

　牛老板背著手在前面走，“也不是每個村都能掙這份錢，不團結的那些大隊公社，剛開始干就被眼紅的舉報了，別說掙錢，送進去蹲幾個月號子都算好的了。”

　“要想過好日子，團結！團結！還TM是團結！”

　“靠你們自己團結就行？”周巖不信，“我知道你們村出過一個能人。”

　牛老板連忙否認，“胡說，沒有的事，你別張口就來，別人聽到了，還以為我們這些掙點辛苦錢的普通社員背后有人呢。”

　周巖笑道，“你們牛家村，確實牛氣哈！”

　牛老板哈哈大笑，“過獎過獎，別牛家村，要牛家村大隊！”

　穆清默默地聽著，自古以來，天子腳下出能人，就算是個種菜的，也不能小看。

　牛車已經綁好家上路了，穆清在屋里看到的那些家，此刻上面蓋著糟糟的雜草，用繩子捆在牛車上，幾乎看不出老家的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