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家和陳家關系親近,又不是頭一回做親家,兩家人見面,氣氛十分和諧。
堂兄妹和親姐弟結婚,這要在鄉下地方,多半是有一方家里的男娃娶不到媳婦兒,兩家人商量好換親,但是在刑家和陳家卻無人說這些話。
刑昭和陳靜結婚,在穆家村人的眼里,那就是強強聯合。
別看他們是鄉下人,這些年也開了不眼界,人家那些家庭出的人,腦子靈著呢。他們家的孩子,哪里用得著換親。
穆家人對刑家和陳家高看一眼,同時也自覺自己也很不錯,自己家也有讀書娃,以后也能削尖腦袋往上一呢。
臘月二十九那天,刑昭和陳靜辦喜事,和刑家關系親近的,每一家都去了個當家人,坐了十幾桌,婚宴辦得熱熱鬧鬧的。
比婚宴更熱鬧的,還數第二天村里集慶祝的宴席。
一大早,村里曬糧食的大廣場上就聚集起了人群,搬桌椅板凳的,準備碗筷酒水的,昨天半夜搭建起來的天廚房更是香味濃烈,圍了一群半大孩子吃。
“那誰家的孩子,快把小的帶走,小心熱水燙著你們。”
“說你的,那個小丫頭,站遠一點。”
“嘿,我說話還不好使了是吧,你家大人是誰,去給我來。”
穆解放雙手叉腰,竟然拿一群小屁孩兒沒有辦法了。
王彩霞帶著幾上年紀的婦,眼睛一橫,還沒開罵呢,一群混小子了一塊臘,就笑嘻嘻地跑了。
“嬸,還是你們有辦法。”
王彩霞得意道,“老娘帶大了一窩孩子,還怕幾個不聽話的小崽子?”
“是是是,您可是中豪杰。”
穆解放舉起大拇指,惹來意中人哈哈大笑。
今天是個好日子,可不得笑的暢快。
孟媽媽抱著外孫去湊熱鬧,孟曉估計著悠悠要了,泡了一壺送來。
小丫頭是真了,抱著瓶猛地砸吧,吸的可用力了。
孟媽媽沖前頭天廚房抬了一下下,“穆家村的人可真有意思,你看他們的氣神兒,比你爸他們村里的那些人可好多了。”
“您說我爺爺他們村?”
孟曉切了一聲,“他們跟穆家村能比嗎?恢復高考第一次考試,人家一個村考中的人,比我爺爺他們一個公社考中的人還多。”
孟媽媽點點頭,“穆家村日子過得好,有閑錢支持娃讀書,不管什麼樣的學校,考上了是正經。”
“那可不,誰不想一步登天,也不是誰都有那個命。”
“你說錯了,他們村里還真有個一步登天的。”
孟曉笑道,“您不會說的是清清吧,那可不一步登天,人家本來就站在高。”
“不是,我說的是二房家的那個二小子,穆紅強。”
“那個小伙子確實厲害。”孟曉也承認。
私下還聽紅旗說過,沒想到他家歹竹出好筍。
十一點多,山上的人都下來了,陳靜挽著穆清的左邊胳膊,穆清的右手牽著悅悅走在前面,后面是幾個老人。
秦璞夫妻倆秋天的時候去看過兒婿,在兒婿那里住了半個月,覺得渾不自在,又回村里來了。
兩個老人也想清楚了,兒婿有他們自己的日子,他們過去也不太合適。現在朗,就在穆家村住著,和刑家、云家老兩口作伴。
他們六個人年紀相仿,和云家老兩口又是多年的朋友,等以后手腳不方便了,一起住到療養院去,不怕沒人照顧。
刑定南走在后頭,笑著跟媳婦兒蔣涵說,“不知道穆清那個丫頭什麼魔力,一年到頭不一定回來一次,我閨一見的面親熱得很,連我這個當爸爸的都比不了。”
蔣涵笑著道,“何止,悅悅知道清清要回來,整天在家嘰嘰喳喳,問咱們爸媽,以前清清怎麼抱的,是不是喂過飯吃。”
悅悅是個外向的格,不去學校上課的時候,帶著八九歲的弟弟刑芒,跟著村里的孩子整天上山下河,哪兒都敢去,讓蔣涵碎了心。
不過這兩年讀初中后,子收斂了一點。
畢竟,姑娘家穿上子,總要注意一下形象。
這還是云老太太想的法子,知道悅悅喜歡穆清,云老太太整天在悅悅面前說穆清喜歡穿漂亮子,還跟悅悅做了一條差不多的子給,悅悅可高興了。
刑老太太一下明白親家的意思,教悅悅穿子后要怎麼站怎麼坐,拿著穆清做幌子,好歹把這蠻丫頭的子糾正了一些回來。
陳玉樹扶著刑莉,刑莉甩開他的手,“下山了,路平得很,不用你扶。”
陳玉樹不撒手,“我愿意扶著。”
行吧,你愿意扶著就扶著吧。
十一點半左右,村里的人都來的差不多了,沒走的知青們都端著碗過來吃飯。
潘薇跟劉紅英打招呼,劉紅英笑著問,“你男人呢?”
“知道今天有酒喝,跑去和那堆男人湊一桌,恨不得離我遠遠的,就怕我攔著不讓喝。”
劉紅英哈哈大笑,“我家的那個也是,一聽說有好酒,從昨天念叨到今天。我一說他,他還有理了,反問我,他上班也掙錢,我怎麼不給他買一瓶好酒。”
旁邊的其他知青看到們倆,神復雜,那表,不知道是替他們不值還是羨慕。
穆家村的知青,有一個考上了大學,兩個考上了大專,一個中專,其他人都沒考上,想走都走不了。
想找本地人結婚吧,自己心里
始終還有回城的念頭不說,人家穆家村的人也不傻,真結婚生孩子后,你拍屁回城了,留下孩子怎麼辦?
嫁到穆家村的知青沒有丟下男人孩子回城的人,其他村這樣的事可不,天天在家又哭又罵,走了的人也不會回來,有什麼用?
穆家村的日子過得好,眼也高了,那些想找本地人結婚占便宜的知青,人家還看不上呢。
覺到別人的目,潘薇拉著劉紅英去另一張桌子坐,兩個人的況差不多,都在本地結了婚,這些年下來,越來越深厚,跟那些親姐妹也差不了多,湊一起,有說不完的話。
等到人都到齊了,穆解放舉起酒杯,站在凳子上,大吼一聲,“聽我說一句,咱們穆家村的日子越過越好,是怎麼得來的,大家要心里有數。希咱們村以后再接再厲,有工作的好好工作掙錢,讀書的娃好好讀書考大學,以后才會更加的好!”
“好!”
穆解放話音還沒落,周圍的人都大聲應和,好,鼓掌,氣氛熱烈得很。
穆解放出一個滿意的笑,“想說的話都在酒里了,咱們干了這一杯!”
能喝酒的都舉起酒杯,一句句恭喜過年的喜慶話兒不要錢似的往外扔,歡喜的話幾乎能把人砸暈了。
穆清對這些沒什麼興趣,吃完飯就要走。
“穆清別走,一會兒有話跟你們說。”
“什麼話?”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等到家吃的差不多了,穆解放喝的臉發紅,大著舌頭說道,“明天大年初一,考上學的孩子們明天到祠堂集合,咱們拜祠堂。”
穆清看了周圍的人一眼,“咱們村有祠堂?”
穆紅衛、穆紅旗兄弟倆也不知道祠堂的事,搖了搖頭,沒聽說過呀。
穆解放喝麻了,腦子還清醒著,“不知道祠堂位置的,問問家里的長輩。拜祖先要趁早,明天早上早點來。”
回到家,穆貴跟孫兒孫說,“穆家有祠堂,在村東頭的老宅里。”
穆紅衛經常在村里,說起村東頭的房子,他撓了撓頭,“村東頭就那幾家人,哪里有祠堂。”
穆繼東說,“村東頭有一個柴屋你們忘了?”
穆紅旗睜大眼睛,“祠堂在柴屋里?”
“對,就在柴屋里。”
穆家村原來是一姓村,有祠堂也不奇怪。五六十年代大家日子不好過,每年祭祠堂都是專門的人在負責,一般穆家村的人知道祠堂,也不會特意去。
村里的人大多住在村子的南邊和西邊地勢較為平坦的地方,東邊和北邊住的人,年輕人們不知道也正常。
后來破四舊,宣揚打倒什麼封建迷信,村里人連祠堂也不祭拜了,祠堂里堆滿了柴火,祠堂被當作柴屋用。
恢復高考后,況好轉,村里一下出了這麼多能讀書的娃,村里的老人們商量后,才決定把祠堂清理出來,大年初一祭祖。
上輩子,穆清見了不家族祭祖的大場面,但是親自參與祭祖,還站在第一排,這是頭一回。
作為一個子,能領頭祭祖,讓深刻會到這輩子和上輩子最大的不同。
穆解放是村長,但是祭祖的時候他只能站在后面幾排,穆清一個人站在最前面,后面是穆紅強和其他幾個考上好學校的穆家子弟。
穆清回頭,看到潘薇和劉紅英站在尾上,不翹起了角。
穆家的閨能領頭祭祖,嫁進穆家村的媳婦兒也能參與,穆家到底是講究人,還是不講究?
“站直了,別東張西,上香。”
一個穆清要稱呼曾祖的老爺子充當禮,他嚴肅地訓斥了穆清一句,穆清恭敬地跪拜,給祖宗上香。
祭祖完了之后,老爺子巍巍地翻開族譜,一九七八年正月初一,穆家村的新篇章,值得重開一頁。
穆清的名字和學校,寫在開篇第一行。
那一瞬間,穆清心澎湃,腦子里閃過很多詞,封狼居胥、勇冠三軍、國之棟梁……
半晌,醒過來,不,這輩子就是出生在偏遠地區的小小家族的后代,也沒有什麼遠大志向,還是好好茍著吧。
穆清扭頭看穆紅強,這小子無論是腦子和心都不錯,穆家真正的領頭羊,最可能是他。
祭祖站第一排,族譜單開一頁,除了穆清,還有爹。
穆繼東樂呵呵地問老頭兒,“我能把我媳婦兒和閨寫在一起嗎?”
老頭兒白了他一眼,把族譜搶過來,“你給我出去!”
“出去就出去!”穆繼東也不生氣。
在祠堂外面觀禮的刑家、陳家、孟家、秦家、云家人,看到穆家一屋子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心里有一種覺。
穆家,好像要起來了!
祭完祖時間還早,穆清想去白云觀看看,穆繼東和林玉陪去。
走在去白云觀的路上,穆繼東抱著掉的裳,了一下額頭的細汗,“這白云觀允許外面的人進去了,怎麼不把路修一修?這也太難走了點。”
穆清低頭,幾乎看不到腐葉下面的石階。
“人家白云觀只有一個道長,下山這麼長的路,他怎麼清理的過來。”
一家三口走得慢,到下午一點多鐘才到白云觀。
白云觀里寄住的人真的走了,觀里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燒完香,留下送來的東西,道長給穆清一張紙,上面寫著一個地址和一串數字。
“李寶應我轉給你的,你如果有需要,隨時可以聯系他。”
十年過去了,穆清很好奇,李寶應現在是個什麼模樣。
道長緒化地撇,“放心,他那皮相好得很,跟我小時候看到的一模一樣。”
穆清愣了,真想現在見見李寶應。
等過幾天去北京,一定上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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