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繁花(72)
肖若坐在長椅上,只覺得渾都在抖。
天太冷的緣故?
還是母親喋喋不休的話里,覺得冷了?
良久良久,母親終于不絮叨了,“……你還是要乖一點,你都是大人了!不接我的電話,躲著見我就算了。你病了你不回去問問,你爸爸不舒服,你也不管……”
病了,自己回去了。
爸爸不舒服嗎?好像也沒有吧!肖歐也打了電話,說了的況穩定的,而且爸爸昨晚上還開會了。
是瞞著自己嗎?
肖若的手又不自覺地在服兜子里扣啊扣的,“那你先回吧。回頭我就去問問我爸。”
“也別直接問!學學肖歐,關心關心就好了,看你爸告訴你不?他連我都不告訴,肯定是有什麼想法的……要是沒你摻和,你爸的東西肯定得給你和肖歐平分,但是有你在你爸面前耳提面命的,這事就難。別你爸立了囑,把什麼都留給肖歐……”
我爸五十才冒頭,好端端的立什麼囑?
肖若懶得張,在心里一句接著一句的反駁著。
終于,媽媽不說話了,起狠狠的跺了跺腳。戶外的溫度太低了,冷的慌,“你趕回去吧,記得考完試就回家。”
嗯!還剩下兩門了,今天下午一考,其實就可以離校了。
白云就要走了,都轉了,才想起不對。抬手將肖若遮住半張臉擋風的圍巾拉開,“我看看……”
果然!瞧那鼓起來的臉蛋子,“你站起來。”
肖若眼睛一閉,就知道會這樣。
“這才多久呀?你看你吃的……胖的還能看嗎?”說著,一把把肖若拽起來,厚厚的羽絨服遮擋住了形,黑的尤其顯瘦,其實猛的一看真沒注意。只是這胖了,一樣的服穿在上,站著瞧還好的,坐下再看,看那腰是不是寬松一眼就看出來了。
手過去,拽起羽絨服的下擺就往里面,這一更生氣了,那大那麼壯,腰上的一抓一把。
頓時氣極了:“肖若,你到底想干什麼?”
肖若往后,掙開來,“只胖了十來斤而已。”
十來斤?十來斤還呀?“你看你這臉,到了鏡頭上你得是個大餅臉。”
那可太好了!
肖若朝后退,“您先回去吧,回頭我給我爸打電話……”然后轉跑了。
白云站在原地,住額頭半天緩不過來。這個寒假可不能由著胡吃海塞了,還是得控制。
肖若等母親走了,才從假山后面閃出來,重新坐回去,把電話打給爸爸,直接就問:“您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呀?
“別瞞我!我怎麼聽著您都要立囑了?”
肖允謙哭笑不得,“我好好的立什麼囑?有什麼好立囑的?”
這般的語氣,不像是哄人。肖若心里犯了嘀咕,“哦!那我就是聽錯了,您忙吧,我先掛了。”
掛了電話,父倆都有點莫名其妙。
肖若想的是:爸爸確實好好的,為什麼媽媽鄭重其事的。
肖允謙想的是:孩子不會好好的說這個話。
肖若忙著考試,其實是沒多想的。等考完試了,正準備吃完飯的時候,媽媽又打電話了,“不要多吃了,晚上吃點蔬菜就好了,水果也不要吃,糖分太大了。要是還,吃個白水蛋吧。”肖若拿錢給舍友,在紙上劃拉要帶的飯菜:鍋包蓋飯,加兩個鹵一個鹵蛋。再帶一個水果沙拉,一大杯熱的姜可樂。
舍友無聲的笑,朝肖若挑起大拇指,然后拿了錢跑了。
肖若坐下,對著電話,“嗯!吃一個荷包蛋就行,不。還有事嗎?”
“今兒問你爸了嗎?你爸怎麼說的?”
肖若拿著手機的手一下子攥了,爸爸真沒事,媽媽要問只管問,為什麼要小心翼翼的跟自己打聽?
應付了兩句:“電話打了,我爸忙著呢,沒說幾句。”
“那你考完試抓回來,你姥姥想你了。”
嗯!知道了。
掛了電話,肖若腦子里糟糟的,再給爸爸打過去,“您要是真的病了,就得去醫院。明兒吧,明兒去醫院全面的檢一次。”
肖允謙都要家里的樓下了,“真的檢查過了!一切好的。今兒還打了一個小時的羽球,出了一汗。這麼著吧,等你放假了,咱們爺倆游泳去!比一比!”
好啊!
掛了電話了,肖允謙覺得是肖歐嚇唬肖若呢。回頭得說肖歐,肖若現在那心態,一點風吹草都能給嚇著。
結果回了家,白云先說:“你們都瞞著我,若若也一直避著。我還當是怎麼了……都是你們給縱的,你看看,都吃什麼樣兒了,一點節制也沒有……”
肖允謙愣了一下,“你去見若若了?”
白云‘嗯’了一聲,嗔怪道:“我想孩子了嘛!”
肖允謙可不是肖若,他遲緩的放下手提包的工夫,腦子里就有了猜測:昨兒帶著若若的病歷回來了,沒敢給看。心里有了揣測,甚至想到了囑,偏還不自己問,卻去見了若若……偏若若說話向來直接,囑這話口就問出來了。
敢問,孩子有這麼的心思嗎?
沒有!
那誰有這個心思呢?
白云。
白云以為生病的是自己,首先想到的是囑而不是去醫院看看。
肖允謙心說,這怕是不知道病歷是三院的。
于是吃飯的時候就說:“我昨兒去了一趟三院……”
“哦!我瞥見你拿著三院的病歷,是怎麼了呀?哪兒不舒服,還瞞著我?”
肖允謙的心往谷底掉:看見三院的字樣了,心里有了猜測的方向,但是并沒有去三院查問查問。以配偶的份,以兩人的份證,是可以去調閱病歷的。如果去了,發現并沒有自己的病歷,那自然就知道那病歷并不是自己的,也不是自己的出問題了。
但是……并沒有去。
他想起母親的話:兒啊,夫妻到老得能共白頭呀!他想跟白頭,未必不想白頭,但得先看看一起白頭能得幾分。
這頓飯吃的,只覺得沒辦法再咽下去了。坐在邊上溫乖順的如同三月里的春水一般的子,其實也如三月里的春水一般,只有其中,一探究竟,才知道它到底有多麼的冰冷刺骨。
肖允謙的心此刻就如外面臘月里的天,從里到外,著一子涼。
離嗎?
離吧!
這樣的日子過著有什麼趣兒。
吃了飯,他轉往外走,“我去看看媽去,晚上可能就不回來了。”
好的!我知道了。
白云跟往常一樣追出來,給他拿大,整理擺,再把公文包遞到手里。
肖允謙一句都沒說,轉走了。
白云回,又給肖若打電話,可這次,那邊卻沒接。
肖若本是回宿舍收拾東西的,結果考完試了,舍友們都在看漫畫書,“京大論壇都推瘋了……說是京大的學生出版的,特別好……我男朋友給推薦的……一直想看來著,考試呢,沒來得及……”
肖若扭頭掃了一眼,一下子就愣住了。因為畫面上那個穿著白子的人,哪怕是以漫畫的形式出現的,但就是覺得這個人像是媽媽。
再細看,果然,在畫面上,人的手腕上都有一個紅點,那是一顆痣。
巧了!媽媽的手腕上,也有一顆痣。
就問說:“漫畫什麼名字?”
“《桐桐的》……”舍友一邊翻著一邊道,“真的好看的!一看我就想起我們樓下一小孩,也是爸媽離婚了,過的可憐的很……反正我覺得寫實的,有些難就不是言語能表達的……”
肖若沒言語,東西也沒收拾,只把隨的拿了,在校門口的書店買了漫畫,就順便在茶店要了一杯茶,借著人家的地方翻看。
一本漫畫,一直翻到人家打烊!茶沒喝一口,就又出來了。
打車,幾乎麻木的摁響了家里的門鈴。
“誰呀?”
媽媽的聲音已然清越,應了一聲,“是我。”
不大工夫,門開了,媽媽著面在玄關了站著:“趕進來,風大!”
門關上了,家里有濃濃的蹲著冰糖雪梨的味道,姥姥坐在沙發上,笑瞇瞇的看過來,“若若回來了?”
肖若想起了畫上那一雙枯瘦的手,如厲鬼的爪子。將漫畫拿出來,“這個……你們知道的吧?”
白云將漫畫從手里走,然后打開門,順著門‘啪’的一下扔了出去,再把門甩上。回過頭來,才說肖若,“你這是干什麼?這麼長時間不回家,一會子就興師問罪的!我對不起,我們都對不起!可我們對的起你。”
說著,抬起手指著小兒,“你……你……誰都能說你媽,就你不能。你有什麼權利……”
“一樣是親生的,你為什麼不喜歡哥哥姐姐?因為哥哥見過你人,因為懷上姐姐的時候你不知道的生父是誰……”
啪!
話沒說完,一掌就掄在了臉上。白云捂住口,“你……你……”
好半晌,話都說不出來。
只這麼怔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然后想兒的臉,“打疼了吧?”
肖若朝后一躲,“別我!臟。”
白姥姥一下子就起,“你說的那是什麼混賬話,那是你媽!”
肖若笑了一下,轉就跑。白云抓了大套上,趕往出追。跑下樓,不見人。大喊,“若若——若若——”
白姥姥攆出來,“跑哪去了?”
不知道呀!這個熊孩子。
母倆正說著呢,誰的車開回來了,車燈打的很亮。
然后就聽到誰尖一聲,正不知道怎麼著了呢,就聽見‘啪’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從高掉掉下來。
回頭一看,不是個人又是誰?
白云瘋了一般的撲過去,“若若——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