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跑了, 宴會自然結束。
錦衛守在岸邊,告知賓客們真相。得知刺殺是假的、是公主的考驗,有人灰溜溜離開, 有人哈哈一笑, 還有一些跑得飛快的人, 丑態瞬間化為憤怒, 囂著討個說法。
“憑什麼這樣對我們,”第一個跑出來的男人, 吊著一副公鴨嗓, 怪氣喊道, “公主又怎麼樣!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你想要什麼說法?”
林深,越長溪緩緩走來, 紅逶迤,仿佛踏著滾燙巖漿。扶著半枝,后是假扮刺客的錦衛。
近百名錦衛,全都見過,此時長刀在側,一森冷煞氣,宛如奉命屠城的無死士。
越長溪站在最前方,紅高高揚起,像沸騰的火焰, 冷笑, “本宮選夫, 自然按本宮的規矩來。想平步青云,又不想付出,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好事。”
看見錦衛時,男人已經慫了, 被公主這樣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脖子漲得通紅,憤憤不敢言語。
正好各家馬車趕到,男子一甩袖子走了,雖然氣勢沖沖,但怎麼看都像狼狽而逃。
人走得差不多,陳清遠才從角落出來,搖頭道,“這里有不世家子弟,您假裝刺殺他們,拂了他們的面子,這件事不會輕易結束。”
紅勾起,越長溪笑得意味深長,“本宮自有辦法。”
“那就好,”陳清遠點頭,轉告辭,又似乎想起什麼,猶豫片刻,才低聲開口,“是他麼?”
越長溪順著他的眼神去。
衛良站在遠,盯著馬車離去的方向,目冷漠肅殺,如同索命的無常。
越長溪笑了笑,出一手指,指著陳清遠的眼睛,“小師叔不是能看出來嘛?您自己看吧。”
……
事實證明,陳清遠說得沒錯,這件事沒有結束。第二天一早,諸多大臣集上書,彈劾公主。
朝堂上,雖然鄭元白一頓懟臉輸出,把他們說的啞口無言。
但是,好不容易抓到公主犯錯,皇后一黨不可能輕易放過,推波助瀾之下,這件事很快鬧大,民間都傳言,寶寧公主肆意妄為、欺百姓。
對此,永和宮很快給出說法:
“一、不存在肆意妄為。賓客參加宴會前,都簽署同意書,里面寫得清清楚楚‘可能有危險,請謹慎選擇,如有意外,后果自負’。每個人都簽字畫押,所以,他們是自愿參加。”
“二、也不存在欺百姓。為了保護賓客的安全,假刺客出現后,每位賓客都有專人保護,一言一行都被記錄。如果誰有疑議,可以提出來,對簿公堂。”
一百份同意書出現在朝堂上,直接堵住悠悠之口,但皇后一黨仍不甘心,竟然真的找到參加宴會的男子,讓他們與公主對峙。
可是,他們很快發現,沒有一個人愿意站出來。
原因很簡單。對刺殺有意見的人,大多是表現不好的人。他們不愿出來,因為,如果對簿公堂,會暴他們不戰而逃的真相,甚至包括嚇哭、嚇傻等況,顯得不夠“剛”,太丟臉了。
而在宴會上表現優秀的年輕人,鄭元白早就聯系他們,邀請他們做他的門客。這些人激還來不及,怎麼會對付公主。
幾個員面面相覷,最后,他們一咬牙,決定拜訪那日當眾耍橫的李世子。
前往世子府的路上,他們遇見東廠的人,東廠督主冷地看了他們一眼,目居高臨下,仿佛注視螻蟻。
幾個員胡子都氣歪了,憤憤走到世子府,剛說明來意,還沒走進門,直接被門口的小廝打出去了。
李世子眼睛通紅,撿起掃帚直接扔出去,“滾,你們又來害我是吧,都給我滾!”
掃帚打在某個員的鼻梁上,鮮直流,李世子還嫌不夠,又撿起樹下的鵝卵石,噼里啪啦扔過去。
鵝卵石拳頭大小,如果被砸到,肯定要傷,幾個員驚慌不已,互相攙扶跑了。
員走后,李世子才抖轉,對著門廊方向開口,“大人,這樣可以吧?”
慶吉從廊下走出來,皮笑不笑,“放心,督主說話算話,只要不與他們勾結,會放過你的。”
“那我欠的賭債……”李世子討好地笑笑。
“全都免除。”
……
從世子府后門出來,轉過彎,衛良正等在那里。
慶吉連忙匯報,“師父,都理好了。”
“嗯,”
衛良冷淡點頭,他拎著新買的桂花糕,一深藍飛魚服,拔清俊,如翩翩公子。然而,吐出來的話卻冰冷狠辣,“再賞他二百兩銀子,跟賭莊的人說,以后李世子借錢,不論多,一律應下。”
“……是。”
慶吉愣了愣,神復雜地應下。
李世子本就好賭,如今有了本金,還能借錢,必定會無休止地賭下去。
他會先嘗到一點甜頭,然后輸得更多,再嘗到一點甜頭…循環回反復,最終,他將失去一切,地位、尊嚴、人格……變一條只會搖尾乞憐的狗。
更怕的是,即便如此,李世子也不會死,因為師父不殺人,因為公主不喜殺人。
慶吉搖搖頭,惹怒師父,最多死罪一場;可得罪公主,恐怕死都是奢。
更何況,李世子還賄賂禮部,瞞他去賭莊的信息,還妄言輕薄了公主、就能娶……
慶吉憐憫回頭,啊,李世子,好好你作為“人”的最后一段時吧,這樣的時真的不多了。
以及,他要不要也買一份桂花糕?他算是想明白了,師父不算什麼,哄公主開心才是王道!
等等……也不能過于開心,否則師父會不高興。
慶吉第一萬次吶喊,我怎麼這麼難啊啊啊!
*
員們無功而返,第二天早朝,果然沒人再提這件事。畢竟,當事人都沒說什麼,員再繼續鬧下去,就是故意找茬了。
下朝后,申帝來到永和宮,他點點越長溪的鼻子,威嚴笑道,“胡鬧。”
其實,申帝并不認為小兒有錯。
皇家選駙馬,本就挑剔,讓那些人參加宴會,是他們的榮幸,竟然有人因此不滿,是對皇族不滿麼!
申帝眉間閃過厭惡惱怒,沉沉開口,“他們不行,還有別人。”
越長溪笑瞇瞇點頭,目好像看向申帝,又好像看向申帝的后方,“兒臣也是這樣想的,大浪淘沙,篩去不好的,總能留下金子,留下兒臣想要的。”
的視線異常灼熱,仿佛正午沙灘上的日,刺目耀眼。通常況下,衛良都會避開這樣的視線。但這一次,他習慣低頭時,作忽然一頓,然后緩慢地、堅定地抬起頭。
四目相對。
越長溪在衛良漆黑如墨的瞳孔中,看見了自己。
愣住一秒,驀地笑了。
如山花盛放,雀躍不已。
*
宴會之后,送往永和宮的男子畫像驟然減。越長溪沒覺得不對,畢竟,不是誰都愿意經歷一場假刺殺,男人們害怕恐懼、不敢娶,也很正常。
然而,有人卻察覺出問題。
第三次收到報案,村民在城郊發現被打暈的男子時,陳清遠獨自前往事發地點。
不知運氣好還是運氣差,他抵達城郊白玉河岸時,那里正好有人。四五個黑人站在河邊,手握長刀,氣氛張肅殺。
迎面而來的風著腥味。
陳清遠意識到不對,借著樹木遮擋,悄悄向前幾步。換一個角度,他才發現黑人中間,東廠督主蹲在地上,腳邊是一個正在痛苦.的年輕男子,衛良兩指間夾著薄薄的刀片,刀片尖端抵在年輕男子脖頸,差一點就能穿他的嚨。
衛良慢條斯理開口,“聽說你想娶公主?”
“不,我不想,我只是隨便試試,我真的沒想娶公主啊。”男子哀嚎著喊道。
衛良似乎很滿意,眼睛瞇一道線,出薄薄的冷,“去禮部取回你的畫像。”
“是,是,草民這就去,這就去。”男子屁滾尿流跑了,衛良起,出半張側臉。
春日的冷照在他臉上,俊無儔,可陳清遠卻被他眼中的漠然冷冽嚇了一跳,因為父親是工部尚書,年輕狂時,他曾翻過牢門,見過無數的窮兇極惡之徒,可沒有一人像衛良,眼睛里仿佛有一整個深淵。
陳清遠不自覺后退一步,意外踩到地上的石子,踉蹌一下。
在水流湍急的岸邊,這道聲音極小,幾不可聞,陳清遠卻不敢放松,飛速轉躲在樹后,他的心臟砰砰砰直跳,仔細傾聽周圍的靜。
水流沖過岸邊的聲音、春風撞擊樹木的聲音、黑人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還好,他們離開了,陳清遠剛松口氣,突然——
“陳郎中。”衛良冷淡的聲音在側傳來,陳清遠嚇了一跳,求生極強地喊道,“我是公主的小師叔。”
衛良:“……”
他把玩著刀片,淡淡開口,“本督知道。”
兩人同朝為,但并不悉,仔細算起來,這是他們第一次對話,還在這樣的況下……
陳清遠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例如他沒看見,或者不會說去。但骨子里的叛逆作祟,他忍不住問,“你不怕知道?”
陳清遠一共說了兩句話,每句話都表明,他知道對方對公主的心思,但衛良似乎毫不在意,漫不經心轉手指,刀片在指間上下翻飛,折的寒時不時映在臉上。
衛良抬頭,聲音再平淡不過,“你想告訴?”
陳清遠哽住。
他總覺得,衛良不是單純提問,而是在暗示,如果他想告,無論是哪個,那把刀絕對會捅進他的嚨。
好歹記得自己的指責,陳清遠試圖講道理,“你不可能讓每個想娶的打消念頭,衛廠公,收手吧。”
衛良盯著他,五指漸漸收攏,眼底是冷靜的瘋狂,“怎麼不可能?”
這次換陳清遠無語了。
想娶公主的人有多?就算出了宴會那檔子事,可人、財富、地位作為,必定有無數人趨之若鶩。
那麼多人,其中會有位高權重者,會有意志堅定者,衛良又能解決幾個呢?
陳清遠想說,當然不可能。
但他看著衛良此時的表,又覺得,對方沒準真能做到……
他控制不住開口,“你真是個瘋子。”
衛良沒有回答,踏著地上的跡緩緩離開。
他瘋了?
不,他才剛剛清醒。
*
而這一切,越長溪都不知道,只是發現,永和宮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站在柜前,從左翻到右,“我那件綠孔雀羽子呢?怎麼不見了?”
半枝翻個白眼,“舊服都被衛廠公拿走了,現在的服,都是尚監新送來的。”
“嗯?”越長溪好奇,“他拿我服干嘛?”
半枝終于忍不住了,半是生氣半是埋怨,“您好好看看,咱們宮里,哪樣東西沒變?”
自家宮提醒,越長溪才發現,似乎確實有些不一樣。
環顧四周,和記憶中的房間做對比,這才驚訝地發現,大到家裝飾,小到桌上的筆墨,全都換新的,雖然大看上去沒變化,實際全都變了。
平時不太注意這些事,而且申帝總送來賞賜,屋的裝飾時常變化,一時竟然沒察覺。
半枝跟在后,一臉崩潰,“您的服、首飾、日常用,統統換了一遍,您知道奴婢收拾了多久麼?”低聲音,咬牙切齒開口,“衛廠公究竟想做什麼?!”
衛良在做什麼?越長溪也沒懂,難道是有錢沒花?直接把銀票給好不好?錢才是快樂之源呀!
順藤瓜,越長溪很快發現,不僅永和宮換了東西,衛良還開始頻繁出現在眼前,甚至比他當總管時、出現的次數還多。
但他又不做什麼,大多數時間都冷淡安靜,等需要他時,才會猝不及防出現。
某一天,越長溪想要什麼,口而出喊道“衛良”而不是“半枝”時,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衛良正在侵、或者說、正在不聲占據的生活。
而這一點,在床.上的時候,最為明顯。
從前,衛良像是火,總要燃盡他自己;現在,他更像水,不經意間浸、淹沒。
冰涼的吻從鎖骨一直蔓延到小.腹,細致又纏綿,灼熱的呼吸打在皮上,激起一陣陣戰栗。偶爾,衛良抬頭,黑沉的雙眸從發的隙出來,視線鷙而貪婪,仿佛開春后了許久的野,鎖定心心念念的獵,目中的貪遮掩不住。
每當這個時候,越長溪都覺自己像被一條冰冷膩的蛇盯上了,它在耐心地籌劃如何將吞之腹。
特別的是,這條蛇還學會了如何“折磨”獵。
快到頂峰時,衛良突然停下作,一手掌住的腰。纖細的腰凹下去,長指陷,留下曖.昧的紅痕。另一手微微分開的春,指節抵在上面,不不慢地廝磨。
越長溪鬢間滿是汗珠,被上上下下拉扯著,很快折磨地不了,抓住他的手臂道,嗚嗚咽咽開口,“一。”
衛良俯,在耳畔,指尖丨半張的紅中,嗓音低沉溫,“公主,臣是誰?”
越長溪:“……”這特麼什麼病。
咬牙切齒,但齒間作的手指卻讓的聲音支離破碎,顯不出一怒意,反而像是撒,“阿良……”
衛良低垂瞳孔,背對,視線晦暗不清,聽被.念折磨的糯嗓子,聽一遍又一遍喊自己的名字,直到嗓子都啞了,才大發慈悲一般,逐漸加快作。
攀上頂峰時,他用近乎貫穿的力道,卻無比輕的聲音,在耳畔開口,“公主,您想要的,臣都會給你。”
越長溪.息地想著,衛良或許不是想占據的生活,他在以實際行告訴——我比任何人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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