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崖上，李萬福讓他將東西推回去卸下，自己還要回去。

　“姨夫，下去坐一會吧。”

　“不了不了，”李萬福怯怯地搖頭，“下去給你和麗麗丟人……”

　“丟什麼人，你是我爸，有啥丟人的，誰要再說你什麼，看我不爛。”王天孝樂呵著說。

　李萬福意外地看著婿，心里納悶這孩子怎麼突然變了子，以前也沒有這麼剛啊。

　“還是算了，我是過來的，家里他們不知道……”

　王天孝心里一陣嘆息。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妻子那邊也是一堆問題，大舅哥兩口子吝嗇又刻薄，要是知道岳父將糧食和柴火送給出嫁的兒，還不知要鬧什麼樣子。

　按照這里的風俗，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潑出去的水。

　怎麼能還倒呢！

　眼前這個善良的老人，是妻子的父親，他不知道他的父母在哪里，所以一心疼著貧窮的兒。

　但他竟然都沒機會進兒的家門。

　若只是這邊的原因，王天孝還能應付，但提到了大舅哥那邊，他暫時也無可奈何。

　只好接過手中獨車，讓岳父等等。

　獨車有點難駕馭，王天孝幾十年沒推，技有點生疏，加上天冷地，他推到地炕院下坡時，車直接翻了，里面東西全部灑了出來。

　上面麥草掉落一邊，出下面的兩個裝糧食的布袋，一袋玉米，一袋磨好的面。

　還有一棵大白菜，一小袋土豆。

　王天孝看翻車距離自家窯不遠，便沒有裝車，一袋袋提回窯。

　“等下問問我爹娘還好不，”地上太，李雅麗覺得今天不太舒服，所以沒敢下炕。

　“好，等我們搬上去，再讓姨夫過來。”

　兩人都默契地避開尷尬的事實。

　“是外爺嗎？”小王芳正翹著趴床上翻著前后都缺的小人書，是王天孝撿回來的半冊《楊門將》。

　孩子很喜歡看故事，但王天孝沒有多余錢買，后來長大了為一名作家，或許也是彌補小時候的憾。

　“是你外爺，要不要去見？”

　王芳搖搖頭，“我和他又不，你們不是說不要隨意和陌生人打招呼嗎？”

　王天孝和妻子面面相覷，無言苦。

　孩子不認識外公自然不是孩子的錯，他們也不好責怪言無忌。

　王天孝再出來時，愣住了。

　轉眼間，那棵白菜不見了。

　院子里的積雪已經被全部清理，他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誰拿走了他的白菜。

　他看看每家窯前厚厚的門簾，老五和老六不在家，母親張肯定做不出這種事，那只能是老三和老四兩家，自己現在進去肯定可以抓個顯形，但如果鬧起來，會讓在崖邊等待的岳父更難堪。

　忍了忍，又將土豆提回廚房，木材和麥草送回柴房。

　再出門，母親張掀開門簾出來，冷冷的說：“男人要講骨氣，你是姓王還是李，從花子手里拿吃的，你也不嫌丟人。”

　母親說話聲音向來很大，毫沒有顧忌崖邊上面岳父的臉面。

　說起來，兩家雖然是親家，但卻有很多千萬縷的矛盾。

　首先是王家村和李家村本就有不可調和的矛盾。

　王家村上一輩的人，也就是王天孝太爺爺的爺爺是個大地主，整個王家村和李家村幾乎都是王家祖上的土地。

　后來王老太爺喜歡賭錢，不僅將錢輸給了一個姓李的人，甚至還把自己的小老婆也輸給了李家。

　于是形了后來的李家村。

　因為李家村是小老婆的后代，而王家村是正房，所以王家村王家子弟不僅是討厭李家村的人，更是瞧不起他們。

　兩個村子經歷數代人，早已變人非，可這種村與村的矛盾依然存在，不知道發生多次村里的械斗。

　張為王家村這一代最長者，自然承接了上輩恩怨，就連老三媳婦余小也會跟著責罵李萬福就是這個因素。

　也正因為如此，王家人基本都不待見李雅麗，不管是不是個好人。

　王天孝和李雅麗是經一個林場的人認識的，李雅麗的一個舅舅在林場工作，看王天孝小伙子勤勞踏實，便趁外甥看他時介紹二人認識。

　沒想到李雅麗一眼相中王天孝，便在舅舅撮合下最終走在一起。

　李家的兩位老人都很善良，樸實，雖然覺得兒嫁過去可能會遭罪，但過日子都小兩口的事，他們同意就好，沒有加以干涉。

　但王家不同意這門親事。

　從開始張就多方阻攔，甚至一度不允許王天孝回家，以母子斷絕關系相。

　可王天孝這時已經很喜歡李雅麗，怎麼都愿意放棄，他也是個倔脾氣，既然母親不待見，一口氣帶著妻子在山里待了一年多，只到兒王芳生下才回家，這時張見木已舟也沒辦法，只是依然不待見李雅麗。

　張不待見李雅麗還有個更微妙的原因。

　當年王天孝的父親王富升就是在李家村收購頭發時不慎跌落一家廢棄地坑院，發現時人已經涼了多半天。

　張梅便把這份怨氣也加注到對李家村的恨上，認為丈夫是被害死的。也因此對李雅麗這個李家村的媳婦，更是沒什麼好。

　總之，就是一團麻，即使心里知道這與李雅麗無關，但總有解不開的疙疙瘩瘩。

　王天孝推著小獨車回到崖邊，岳父還孤零零地等著他，接過車后，岳父說聲“那我回去了”，走了幾步卻突然想起什麼，將手進服里面，從口袋哆哆嗦嗦掏出個黑黢黢的手帕。

　一層層揭開，里面有一張十元，幾張幾元，還有一些分分的零錢。

　他將和分分錢留給自己，上面的十幾元錢全部塞給王天孝，“麗麗快要生娃了，要多吃點好吃的，打小就差，可不要留下什麼病。”

　王天孝看著手里的錢，一時百集。

　李萬福跟著人學了木匠，靠著給人做農的把和編一些筐子賺錢，他是外地流落到李家村，雖然跟了李姓，但也沒有地，都是靠這些手藝維持生活。

　他能賺到的錢都有數，要瞞著家里的孩子們給兒，不知辛辛苦苦攢了多久，真是一分一厘攢起來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