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老方家又會擺兩桌，這是約定俗的習慣。

　林跟方正國早有準備，叔伯鄰里也有這個心理預期。

　“方年這是什麼時候學會開車的？”

　“肯定比三哥開得好。”

　“那是當然，年輕人學東西都快。”

　“以后也早點喊我屋里二哈寶去學個駕照。”

　“……”

　是的，連方年都沒想到，叔伯鄰里對他會開車這件事的興趣，竟然遠遠超過老方家買車。

　于是，方年只好打著哈哈應付著大家的好奇。

　“暑假邊打工邊學會的，正好駕校對學生學車有優惠，兩千多塊錢就考出來了，比桐還便宜。”

　方俊華喳喳了一句：“考駕照太浪費時間了，像我們這種打工的，就不出時間來。”

　“那也不見得，周末也有時間的呀。”方芬芬了句。

　方俊華撇了撇：“那得多長時間喔，我反正沒那個耐心。”

　“……”

　茅壩不大，青年一代人不多，方年不僅了十年來第一個大學生。

　又了這十年來第一個有駕照的人。

　這包括了老中青三代。

　連方正國拿駕照都比方年要晚一些。

　對于農村來說，如果不是要開車謀生，沒誰會去花錢考駕照，所以駕照持有率很低很低。

　起碼還要過幾年，才會呈激增趨勢。

　聊著聊著，大家又起哄，中年一輩挨個上駕駛位坐了坐，甚至還點了火，不過沒人去踩油門。

　最后話題又繞了回來。

　“三嫂啊，你家這車多錢買的？”

　“怎麼也得十好幾萬吧？”

　“……”

　方年搶在林開口之前回答了這個問題：“就是個普通桑塔納，全部手續辦下來7萬出頭。”

　“這麼便宜啊！你們家怎麼不買個好點的，像那個寶馬奔馳啊！”方俊華立馬接過話頭。

　方芬芬也很奇怪：“對啊，年哥哥，怎麼沒買個好車。”

　“是噠，怎麼會買一輛這麼便宜的車？”

　見狀，方年滿面笑容，咂慨：“沒錢呢，寶馬奔馳比蓋個房子都貴，我覺得桑塔納好的。”

　“要是有錢誰不想買好的。”

　看著方年‘談笑風生’的樣子，林就有點來氣！

　現在起碼有十三個看不上這輛普桑。

　在林眼里，這輛車就一個字：丑。

　偏偏方年也好，方正國也好，都喜歡，覺得樣子。

　林勉強被方年說服的是價格。

　結果臨了臨了真簽合同買時，林忽然發現方年選了同款里面最貴的配置，零售價12.28，落地13萬多。

　沒忍住問了句銷售人員，才知道比看中的寶來還貴！

　當時方年用了一堆的借口：

　“手擋比較難開。”

　“自擋舒服一些。”

　“便宜車里的高配比貴車的低配要好得多。”

　“聽我的，準沒錯。”

　反正付款的是方年，林最后也拗不過，只能認下來。

　偏偏現在方年還要故意一次又一次的說。

　想著這些七八糟的，林氣不過，悄悄用眼睛剜向方正國，好幾次！

　方正國忙著散煙，跟同年齡段的中年一代談甚歡，滿面春風，本就沒注意過這些。

　方年無意中見到，在心里替方正國祈禱了兩句：“保重。”

　…………

　晚飯之后破天荒的沒開牌桌。

　大家圍坐在茶幾旁。

　三面環狀的組合沙發夠大，能坐下十來個，還有單人沙發椅，并不攘。

　“大學生，你現在書讀得最多，見識也最多，你給我們說說看，現在這個社會，我們這些農民能找什麼出路。”

　方俊華的父親遙向方年，挑起了正事。

　話語落下，客廳里的嘈雜聲音減弱了許多，大家都比較關心。

　接著又有人搭話，是方正斌：“去外面做土棚子，過年拿工錢真的是非常困難，今天我還有工錢沒討到。”

　“也是吃了當年讀書的虧，什麼都不會，除了土棚子就是挖煤。”方正良也跟著說了句。

　雖然開口說話的人多，但不。

　方年面笑容，沉著說道：“這個問題有點難倒我了。”

　“我就講兩句，叔叔伯伯哥哥你們隨便聽聽。”

　聲音不高不低，語速不快不慢。

　方年整理思緒，語氣平靜的道：“今年在外面行走應該都聽過國家的一些計劃，民間有人喊這個‘四萬億計劃’，主要資金分配到基建項目上去了。”

　“個人看法，可能最近一兩年，合伙去做個正規施工隊，有比較好的行。”

　說到這里，方年見大家都在沉，不吱聲，又說。

　“一方面是現去學什麼技，需要時間力，還有可能跟不上時代發展；

　另一方面，比如說我們茅壩，大家合伙搞一個正規施工隊，跟國家正規公司簽承包合同，有保障，風險也不高。

　雖然總歸還是賣苦力，但方方面面的收可能會更高一點。”

　“有句老話說得好，人多力量大，人一多，去外面講話底氣都足。”

　方年的話語落下后，方正斌當先開口：“如果是搞施工隊的話，跟現在做土棚子沒什麼區別吧？”

　“現在也是喊屋門口的人，一起去做。”

　“……”

　方年想了想，用更簡單的方式解釋：“我的意思是，用集的形式去跟人談。”

　“不搞現在的單打獨斗，掌握話語權，比方說哪個地方缺了人，缺多人，領頭去談，然后集分配……”

　“……”

　隨著討論，方正斌他們也明白了方年的意思。

　合伙可以獲得更大的利益。

　可以化被為主。

　可以有更低的風險。

　可以有更高的保障。

　以及在合適的時候，可以選擇去掛靠在建筑公司旗下，又或者可以自己去立小的建筑公司。

　方年說得其實很詳細，從短期、中期、中長期，都有涉及到。

　而且，方年也不是無的放矢，以村為單位的施工隊，在市面上并不罕見。

　一步一步做起來的，也不在數。

　再不濟，是做不起來，也影響不大，無非就是回到以前，總歸不損失什麼。

　總之，方年在說這些的過程中，也夾雜了自己的一部分觀點：

　一是：想要等天上掉餡餅，是不可能的。

　也順便替方正國做了決定，明年去大坪擺攤，試試水。

　就順便表達了二。

　他方年不是神人，雖然的確是去了申城上學，但懂得東西也不多。

　方年說得有理有據，又誠懇踏實。

　長輩們也就還是比較認同的。

　話茬才說完，方俊華忽然開口：“那你覺得像我們，應該去學點什麼找點發財路？”

　這個問題方年還是很愿意回答，笑呵呵的說道。

　“現在可以學的技種類很多，不怕臟的有汽修之類的，要想去坐辦公室的輕松工作，毫無疑問是計算機技；

　現在電視上廣告非常多，學起來門檻不高，前途肯定是一片明。”

　方俊華想了想，接著又問：“我聽說去學計算機技，學費很高，要一兩萬一年。”

　方年笑著攤開手：“我給你舉個例子。

　我表哥林南你們應該都見過，他也是學的計算機，當時也是覺得學費貴，一兩萬一年。

　可后來一出社會，工資就是三千多，現在五六千；

　這東西就學個一年，所以無非頂多就是將來的兩三個月工資。”

　方俊華怦然心：“你表哥在哪上班？”

　“也是鵬城。”方年回答道，方俊華也在鵬城。

　方芬芬好奇了句：“那有沒有適合生學的東西。”

　“也有，會計、行政、人力資源等等，多了去了。”方年笑著回答。

　“……”

　最后，方俊華又問：“那方年你現在大學學的什麼？也是計算機嗎？”

　這話一出，客廳里十幾號人的視線都看了過來。

　見狀，方年笑瞇瞇的開著玩笑：“我對計算機不興趣，選了個冷門專業，想試試看有沒有機會被分配到國家單位去，不能浪費上了這麼好的大學。”

　方正良立馬接過話頭：“你看看，難怪說一定要上大學，這就是好！”

　“讀得好國家有分配！”

　“……”

　方年自然聽得懂方俊華話里的意思，所以才開這個玩笑，也不是計較，純粹就是扎心。

　他是有一句講一句，沒搞什麼七八糟的概念。

　更不會開口就扯什麼大戰略、大發展、大數據、大區塊鏈。

　盡量是實事求是，近現實的說。

　計算機技這個熱點，在中國不會是一陣風，從2010年到2020年都一直會有人才缺口，包括人員缺口。

　門檻確實很低，上培訓機構學習不用任何學歷。

　合適的時候可以自考專科本科升學歷，雖然沒機遇的話，只能是個較為優秀的技工程師，但大多數人的生活都這樣。

　說句不好聽的，試試總比方俊華他們現在要好。

　他們現在分布在南方不同城市里的工廠。

　或坐或站在生產線旁，日復一日重復機械工作，拿著城市規定的最低月薪，靠加班換更高的酬勞。

　時間久了，自己都覺得看不到希。

　至于大家能聽進去幾分，這件事與方年就沒半錢關系了。

　他能做的，就這麼多。

　總之，既然大家樂意問他，覺得他上了大學懂得多，方年也不吝嗇回答，能回答的都會回答，但也只會是選擇回答。

　…………

　年邊上的時間過得飛快。

　方年不是在跟方歆放煙花，就是在圍觀牌局，偶爾被拉上場。

　有時等方正國閑了，也會陪方正國去對面修好的化路面上實際再練練車。

　除此之外，還有就是因為長得高大，被喊去幫忙捉豬、殺豬。

　其中包括老方家的第二頭豬。

　林是清楚方年在申城有自己的房子，現在更知道他跟關秋荷是合伙人，所以準備讓方年帶幾十斤回申。

　家養的豬，一點飼料都不喂的，怎麼也比城里的豬味道香。

　有預備冰凍的，還有就是做臘的。

　方年倒是無所謂，現在家里有車了，直接送到省城機場，沒影響。

　在瑣屑的雜事，以及歡樂的煙花時中。

　大年三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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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其實也想有大佬說一說是不是有其它形式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