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你要攔我度化這些鬼魂?」
蓮厄和尚冷哼一聲,正要開口。
卻聽陸景已然收刀歸鞘,那喚雨劍盤旋在天空中,也落陸景腰間。
「人皆有命,除命之外,心中也有所思所想。
這些人也許勞苦一生,最終卻死在惡孽之人一念之間,這才被困于大幡之中。」
陸景抬眼著那大幡「無辜之人被有罪之人所殺,無故鬼魂化作厲鬼,為驅這件寶的養料。
如今,蓮厄大師想要以自氣抹殺這些厲鬼,可他們并非天生厲鬼……」
「人這一生落凡間,以清白之軀到來,最終卻要以厲鬼之面與這人世間告別,未免……太過悲戚。」
「人生如逆旅,天地眾生皆是行人。
既然清白的來了,就要清白的走。」
蓮厄正要說話。
卻只見陸景探手,眨眼間,他手中已經多了一支筆。
那支筆看起來并不名貴,許多地方甚至已經有所磨損。
可筆上卻有兩顆文字清晰可見,剛猛不俗。
「持心!」
這是四先生的持心筆。
陸景執筆,一張草紙懸在半空中,他轉頭看向天上那面大幡上,不斷浮現出來的凄慘面孔……
持心筆筆尖一道鋒芒輕輕亮起。
早已在冰峰上見過陸景筆鋒的綾雀似有所覺。
這其中,有人間劍氣的真意。
筆尖劍氣之外,一重神火燃燒而起,正是大明王神火!
持心筆筆,又有一道道春雷劃過,仿佛蘊含著種種生機。
與此同時,呼風喚雨兩把寶中,各自有風云涌而來……
遠又一座山峰上,釋怒主持、南老國公遠遠注視此,原本端坐得陸重山也站起來,看向陸景。
陸景落筆。
一剎那……
一浩然氣大盛,如若綻放金,過紙背。
「讓我……來送你們。」
陸景心中這般想著,全勁力都落在持心筆上。
筆墨勾連,寫下兩行字。
接著……那筆鋒上的神火仿佛點燃了仿佛點燃了紙張,紙張上燃起大明王神火,繼而化作飛灰,飛那面大幡中!
一
時之間……
大幡!
有人間劍氣激上空,化作一大日!
有浩然氣化為清風,拂過鬼魂。
春雷炸響,滅去諸多魔。
風吹云來,降下大雨,洗去其中污穢。
金閃爍,那大幡中兩行祭文徐徐顯化
【悲歌可以當泣,遠可以當歸。】
【以天地悲憫心,置人安樂鄉。】
安樂鄉……
這兩行文字浮現,最終消散而去。
驚人的一幕,也在此刻顯現。
此間諸多人向那大幡。
卻見其中那些原本還痛苦嚎,充斥無邊戾氣的厲鬼,竟然緩緩平靜下來……
一片漆黑濃霧,逐漸化為白。
那重重的白中,竟然浮現出千上萬人的影~
有些子懷中抱著小兒,手里牽著長。
有些老人拄著拐杖。
有些有殘缺者,盤坐在白中。
他們似有恍惚,最終卻過白向白以外的陸景。
「謝過……大人。」
有些老人行禮,于是其他鬼魂也隨其后行禮。而當其中的魔氣消散,維持魂魄的惡孽力量也就此消散了。
而那些困于看大幡,不得回歸天地的鬼魂們,逐漸化作更純粹的金芒,消散于其中。
陸景站在原地,目送這些死于非命的人們離去,眼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那諸多純粹的金卻似乎有靈,融為一化作流,從那大幡之中騰飛而出。
僅僅頃刻之間,就飛陸景眉心中!
一時間,陸景眉心中約可見一團金的火焰紋路若若現!
「祝紋?」
陸景腦海中思緒涌,知到不久之前獲得的【璨綠】機緣已經消失了。
這蓮厄發覺黑霧氣中的鬼幡,便是其中的機緣。
「陸景謝過諸位。」他知著眉心紋路中的力量,心中這般想著。
而這大藏佛雕之下卻一片寂靜。
蓮厄和尚漠然無語。
旁觀者亦是不語。
「除殺生以外,尚且有全法,惡鬼尚且無辜,終日誦讀佛法的人,又如何能死在惡行之前?」
陸景聲音傳來,落蓮厄和尚耳中∶「蓮厄大師,你天生就有怒目佛陀的佛慧,卻不代表你的眼睛就是佛目。
我雖不修佛法,但卻修持大明王神火,我卻以為你所犯下的戒律,并非只有無殺生之戒。」
「還有……貪念之戒,你想殺魔道,卻不惜指人為魔,這是你的貪念所在。」
陸景一語道破。
蓮厄和尚道了一聲佛號,面不改,搖頭道∶「佛前世人,皆有虛妄之相,陸景施主,你以虛妄見我,自然不可見真我」
陸景眉頭微,道∶「自然有法門可見真我,大師,你若一心修怒目佛陀,想要以殺生之念洗凈天地,度化魔頭。
那麼……這太玄京中就有一尊天下公認的魔頭,你若殺了他,你心中大道自然可。」
蓮厄和尚面一滯。
陸景繼續道∶「那魔頭就是橫山府中齊國太子古辰囂,他的惡名,想來蓮厄大師已經聽過。」
蓮厄閉起眼眸,好像是在思索著什麼……陸景聲音再度傳來「大師,莫不是這高高在上,站在云端上的齊國太子魔……就不會為禍人間」
蓮厄仍然閉口不語,直至過了幾息時間,他才睜開眼眸,道∶「齊國太子心中養了大魔,但是如今世道下,他活著..
...比死了更好。
大魔死,也許會引來更大的浩劫。」
寒風拂過,流水聲又起。
陸景一笑,笑聲中帶了許多意味∶「大師,請回吧。」
他并不多言。
蓮厄卻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來看了陸重山一眼,眼中殺機卻有些紛。
他的目又轉移到遠一座山峰上,山峰上南老國公正落目于白陸景上。
那釋怒主持卻遠遠朝著蓮厄,行了佛禮。于是蓮厄不得不深深看了陸景一眼,就此轉……
離去。
——
書樓今日下了一場雪。
哪怕這里四季如春,可若無四時,若無雨雪,終究像是缺了些什麼。
所以哪怕書樓里百花盛開,林木蔭,也終于下了一場鵝大雪。
潔白的雪花落在書樓中,遮住了盛放的百花,遮住了諸多樹木,可卻并未帶來死寂。
觀棋先生獨一人走在雪中,漫步于偌大書樓里。
他灰就好像為了白茫茫雪花中的一片醒目的灰樹葉。
樹葉游于天空中,似乎無浮萍,任憑風波吹起。
可是……觀棋先生眼中卻有許多快意,他一邊行走,一邊著天邊,就好像看到了天邊一團金的印記化作烈火,飛他極喜的陸景的眉心。
正因如此,許久不曾真心笑過的觀棋先生,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濃郁起來。
他穿過一片竹林,一路來到了四先生墓葬。
簡單墓葬前,今日卻多了一個人。
那人軀高大,長發凌披而下,臉上也是麻麻的絡腮胡。
只是這人手中卻還拿著一桿綠玉杖,通翠綠,濃郁的元氣游在其中。
「你來了?」
觀棋先生臉上笑意更濃,與那材高大者并肩而立,低頭看著四先生的墓葬。
「一去十余載,你第一次給我寫信,請我來玄都,我當然要來。」
那人轉過頭來,豪邁一笑,道∶「還記得許久之前,你是大伏最風流,今日見你,你卻好像已經垂垂老朽,再也沒有了風流之韻。
這樣一來,我外出游歷總不好與他人再說起你那些風流韻事。」
觀棋先生一搖頭,似乎并不理會眼前此人的打趣,神念傳音∶「我此次請你前來,其實是為了央你一件事。」
那人探出掌,拍了拍觀棋先生的肩頭∶「我楚狂人縱橫一生,卻只有兩位好友。
一位好友如今已經死了,尸就埋在我腳下。
另一位好友十余年不曾見我,見了我就要支使我去做事,這人生啊……不免太過悲涼了些。」
觀棋先生沉默一番,搖頭道∶「這些年來,太玄京錯綜復雜,我邀你前來并不是什麼好事。
你是天下九甲,總有許多目落在你上。」
「那麼十余年后的今日,你愿意讓我前來太玄京……又想讓我做什麼?」
楚狂人手中綠玉杖散發著微弱的,他笑道「你曾為我錘碎黃鶴樓,現在你有求于我,我自然會助你。」
觀棋先生看了楚狂人一眼,又低頭看向地上的墓葬,道「我要你為一人護道。」
楚狂人眉頭微挑,卻只是認真傾聽。
觀棋先生道∶「你依然執掌元神權柄,曾經度過死劫。
不久之后也許還會有一人將要執掌天地權柄。」楚狂人聽到這里,不由問道∶「可執掌天地權柄與否,還在乎自之念,若無法渡過權柄之災,就算有人護道,對于前路而言也無濟于事……你讓我護道?」
觀棋先生先是點頭,然后搖頭。
「我并非是讓你助他執掌天地權柄,那年悟了四先生的人間劍意。
他執掌權柄之時,天地規則降下災禍,天上仙人必然也會有所察覺。
也許會有仙境落下,來斬那年。」
楚狂人神頓變,他想了想,又蹲下來,用袖子了四先生的碑文。
「承四先生的人間劍意是一件好事,天上若有仙境落下凡間,我可為那年護道。
只是仙境落凡,天關前必然有仙人走出俯視天下,看人間之事。
那這仙人……」
「由我來。」觀棋先生神念平靜。
楚狂人卻默不作聲,良久之后,他忽然搖頭道∶「鸚鵡洲之事,你能幸免于難已經是天大的幸事。
倘若你再行出手,也許那天上明玉京中會不惜代價,降下仙樓殺你。」
觀棋先生似乎毫不在意,仍然背負雙手道「此事我自有決斷,天下強者眾多,能抗仙者卻并不多,若真有那一日,那年安危就要依托于你。」
「還請你……認真一些。」
觀棋先生說到這里,一不茍朝眼前的楚狂人行禮。
楚狂人看到觀棋先生這般鄭重,也同樣站起來回禮。
「能令你這般重,想來是一位蓋世之才?」楚狂人這般詢問。
觀棋先生回答∶「他陸景,能承四先生的劍。」
楚狂人眼中有異閃過∶「四先生的劍已經碎了,只剩下劍骨,其中醞釀著仙人亦不敢見的沖天劍意。
你口中這名為陸景年,能化劍意、劍骨為手中之劍?」
觀棋先生似乎極為相信陸景,深深點頭。
楚狂人看了觀棋先生良久,這才抬頭看向天空,冷笑一聲「天上仙人俯視人間已久,之前數次靈,都被仙人掠奪。
人間理當變得更好許多,但卻變得越發如若泥潭!
凡間厄難有凡間之責,天上仙人卻要扛下大半責任。
這年若真能承四先生的劍,有朝一日若我不死,我便隨他走一遭天關,見一見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們。」
觀棋先生一笑,道「也許這一日不遠了。」
一旁的楚狂人聽了這番話,卻忽然有些顧慮∶「只是這年是否能夠堅定的行走在這條道路上?」
觀棋先生思索許久,忽然想起在修塔中,每日安安靜靜抄書的陸景,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以貧弱之去他元神之的景象。
「人各有志,若他能尋到新的道路,我……為他的長輩,自然不會攔他。
道路就在腳下,他如果不愿走,我等強行讓他走,反而也會適得其反。」
觀棋先生這般說著,臉上笑意逐漸溫和起來∶「只是他心有良善,能見世俗淚,又想要執掌天地權柄,再加上他不凡的天資。
天上仙人容不下他,我等只需護他道,種下這顆種子,至于他是否會沖破泥潭,化為參天大樹……
且……再看。」
楚狂人頷首,轉頭看向太玄宮,又看了看更遠。
「中央龍君要玄都,酒客早已在宮中與首輔下棋。
沒想到……時至今日還能在太玄京見到許多相之人。」
「我更沒想到重安王之竟然會淪為棋子,殺機籠罩之下,不知能否踏出一片生機?」
觀棋先生也看向太玄宮。
那里,一頭白發的百里清風正面對笑容,低頭注視著棋盤。
他似乎渠道造詣不深,諸多星羅棋子散于外界。而一顆落星棋子
卻只盯著首輔大人一方一條大龍。
「孤一人帶著重安王之了太玄京。
那一條天龍來臨太玄京,就是想要看住百里清風。
可是……虞七襄不過一介十五歲,無人相助又如何能走出太玄京?
百里清風為何并不張?」
楚狂人思緒及此,臉上出笑容來∶「無論如何,邪道宗宗主與中央龍君一同對壘,總是一件難得的事。」
觀棋先生腦海中又浮現出了年影,道∶「百里清風在此下棋,哪怕中央龍君親自前來,太玄京中眾多滿懷殺機的大人,也絕不可親自出手,能出手的都是些小輩。
虞七襄還有一線生機,也許會有人助。」楚狂人目閃。
「中山侯今日離京,年輕一輩與重安三州相者并無幾人。
誰又會冒著命之憂,冒著無數人冷眼相助于重安王之?」
「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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