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劉燕萍說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馮嘯辰便與馮飛一道出門吃飯去了。
招待所旁邊就有一家餐廳,檔次也還算馬虎過得去。叔侄倆進了門,馮飛讓馮嘯辰先去找地方坐下,自己到櫃枱去排隊點菜。過了一會,馮飛拿著點菜的收據回來了,順便還帶來了餐。炒菜還需要一些時間,等菜炒好,自然有服務員喊號,馮飛再憑單據去取菜,這一套程序即使是馮嘯辰也已經悉了。
「嘯辰,剛才你們主任是怎麼說的?」馮飛坐下之後,好奇地向馮嘯辰問道,他主要是想知道馮嘯辰托的人到底能夠幫他買到多製品,他好在心裏盤算一下如何分配給左鄰右舍和科室里的同事。
馮嘯辰一攤手,道:「我也不知道,說盡所能,讓那個什麼副食品公司的經理把手裏所有的機指標都給我,怕不得有個三五十斤吧?」
「你就做夢吧!」馮飛斥了一句,對自家的侄子,他說話是比較隨便的。斥完,他又說道:「我們在廠子裏,一個人一個月才有一斤票,這還是地方上照顧我們三線企業的,如果是地方企業,一個人只有八兩。你一張就想要三五十斤,你以為這是紅薯啊!」
馮嘯辰其實也不清楚劉燕萍有多大的能量,以及願意發揮出什麼能量,他笑笑說道:「先不管了,總之不會太吧,我們那個主任欠我很大的人呢,我難得求一回。」
「你小小年紀,又是剛到京城來,怎麼就能夠讓你們辦公室主任欠下你的人?」馮飛問道。
馮嘯辰隨口胡謅了兩句,說是在德國的時候,自己發揮懂德語的專長,幫了劉燕萍一些私人的忙,他把幫郝亞威買相機的故事安在了劉燕萍的頭上,說得有鼻子有眼,倒也讓馮飛信以為真了。馮飛是個搞技的,對於人世故並不通曉,有時也會為此而反省自己,看到侄子如此擅長搞關係,他心裏高興,當然也免不了要叮囑幾句不許搞歪門邪道,不許違反原則之類的套話。
馮飛點的三個菜都炒好了,馮嘯辰拿著單子去領了過來,在桌上擺一個品字形。馮飛對馮嘯辰的疼是發自心的,點菜的時候也沒想著省錢,點了兩個「」的葷菜和一個素菜。所謂「」,算是一種俗語了,也就是比較實打實的菜。馮嘯辰擺菜的時候,把兩個菜都擺在了馮飛那一側。馮飛見狀,馬上親自手把盤子又挪了一下,把菜挪到馮嘯辰那邊,自己面前只放了一個素菜。
「嘯辰,你也正在長,要多吃點。這家館子不錯,菜不用票,就是稍微貴一點而已。」馮飛說道。
馮嘯辰沒有和馮飛客氣。他剛剛替晏樂琴給馮飛送了1萬馬克,讓馮飛一轉眼就變了萬元戶,此時花不到10塊錢點三個菜,用粵語說就是「灑灑水」了。他向馮飛招呼了一下,便拿起筷子開吃了,馮飛看著馮嘯辰那不雅的吃相,心裏倒是高興的。
「二叔,你也吃啊!」馮嘯辰見馮飛的筷子只在那盤素菜上彈,便替他挾了一大筷子,放到了馮飛的碗裏。
馮飛笑道:「你自己吃就好了,我是大人,還需要你幫我挾菜?」
馮嘯辰也笑道:「二叔,我現在也是大人了。以後你們該點清福了,我和凌宇、林濤他們該挑起擔子來了。」
馮飛假意斥責道:「你們還早呢!在你爸爸和我眼裏,你們就是一群孩子。」
馮嘯辰也懶得再去爭這個問題,其實他對馮飛說的話,是有其他含義的。他有技,有超前的眼,只要假以時日,賺點錢是很容易的事。未來,他希自己能夠給父母以及叔叔嬸子家裏謀取更多的福利。即便是遠在德國的三叔三嬸,雖然目前看來他們算是整個大家庭里最有錢的,但馮嘯辰相信,自己很快會比他們更有錢,能夠反過來資助他們。
不過,這些話現在也沒法說,馮嘯辰索換了個話題,問道:「二叔,你們單位這麼苦,你就沒想過要調出來嗎?」
馮飛遲疑了一下,說道:「這事還真不好說。有時候也想過,不過,這麼多同志都在那裏,我一個人調出來也不合適啊。當年大家也都是響應號召去的,我一個人半途而廢,算什麼呢?」
「如果有一個機會,能夠讓你離開那裏呢?」馮嘯辰故意為難著馮飛。
馮飛道:「那得看是什麼機會了,如果是組織上的需要,也沒什麼好說的,服從安排就是了。但如果是投機取巧走後門調出來,就太不合適了,至我不會這樣做的。」
「那麼,有人這樣做嗎?」馮嘯辰問道。
馮飛點點頭道:「當然有。這幾年政策比較鬆了,有一些人就找各種關係往外調。有些是調回東部來,有些還留在青東省,但是調到省城或者地區去了。對這些人,大家都是很看不起的,私底下議論,覺得他們就是一些逃兵。」
「原來是這樣。」馮嘯辰有點明白了。馮飛的這種心理,說起來也是很奇怪的。他明明知道山裏的生活條件差,如果調出來,就能夠改善生活。但他又不願意以一個逃兵的份調出來,這是一種多年來形的集榮譽。
「二叔,我這次在德國的時候,三叔跟我談過,說他想讓你們一家和我爸媽一家都移民到德國去,你對此有什麼想法?」馮嘯辰問道。
「移民?」馮飛眼睛立了起來,「這個老三,凈是胡扯,移民有那麼容易嗎!」
聽馮飛當二哥當得這麼理直氣壯,馮嘯辰也有些無語了。馮華好歹也是個大銀行的高管好不好,怎麼就了馮飛裏的「老三」了?大人之間的事,他也不想摻和,只是笑著說道:「二叔,你別轉移話題,我是問你,如果三叔能夠把這事辦,你願不願意移民出去?」
「不願意!」馮飛斬釘截鐵地說道。
「為什麼?」馮嘯辰問道。
「德國有什麼好!」馮飛沒好氣地說道。
馮嘯辰樂了:「二叔,你說話也太霸氣了。德國好歹也是發達國家,三叔家裏都是住別墅的,大彩電有三十幾寸,難道還不比咱們中國強?」
「再強也是外國。」馮飛道,他又盯著馮嘯辰,說道:「嘯辰,這件事我得跟你好好說說,不要出一趟國就崇洋外。別人的國家,生活條件再好,也不是自己的祖國。你想想看,當年你爺爺是怎麼毅然回國來的。如果我們貪圖,就跑到國外去,那麼咱們國家上誰來建設?」
「二叔,你這話不會是真心的吧?」馮嘯辰問道。
「臭小子!」馮飛真有些惱了,他瞪著眼睛道,「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替你爸爸你一頓?」
馮嘯辰這才哈哈大笑起來,連聲說道:「二叔饒命,我是跟你逗著玩的。你覺悟高,你侄子我也是黨教育多年,覺悟也很高的。我跟你說,我一見和三叔他們,他們就張羅著要給我辦出國留學,二叔,你可別生氣,他們也說要給凌宇和林濤他們倆辦的。我當時就斷然拒絕了,說的那番話,和你剛才說的是一樣一樣的。」
「你說你三叔要給你辦留學,你拒絕了?」馮飛認真地問道。
馮嘯辰點點頭,道:「是的,我拒絕了。」
「為什麼呢?」馮飛又問道。
馮嘯辰道:「我現在還不急著要去德國留學,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馮飛道:「我倒是覺得,如果有機會,出去留個學也是好的,學到了本領再回來就可以了。你現在還小,做事的機會有很多,你不該拒絕你三叔的好意的。」
馮嘯辰擺擺手道:「不是的,現在的機會對我來說很重要,而留學反而是不急的。二叔,聽你這個意思,你是支持讓林濤去德國留學的?」
「如果他有這個本事能去,我當然支持。」馮飛道,「不過,我們廠里的子弟學校教學質量很差,林濤的績連考個中專都考不上,更別說是留學了。還有,留學要花很多錢的……」
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聲音弱了一些。有關留學需要花很多錢的概念,是他一直以來認為的,但現在似乎已經不立了。晏樂琴給了他1萬馬克,而且如果馮林濤要去德國留學,估計晏樂琴和馮華也會資助,他不用擔心費用的問題。想到此,他心裏忽然有了一些期待:也許真的可以送孩子到德國去鍍鍍金呢!
「績方面,我覺得問題不大。三叔跟我說的時候,也提到過可以到德國之後再上一兩年補習學校,既學德語,又學基礎課。我自己拒絕了去德國留學的事,但對於林濤和凌宇兩個人的安排,我無權做主。二叔你考慮一下,回頭你和三叔去商量吧。」馮嘯辰說道。
「這件事,倒的確是需要好好考慮一下……」馮飛也開始有些神不守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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