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金廳招待所,羅翔飛住的豪華套間里。
其他人都被羅翔飛打發走了,坐在單人沙發上與羅翔飛面對面的,只有馮嘯辰一個人。羅翔飛坐在長沙發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馮嘯辰,心裏不斷地暗暗稱奇。
換一個其他什麼人,面對著一個地位比自己高出七八級的部委領導,即使不說是誠惶誠恐,至也會有那麼幾分張吧。馮嘯辰倒好,坐著冶金廳的小轎車前往招待所的路上,他還裝出幾分拘謹的樣子。等到郭華剛離開,只剩下羅翔飛和他二人在屋裏時,他的表就完全放鬆了,像是經常與這個級別的領導談笑風生一般。
「你煙嗎?」羅翔飛拿出煙盒,向馮嘯辰示意了一下。
「不,謝謝羅局長。」馮嘯辰擺擺手道。
「我聽劉廳長說,你是會煙的。」羅翔飛道。
馮嘯辰笑了笑,說道:「是會,不過在您面前煙不合適。」
倒是一個懂得分寸的孩子,羅翔飛對馮嘯辰的評價又好了幾分。以馮嘯辰的地位,在羅翔飛面前不卑不,反映的是一種自信。但如果叼著一支煙吞雲吐霧,就未免過於輕佻了。
羅翔飛沒有再勸,他自己點了支煙,了兩口,然後說道:「小馮,說說吧,你都會些什麼。」
「會些什麼?」馮嘯辰想了想,微微笑了起來,「這個可真不好說,我爺爺會什麼,我就會什麼吧,其他的,可就不會了。」
「嚯,好大的口氣!」羅翔飛差點被煙給嗆著了,「馮老用了幾十年學的東西,你才跟著他學了四五年,就都會了?」
馮嘯辰道:「當然不如爺爺那麼通,不過大上的東西,我還是懂一些吧。爺爺過去是靠自己索著學習的,我有爺爺指點,學起來當然更快一些。」
「我記得馮老懂五國語言,你懂幾國?」羅翔飛問道。
「英、德、日、俄,加上西班牙語,也是五國吧……對了,不算漢語的前提下。」馮嘯辰說道。馮維仁過去曾在孫子們面前說過自己會幾門外語,而這幾門外語也恰恰是前一世那個馮嘯辰懂的。21世紀的中央部委,進人的門檻一年比一年高,名校和海歸的博士都屬於打醬油的角,重裝辦又尤其如此。馮嘯辰能夠在重裝辦為重點培養的儲備幹部,可不是浪得虛名的,沒幾把刷子,能在這樣一個人才如雲的機構里出頭嗎?
「你說你懂日語?」羅翔飛懷疑地問道。
「不用藉助詞典,我基本上能夠讀懂日方的所有文件。」馮嘯辰淡淡地說道。
「德語呢?」
「看我爺爺留下的專業書,略有一些困難,好在他臨終前還買了一本德漢大詞典。」
「西班牙語也會?」
「能做日常流吧,看專業資料有點困難。」
「你說的都是真的?」
「這種事……想騙人也難吧?」馮嘯辰笑著說道。
「的確是……」羅翔飛喃喃自語道,他如果想考一下馮嘯辰,隨便找幾份資料給馮嘯辰看看就知道了。馮嘯辰能夠從日方提供的圖紙中發現破綻,沒有一點日語功底恐怕是不的。語言能力這種事,是最難做假的,馮嘯辰就算想吹牛,也不會在這方面吹吧。
「這些況,喬廳長他們知道嗎?」羅翔飛問道,他也知道這個問題是多餘,喬子遠他們如果知道馮嘯辰的本領如此逆天,怎麼可能會讓他當個勤雜工呢?
馮嘯辰搖搖頭,道:「這些事,我沒有跟別人說過……甚至我爸媽都不清楚。」
「為什麼?」羅翔飛有些好奇。
馮嘯辰假裝憤青地說道:「說了有什麼用,我不還是一個臨時工嗎?」
「可你現在為什麼跟我說了呢?」羅翔飛又問道。
馮嘯辰道:「我知道瞞不過你,你比喬廳長他們目都更敏銳。」
「也許是他們沒重視你吧。」羅翔飛替喬子遠他們開了一句,馮嘯辰這話,明顯有些拍他的馬屁了,偏偏拍得他還舒服的,他也不好多說什麼。他想了想,又說道:「其實,如果你不在我的便箋紙上寫下那個圖號,我也不會注意到你的,你可以繼續瞞下去。」
「我不能不寫。」馮嘯辰說道。
羅翔飛道:「為什麼?」
「良心。」馮嘯辰簡單地回答道。
「我替國家謝你。」羅翔飛鄭重地說道,說完,他又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這個問題的?在這之前,有沒有用什麼方法提醒過喬廳長和陸工他們?」
這個問題已經比較敏了,如果馮嘯辰很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卻遲遲不說,直到羅翔飛來了,才以這種方式說出來,那麼就說明馮嘯辰此事是帶著某種目的的。用俗話來說,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這與他標榜的「良心」就挨不上了。
馮嘯辰當然不會給自己落下這樣的話柄,事實上,早先那個馮嘯辰本就看不懂圖紙,只是在十幾天前,他穿越過來,BS-3720這個圖號,也不是馮嘯辰大海撈針一般從幾噸圖紙里找出來的,這是來自於他前世的記憶,他充其量也就是在搬圖紙的時候,找到這份圖又確認了一遍而已,這也不過就是幾天前的事。
「我是前幾天才偶然發現這個問題的。」馮嘯辰道,「因為你們要來,廳里讓我們幾個人把圖紙搬到會議室去,晚上還要留下來值班。我閑著沒事,翻了一些圖紙,恰好看到了這張。」
「真是萬幸啊。」羅翔飛接了馮嘯辰的解釋,這其實也是最合理的一個解釋。他又了兩口煙,然後說道:「小馮,聽你的意思,過去這半年裏,南江冶金廳和日方談判,你一直都是在場的,對於這個引進項目,你有什麼看法?」
「可以直說嗎?」馮嘯辰問道。
「當然要直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是咱們黨一貫的作風。」羅翔飛說道。
馮嘯辰笑了笑,說道:「依我說,這個項目從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走到今天這一步,其實是在所難免的。」
「呃……後生可畏啊。」羅翔飛長嘆了一聲,換一個其他的什麼工作人員,敢在副局長面前這樣說話,恐怕當即就可以捲鋪蓋滾蛋了。1780熱軋機的引進工作,是由冶金局和南江省冶金廳共同承擔的,有關的工作原則、工作方向,也是雙方深思慮的結果,其中羅翔飛也貢獻了一部分思想。馮嘯辰上來就說項目的方向是錯的,這豈不是把一船人都給打了,羅翔飛也就是意志還算堅強,否則這會早就被氣得休克了。
「你說說看,為什麼項目的方式一開始就是錯的。」羅翔飛決定認真地聽一聽這個年輕人的想法了,敢出此狂言的人,要麼是真正的智者,要麼就是個愣頭青,羅翔飛在心裏覺得馮嘯辰屬於後者的可能更大一些,起碼能達到九九吧。
「首先,我們把進口的方向限定在RB企業上,就是一個錯誤。」馮嘯辰發話了,他可毫不認為自己會在羅翔飛面前怯,不好意思地說一句,他的許多觀點,恰恰就是羅翔飛自己在若干年後反思的結果,他可是沒版權費的哦。
「在整個西方世界裏,RB是與中國經貿往來最為切的,我們選擇RB企業作為引進來源,有什麼不妥?」羅翔飛反駁道。
馮嘯辰道:「正因為RB與中國經貿往來最為切,所以RB人對於中國政府的決策風格最為悉。他們知道我們缺乏國際化經驗,在國際技流中有弱者心態,容易被外方左右,因此在談判中能夠練地使用各種技巧,以達到他們的目的。」
「呃……」羅翔飛語塞了。這也算一個理由?他細細地想了一下,終於無奈地承認馮嘯辰是對的。他與許多西方國家的客商都打過道,只有與RB人打道的時候,是最為舒心的,人家會把各種事都考慮周全,都迎合中國人的心理。他原來只覺得這是積極的一面,現在想來,人家對自己悉,自己卻不了解人家的規則,在談判之中,不吃虧才是奇怪呢。
馮嘯辰繼續說道:「相比之下,國和歐洲的廠商,由於對中國不了解,在談判的時候反而不敢過分,生怕被我們抓住把柄,影響雙方的關係。尤其是聯邦德國的企業,為了能夠在國際市場上佔據一席之地,對於中國這樣一個新興市場的態度是非常謹慎的,他們會寧可自己吃點虧,也不讓中國人覺得吃虧。如果我們一開始就選擇與聯邦德國進行合作,類似於水馬桶這樣的問題,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
「這是你自己悟出來的,還是聽別人說的?」
羅翔飛已經驚得目瞪口呆了,這哪裏還是一個不滿20歲的臨時工說出來的話,經委那些資深的外貿員,對這個問題的領悟,似乎也不及馮嘯辰更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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