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張書長在嗎？」小陳站在總行的大廳里，頗有些茫然的詢問一名著制服的幹部。

後者打量了一下他，語氣懶洋洋問：「你是哪位？找他什麼事啊。」

「張書長打電話到我們分理……」小陳一邊說，一邊乖巧的遞出自己的證件。

對他來說，總行的老鼠都比自己值錢，他是一個都不敢得罪。

「哦，還是清華分理的主任呢。」穿著制服的幹部果然沒把他當回事，看著證件，卻是話鋒一轉，問：「清華的學生在你們那存錢多嗎？這兩年留學的學生多了吧，換匯的多嗎？」

「是比前兩年多點。」小陳天乖巧，此時更是將自己的乖巧發揮出了十二。

制服幹部看的愉快，用手抖了抖手裡的證件，也不還給小陳，笑道：「正好我有空，幫你問一下。」

說完，他就大馬金刀的坐到大廳的沙發上，用起了旁邊的電話。

小陳不遠不近的跟著，也不敢要自己的證件。

別看他是同一個銀行的工作人員，還有點小職，在自己分理還能勉強被稱作一把手。但是，面對總行的幹部，他永遠都是基層中的基層，而且幾乎是預定了一輩子的基層。

事實上，就是京城分行，他也沒去過幾次。

銀行的晉陞機制，從一開始就極重視統。

畢業的院校是銀行員工的統，分配的工作是銀行員工的統，學歷和初始職位也是銀行員工的統。當然，家族統永遠是最重要的，毋庸置疑。

像是總行這種地方，歷來是高統員工的聚集地，畢業的院校不夠好，學歷不夠高，或者家族統不夠炫的，想要職，那是想也不用想。

至於小陳這樣的基層員工，能晉陞到總行的，更是麟角。

就是來總行旅遊的機會，都是偶爾中的偶爾。

「你和張書長是什麼關係？」制服幹部慢悠悠的撥電話的過程中，像是閑聊似的套話。

小陳一的弦早就綳的的，頭腦飛轉的同時，陪著笑，道：「我不認識張書長。」

「不認識？不認識他打電話給你？」制服幹部停下了撥號的作，扭頭道：「不是我說，張書長怕是連清華分理的門往哪邊開都不知道。」

小陳陪著笑，說：「我也擔心的，不知道是什麼事。但他是通過總行的電話打過來的，我就趕來報道了。」

「唔……」制服幹部不知道想了什麼，停頓片刻，又將剩下兩位號碼給撥通了，等了片刻，面上陡然出笑容：「張書長，我是劉毅啊，這裡有位基層的同志，說是認識您……」

小陳低著腦袋，也沒法反駁，難不還撲上去搶電話嗎？

劉毅握著電話，依舊保持著笑容：

「是啊，在我這裡呢，正好讓我給著了，看他像個無頭蒼蠅似的轉悠，不是得問問嗎？」

「哦，哦。」

「好著呢，泡的都是好茶。」

劉毅對著電話滿口瞎話，也不怕小陳穿。

他抬頭看看小陳，口中繼續笑著：「是呢，不麻煩。」

「沒事兒。」

「恩呢……」

幾個象聲詞對話之後，劉毅的臉突的一變，人也坐直了，道：「是任行長要見的人，嘿，您早說啊，我馬上給您帶過來……哎，沒問題，馬上到。」

劉毅掛掉電話，用審視的目盯著小陳看了片刻，再站起來，先將手裡的證件還給小陳，才笑道：「陳主任深藏不啊，您早說是任行長的人唄，我還能攔著您不。」

「任行長？」小陳滿臉的不理解。

「得，咱們先上去吧。」這位也不知道小陳是裝的還是真的，人生如戲，全靠演技，看不穿也不能問啊。

小陳默默的跟著他，登上頗有些恢弘的樓梯，每一步都覺得無比的新鮮。

這裡，就是總行之所在了。

無數資金彙集於此。

無數銀行職員的命運，無數企業的命運，無數人的命運，或許只在它一次神經的跳下，就被決定了。

這裡，也是無數基層員工不斷猜測又不到的神之地。

小陳剛工作的時候，也曾幻想過，有一天能來到總行。

如今再看，這樣的幻想，就像是一名小學生，以為自己長大了能為「偉大的」或「著名的」一樣。

砰砰。

砰砰砰。

走在前面的劉毅很講究的敲了敲門，聽到裡面喊進來，才給推開來。

小陳連忙跟著進去，就見一條二三十米長的桌子，橫置於房間，兩邊卻只坐了六七人。

「楊教授？」小陳一眼看去，就見到了楊銳，一哆嗦，就給念叨了出來。

他的聲音不大，只是讓前面的劉毅聽到了，微微側頭想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小陳來了。」楊銳的表是一貫的自信。

這個世界是屬於的，所以而有信。

楊銳出令人溫暖的笑容，向小陳招招手，讓他往前走。

小陳遲疑了一下，快走了兩步，滿腦子都是一片糊塗。

要說楊銳，他是無比的悉了，甚至可以說是太悉了。

從楊銳大一開始，他就有幫楊銳辦理業務，最多的時候，清華分理每個月都會聯絡客戶，幫楊銳收購收集大量的郵票，作為回報，楊銳則會購買一些國庫券，或者貸款和存款什麼的。

楊銳當年買郵票是極大方的，若是珍稀的郵票，例如藍軍郵和猴票之類的，他經常能多給出市價五六的價格，以至於做到後面，小陳自己都了郵市上的小名人，賣郵票的甚至會自己找上門來。

後來，楊銳購買古董、字畫、茶葉和四合院等等，也多有通過他來作的。

與楊銳這位罕見的大客戶的關係，也是小陳年紀輕輕就為分理的主任的主要原因，直到現在，分理有什麼任務要完的時候，小陳只要打一個電話給楊銳，多數能得到一個不錯的回饋。

雖然一個小小的分理，只是銀行系統中最基層的存在，但在走進總行的大門之前，小陳都是滿足而快樂的。

在附近的片區，他也是各家主任里最年輕最滋潤的一名了。

而在走進總行的大門后，小陳卻沒想到會見到楊銳。

「我是張謙。」張書長和小陳握了一下手，笑道：「我記得，你之前是讀過金融系培訓班的吧。」

「啊……是的。」小陳愣了一下，培訓班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而且只是個很沒意思的例行公事吧，為何此時提到？

「金融系培訓班裡面，出了很多人才吶。小陳，好好乾。」張書長說著給他介紹道：「楊教授你認識的，這位是咱們任行長。」

「任行長好。」小陳趕忙打招呼。

這是只有開大會才能見到的人呢。

「恩，你給楊教授服務，解釋咱們行的政策，有不明白的，就問其他人。」任行長像是位知長者似的，與小陳握手。

小陳按捺著訝異點頭。

「華銳即將有大筆的外匯過來，任行長希我能存在中行。」楊銳笑笑，道：「我也不認識中行的什麼人，就想到你了。」

楊銳的解釋卻是直白的多，一下子把小陳給驚醒了。

「我對外匯業務也不是很悉……」小陳連忙解釋。

「你有不懂的就問其他人，然後再給楊教授說。」任行長這句話就近似於命令了。

楊銳的語氣更輕鬆的道：「我只聽你的解釋和說明，其他人說什麼，我都是不理的。所以，小陳主任，你肩膀上的擔子是很重的。」

楊銳像是開玩笑的，但聽在小陳耳中，卻是真的重逾千斤。

「楊教授，我怕自己不能勝任。」小陳小聲回答。

他確實沒有相關的經歷，尤其是看任行長都出現的場合，涉及到的金額況怕是不會輕鬆，想到出錯的可能和後果，小陳就是力重重。

「你不用擔心，就和我以前在咱們分理辦事一樣。」楊銳卻是笑瞇瞇的安著，說：「我呢，不喜歡其他人絮絮叨叨的說些違心的話，你怎麼說都是中行的人嘛，你幫我理銀行方面的況，我比較放心。」

「這個……」

「小陳，楊教授選我們中行，就是因為和你悉。可以說，你的工作，不僅是為我們中行開闢了一條新業務線，還是給我們所有人上了一課，你就按照楊教授說的做，有什麼需要的，都來找我。」任行長說著，轉頭道：「小張，你把小陳先借調到總行來，讓他能安心做事。」

小陳懵懵懂懂的點頭。

眼前的信息太多，他已經理不過來了。

楊銳起活了一下，順便倒了一杯水，順手退給他，道：「小陳，別想太多，慢慢來，咱們都是新手嘛。」

讓小陳居中理華銳的外匯業務，是楊銳不得已而為之。

90年的中國，是沒有什麼專業的會計師事務所，或者銀行居間服務機構的。銀行的工作，就是存錢放款，再就是賣些七八糟的金銀幣。

外企倒是可以用外國銀行和外國的各類諮詢機構和事務所來理外匯，楊銳卻不方便了。

當然，華銳賺到的大筆外匯，都可以留在香港的銀行賬目上，可即使如此，需要寄回國的也是極其大筆的。

這麼多錢，而且有陸陸續續的不斷賬的資金，就不能單純的存銀行了，也沒有哪個銀行給你提供這麼單純的服務。

而要簽訂複雜一點的合同，以國銀行目前的尿，潛規則會玩的人累死。

與其自己費心研究，楊銳寧願找一個悉的居間人。

楊銳給了小陳十分鐘的調整時間，然後就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他道：「這是我們的首期利潤，存華銳的新開賬戶里，你看看怎麼搞合適，我要靈活支取的方式，兌換比例也要合理……」

小陳茫然的接過文件，低頭就看到一長串的零。

「這是……」

「西地那非在國的收。」

小陳總算知道，為什麼堂堂任行長都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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