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逛了一小會，崔洪春以擔心教授辛苦為名，讓隨從把眾人引到了一旁的休息室。有領導在場的地方，永遠不用擔心沒人照顧，不一會工夫，茶水、點心、水果等都送上來了，王司長熱地招呼著陳賀千和秦海隨便用。

“秦海同志，你現在在青鋒農機廠負責什麼工作？”

眾人吃喝閑聊了一會，崔洪春把話頭引到了秦海的上。經過剛才的事，崔洪春對秦海不再輕視了，他能夠理解，為什麼陳賀千這樣一位時間金貴的大學者，會愿意出時間帶著這樣一個年輕人來逛展會。

這一行人，秦海無論年齡還是職位，都是最低的，所以他不敢表現得過于輕狂，而是一直正襟危坐，不輕易發表什麼言論。聽到崔洪春對自己說話，他才答道：“我在青鋒廠，是擔任廠長的聯絡員，相當于工作書吧。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我被借調到浦江工作去了，在浦桑汽車國產化工作辦公室做一些輔助的工作。”

“浦桑汽車國產化辦？”崔洪春琢磨了一下，說道，“是機械部的蘇英那邊吧？”

“是的，蘇部長是我們辦公室的直接領導。”秦海說道。

“他們怎麼會把你借調過去呢？”崔洪春有些詫異，他知道浦桑國產化辦是一個很有權力的部門，在用人方面也是頗為嚴格的。這樣一個單位，居然出系統和省份，跑到安河省一個縣級農機廠去調人，這其中必有緣故。

秦海把青鋒廠承接浦桑汽車配件生產的事簡單向崔洪春介紹了一遍，其中也沒有瞞自己在關鍵技環節中發揮的作用，因為如果不說明這一點，就無法解決為什麼楊新宇要點名調他去幫忙。

聽秦海說完，陳賀千補充道：“小秦在材料方面頗有一些研究，這次浦桑汽車調他過去，也是為了解決材料方面的一些問題，小秦，你把今天跟我說的汽車材料那些況也向崔部長匯報一下吧。”

陳賀千這樣一說，秦海也沒法再謙虛了，只能又把材料工作小組的事也向崔洪春做了一個介紹，直聽得崔洪春出滿眼的驚奇和欣賞之。

能夠做到副部長這個級別的人，都不是庸才。在旁人看來，秦海不過是一個小年輕，他說的技問題大家也聽不懂，所以無從判斷他到底有幾分才學。而崔洪春卻與眾人不同，他同樣不懂秦海說的技名詞，但他卻能夠從秦海的敘述中判斷出對方的邏輯水平、觀察能力、思辨深度等等。是秦海的講述中所表現出來的全國一盤棋的眼界，就足以讓崔洪春相信此人才華出眾了。

“這麼說，你是這個材料工作小組的技核心？”崔洪春問道。

“哪里，我只是比其他搞行政事務的同志在技方面了解得稍多一些而已，不敢妄稱技核心。”秦海謙虛道。

崔洪春笑道：“這個老蘇，居然跑到我們農機系統來挖人才，這件事我可得好好跟他說一說，不行，我得讓他給我們付咨詢費。”

涉及到部長們之間的打罵俏，秦海是不便的，他只能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只是一個打醬油的，你們說啥說啥，別把我扯進去。

崔洪春開過這個并不可笑的玩笑之后，對秦海說道：“小秦，你是一個材料專家，對于咱們農機系統的材料問題，你有什麼看法？”

“陳教授和各位領導在這里，我哪敢自稱專家？”秦海笑道，“要說，也是請陳老師說吧。”

陳賀千擺擺手道：“業有專攻，小秦，你在農機廠也工作了這麼久，應當有一些自己的見解的。崔部長問你，你就大膽地說出來嘛。”

“好吧！”秦海應道，“那我就說說我的一些淺認識吧。我認為，關于農機系統的材料問題，有兩點。第一，咱們的技水平還比較落后，與國外先進水平存在著明顯的差距；第二，這種差距并不是不可越的，關鍵在于我們有沒有信心，有沒有決心，有沒有正確的方法。”

“信心，決心，正確的方法。”崔洪春重復著秦海的話，然后點了點頭，說道：“你總結得不錯。關于這三條，你能再詳細地闡述一下嗎？”

秦海道：“信心方面，并不困難。青鋒廠的實踐已經證明，咱們并不比日本人差，日本人能夠做到的，咱們也同樣能夠做到。”

“青

鋒廠的這個事跡，要好好地總結一下，向全系統通報。要發起一個學習青鋒神的運，號召全系統的科研部門和生產企業積極攀登技高峰。禾廠的事，要作為一個反面典型，也要通報全系統。要各家企業以此為鑒，進行自查自改，看看有多被外國技打敗了信心、睜著眼睛都看不到國技優勢的況。”崔洪春指示道。

幾名隨從趕掏出筆記本進行記錄，同時在心里暗暗地替婁福翔念著自求多福。作為全系統通報的反面典型，婁福翔基本上就是萬劫不復了，說到底，就是因為欠而惹出來的禍事啊。

“決心方面，就取決于部領導了。”秦海微笑著看了崔洪春一眼，“部里對于追趕國際先進技，應當有一個明確的態度，要把任務下達給有實力的單位，迫使他們改變目前這種推諉塞責、得過且過的工作作風。此外，要搞科技攻關，還要有資金和政策方面的保障，喊口號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也會使下面的人懷疑領導是否真的有這樣的決心。”

“哈哈，這是給我們部黨組布置的任務了。”崔洪春笑道，“小秦說得對，在追趕國際先進技方面，咱們的確是需要有一些決心。下次黨組會上，我把這個問題提出來，讓大家議一議，拿一個態度出來。

今天參觀這個展會，就我個人而言，一方面是大開眼界，另一方面也是深刺激。如果五年、十年以后，咱們還是遠遠落后于國外先進水平，那就是咱們這一代人的失職啊。”

刷刷刷刷……隨從們又趕開始記錄了，部長說的這些，在未來寫各類報告的時候都是要現出來的，這就是所謂領導講話神。說個簡單的，這次展會過后，相關司肯定要寫總結材料，如果你在材料中一味只是夸獎國外技如何先進，沒有提到對國企業的刺激和啟示，那就是與領導的神相左，你就等著沒完沒了地被領導拎去訓斥吧。

“關于小秦說的任務、資金、政策，長松，你們司能不能組織人研究一下，搞一個……農機系統追趕國際先進技的行方案。你們先把方案草擬出來，提給部黨組，到時候我們也會請陳教授這樣的專家也指點指點。”崔洪春把目投向了那位王司長，想必他的名字應當是王長松吧。

“可以，明天一上班，我就把這件事安排下去。”王長松應道。

“對了，草擬這個行方案的時候，也要聽聽小秦同志的意見。”崔洪春又補充道。

“是！”王長松老老實實地回答著，把這一條也記到本子上去了。不過，在他心里，對于秦海卻很是不屑。在他看來，秦海不過就是巧知道了一把旋耕刀的，這才引起了部長的關注。至于說什麼浦桑汽車國產化之類的事，沒準就是吹牛，也許真正的原因在于秦海與國產化辦的某位領導有什麼親戚關系。

農業部下面有不大型農機企業，還有農業科研部門和院校，說是專家如云也不夸張，什麼時候得到這樣一個小屁孩來說三道四了？

當然，崔洪春指示說要聽聽秦海的意見，王長松是不敢不照辦的。他想好了，這個行方案可以先讓自己找來的專家擬定一個，然后把秦海找來，問問他有什麼補充。如果秦海提出的是什麼無傷大雅的意見，就給他補充進去，這樣跟部長也就有個代了。至于說秦海會不會提出一些與專家們不同的觀點，王長松并不擔心，秦海如果真敢這樣做，他隨便找幾個專家給秦海講講課，也足以讓秦海得掩面而走了。

王長松心里打著什麼小算盤，崔洪春并不關心，他把頭轉向秦海，說道：“你接著說，剛才只說了信心、決心，還有什麼作正確的方法呢？”

秦海笑道：“有關正確的方法，其實崔部長已經說到了。您說的行方案，其實就是一種正確的方法。做事之前，先進行科學的論證，明確自的優勢、劣勢，分清要的任務和次要的任務，然后有步驟地進行人、財、方面的投。能夠做到這樣，再大的難題也能迎刃而解了。”

“哈哈，小秦說得不錯。”崔洪春龍大悅，他笑著對秦海說道：“現在我明白為什麼蘇英要跑到安河去挖你了，人才難得啊。怎麼樣，小秦，有沒有興趣到部里來工作，比如說，給我當個書？”

秦海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崔洪春邊一名隨從的臉立馬變了鍋底的，不用問，此人必定就是崔洪春現在的書了。秦海堅信，如果此人練過意念殺人的話，自己此時早已被他碎尸萬段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