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歌住宿之地已距廬州不遠,第二天,眾人大早起,加趕路一天后,終于在傍晚時分進廬州城。
此刻漁舟唱晚,落日熔金,路邊隨可見作俠士打扮的江湖男。廬州本就聚集了好幾個江湖門派,最近又因為潛淵劍,吸引了一大幫看熱鬧的人,所以此刻廬州的街道顯得尤其有煙火味,河道邊搖漿的聲音連綿不絕,伴隨著小販熱的賣聲,與東都截然不同的江湖豪氣撲面而來。
白千鶴騎在馬上,看著悉的繁榮景象,頗為慨地說道:“我了。”
然而最前方那兩個做主的人一心撲在工作上,毫沒有休息的意思。李朝歌頭也不回,說:“先去府衙,晚飯還不急。”
白千鶴流連地看著路邊熱騰騰的竹筒飯,心想他其實急的。奈何拿錢的是大爺,白千鶴拗不過李朝歌,只能忍著心痛和珍饈肩而過。
李朝歌和顧明恪直奔廬州府衙。每個城池形狀各異,但是府位置都是差不多的,俱是坐北朝南,坐騎中軸。李朝歌門路,很快就找到刺史府。
此時府衙門口有人守著,不斷朝路上張。門房已看了一整天,他知道東都有大人要來,聽說來頭非常了不得,按行程就在這兩天。門房眼穿地盯著城門方向,始終不見人影。他都要放棄了,忽然見街對角來了一行人,為首者一男一,風姿相貌極其出眾,后面的侍衛也各個宇軒昂,威武雄壯。
門房一看,立馬覺得這就是京城欽差。雖然他沒明白隊伍中為什麼會有人,但是這氣度,這打扮,不會錯了。
那行人直直朝府衙走來。門房突然見到這種場面,手都開始發抖,他飛快跑進大門,一邊跑一邊大喊:“東都來人了,東都來人了!”
李朝歌勒馬停在刺史府前,抬頭了門上的牌匾,說:“見了皇帝使者,不急著請安,反而忙不迭朝里面報信。廬州府衙可著實有意思。”
顧明恪已經下馬,聽到的話,說:“見一步走一步,先下來吧。”
李朝歌縱躍到地上,剛剛站穩,刺史府大門里面就趕出來一波人。打頭之人穿著青衫,見了顧明恪立刻行禮道:“欽差好。廬州長史趙振宜給圣人天后問安。”
“長史請起。等回京后,我會向圣人天后轉達你的問候。另外……”顧明恪抬手指向李朝歌,說,“這才是此行長,鎮妖司指揮使。”
鎮妖司?長史懷疑地皺起眉,上上下下挑剔地打量李朝歌。指揮使是什麼,鎮妖司又是什麼地方?聽都沒聽過,怕不是江湖騙子裝模作樣吧?
李朝歌一看長史的表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李朝歌和善地笑著,不不慢說:“趙長史,初次見面,希接下來合作愉快。哦對了,忘了說,我姓李,名朝歌,如果你還想不起來,也可以我盛元公主。”
長史聽到李朝歌說自己姓李的時候表就猶疑起來,李朝歌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直到李朝歌說盛元公主,長史終于想起來他在哪兒見過這個名字了。
在朝廷的邸報上啊!長史嚇得都了,趕三步并作兩步走下臺階,對李朝歌長長作揖:“原來是盛元公主,屬下該死,多有怠慢,請公主恕罪。”
李朝歌見慣了這些前倨后恭的臉,懶得和這些人廢話,直接說道:“前面帶路,去刺史住所和案發現場。”
長史不住陪小心,臉上滿是尷尬之意:“命案現場腥晦氣,公主千金之軀,被氣沖撞了就不好了。不如下給公主找一個山清水秀之地,公主……”
“帶路。”
白千鶴幾人站在后面,默默地不說話,以一種同的目看著廬州長史。廬州長史汗都要下來了,他也不是沒見過皇親國戚,為什麼李朝歌一個公主,比正經皇子吳王還要強勢駭人呢?
這哪里是個公主,這分明是祖宗啊。
李朝歌寒著臉,面若冰霜,氣勢驚人。長史不敢再推,著頭皮道:“下遵命。公主,命案之地……不太雅觀,請公主做好準備。”
李朝歌自然是知道的,論起對死人的了解,長史遠不及專業。長史戰戰兢兢在前方帶路,李朝歌和顧明恪隨后,再后面,跟著周劭、大理寺等人。
朝廷各級府形制類皇宮,前衙后府,前面是公堂、書房、議事廳等辦公機構,后面是府邸,供長及其家眷居住。廬州是中州級別,最高長是刺史,按照道理,刺史無論辦公還是住宿都要留在府衙,白日在前衙辦公,晚上回后府睡覺,確保全天都鎮守府,以備不測。
饒是李朝歌對命案現場有心理準備,等看到地方時,還是吃驚了。李朝歌看著眼前黑漆漆一片,手在柱子上刮了刮,問:“著火了?”
“是。”長史著手,似乎有些張,“昨夜突發天火,這里又全是書卷紙張,一下子就點著了。屬下帶著人拼死搶救,好容易才撲滅。”
所以,堂堂刺史府正院,歷任刺史辦公和議政的地方,就被燒了一片焦土。李朝歌收回手指,將指尖上的木屑碾黑灰,問:“里面的東西呢?”
李朝歌臉平靜,但是長史在這樣的目下,莫名心虛氣短,聲音越來越低:“全……全燒了。”
“第三任刺史就是在這里亡故的?”
“是。”
李朝歌輕輕笑了一聲,語氣不知所指:“你們可真好。”
歷任刺史的辦公地點和命案現場,線索最多的地方,巧一把火全燒了。其他人在屋尋找有用的線索,李朝歌站在屋外等。過了一會,顧明恪也出來了,站在邊說:“都燒毀了,幾乎沒什麼可用之。”
李朝歌就知道會是這樣。抬頭著斗拱上飛翹的祥云,輕聲說:“昨夜下了雨,這還能燒起火來,他們可真是費心了。”
顧明恪用帕子拭手指,即便上面并沒有灰塵,他也依然了一遍,才說:“在廬州死亡的第一任刺史,曹羿,關人氏,吏部考評上說他急躁易怒,嫉惡如仇,屢次在任上和同僚發生沖突,在吏部評價不算好,但也許多年拿了平。曹羿如何死的至今沒有統一說法,吏部記錄上說他是染疾去世,但語氣似有疑問。曹羿死后,朝廷派了吳晉原接任。吳晉原是在廬州就任最久的,永徽二十年末至,二十二年春得惡疾而死。因為廬州接連死人,許多員并不愿意來廬州,廬州刺史府空了三個月,今年六月才終于來了新任刺史,徐興寧。然而沒一個月,徐興寧也死了。”
“怎麼死的?”
“吏部材料上沒寫,需要我們查。”顧明恪看了眼門窗廊柱被熏黑,但屋子里面卻被燒的分毫不剩的刺史正院,說道,“看起來,這座府衙不適宜居住。我們去外面另找地方住吧。”
李朝歌點頭,正有此意。他們作為朝廷特使,圣人代表,本來應該住在衙里。不過看這里的況,還是別住為好。
李朝歌想了想,問:“吳晉原,也就是第二任刺史,在廬州待得最長的那位,染了什麼惡疾?”
“吏部卷宗上只說惡疾,沒有記錄癥狀。我本打算來廬州查這里的案宗,只可惜,被火燒了。”
李朝歌嘆了一聲,說:“罷了。他們兜這麼大的圈子,必定有所圖。只要有所圖就不會安分,我們只管等著他們送上門即可。”
為今之計,只能如此。李朝歌和顧明恪說完話,大理寺三個差從里面出來,對顧明恪說道:“顧寺丞,里面是空的,我們只在角落里找到一些紙張碎片,可惜已經燒的看不清字了。”
“收著吧。”顧明恪說,“一切有字的紙張,無論殘破程度,一律帶走。”
大理寺的人應下。周劭和莫琳瑯幾人也出來,李朝歌詢問:“有找到東西嗎?”
李朝歌看似問東西,其實在詢問莫琳瑯,有沒有看到不同尋常的鬼魂。調查推理翻資料是大理寺的辦案方法,他們作為鎮妖司,自然不走尋常路。
莫琳瑯搖頭:“沒有。”
李朝歌憾地嘆氣,還以為那三位刺史冤死,鬼魂會徘徊在死亡之地不肯散去呢。如果湊巧看到他們,讓莫琳瑯問問兇手是誰,不就直接破案了?
只可惜,沒這麼好的事。
大理寺的人沒意識到李朝歌的真正用意,但顧明恪一下就聽懂了。顧明恪心道李朝歌想的還,人死后魂魄七日就散,唯有極數氣重的枉死之人會變鬼魂徘徊人間,其中能修煉形的厲鬼更是萬里挑一。這麼久過去了,那三人的魂魄早就進回投胎,怎麼可能等在現場,專程給李朝歌送線索。
顧明恪說:“查案非一時之功,證燒了,但人證還在。你們去和周圍百姓打探消息,多聽多問,任何有用的消息都不要放過。唯有穩扎穩打,才能找出真相。”
李朝歌聽出來了,最后一句話是說給聽的。李朝歌不在意地挑挑眉,而剩下幾人一聽就垮了臉:“今天就去啊?”
“越早越好。”顧明恪毫不為所,說道,“快去。”
大理寺的三個差頓時喪氣,有氣無力地往外走。白千鶴左右看看,湊到李朝歌邊,問:“公主,我們呢?”
李朝歌笑了,輕輕睨了顧明恪一眼,當著那三個差的面說:“不急。我這個人最是恤下屬,我們先去吃飯。”
大理寺那三個差沒有走遠,一聽到鎮妖司的人要去吃飯,背影更喪了。顧明恪覺得李朝歌實在稚的無可救藥,他負手走下臺階,說:“你們隨意。”
白千鶴一聽到要吃飯,高呼一聲好耶,立刻自告勇去訂酒樓了。白千鶴就算輕功再快,找酒樓也需要時間,李朝歌不慌不忙地跟在顧明恪后,故意問:“顧寺丞今日趕了一天的路,不需要休息嗎?”
“謝公主關心。但在公言公,相較于私,還是人命司更重要。”
沉溺于私的李朝歌毫不以為恥,說:“顧寺丞真是大公無私舍己為人。你們先查,我就不奉陪了。”
反正顧明恪查到什麼線索,李朝歌問,他總不會不說。李朝歌算盤打得飛快,和顧明恪前后腳走出刺史府大門,發現門口已經圍了許多人。
為首的人濃眉大眼,氣勢雄渾,看起來是個掌門人。他對著李朝歌和顧明恪抱拳,聲如洪鐘:“見過盛元公主,見過顧欽差。在下乃藏劍山莊莊主洪城源,恭候二位多時。昨夜刺史府意外失火,無法居住,若讓二位貴客住在客棧,實乃我等東道主失職。若公主和顧大人不嫌,不妨下榻敝莊。敝莊不敢和京城皇宮比,但依山而建,略有野趣,還算堪以目。公主、顧大人賞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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