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魏嬈的伯父承安伯帶回家一則戰訊,神武軍、雄獅軍的兩位副將陸濯、戚仲愷夜襲烏達大營,未料烏達早有防備,陸濯、戚仲愷率領的一萬余銳反遭圍殺,死傷慘烈,只有千人生還,萬幸陸、戚都只是了些小傷。
朝廷一方吃了虧,元嘉帝龍不振,場上也彌漫了一層霾。
上四軍里的將士,哪一個不是千挑萬選選□□的,一人比得上普通軍里的十人,這一戰就折了一萬,一萬個熱男兒,別說元嘉帝心疼,聞聽此訊的魏老太太、郭氏以及魏嬈三兄妹都面痛惜。
魏嬈的堂兄世子爺魏子瞻不解道:“月初的消息,烏達已敗相,怎的還會出現如此逆轉?”
郭氏試著分析道:“是不是陸濯、戚仲愷急功近利,莽撞了?”
這幾年西亭侯父子率領的龍驤軍頗有過神武軍的勢頭,陸濯第一次領兵,肯定想爭功,還有那戚仲愷,也不是個穩重的。
想到什麼,郭氏瞟了魏嬈一眼,心積慮要勾引的戚二爺打了敗仗,魏嬈臉上也無吧?
“婦道人家懂得什麼,休要胡言語。”魏老太太嚴厲地批評了兒媳婦。
承安伯也瞪了郭氏一眼:“不懂就別瞎猜,傳出去得罪兩家人。”
就算陸、戚兩家打了敗仗,英國公府、平西侯府也不是魏家能得罪的。
郭氏悻悻地低下頭。
魏嬋攥了攥帕子。端午節龍舟賽,第一次親眼目睹英國公世子陸濯的風采,那一刻,不僅僅是,幾乎所有在場的閨秀小姐都被陸濯吸引了,沒有一個不羨慕謝六姑娘的。魏嬋自知與陸濯是萬萬不可能,可,哪怕自己得不到,魏嬋也希陸濯事事順利,莫要損了英名。
魏嬈不在戰場,亦不妄加揣度戰況,只是神武軍、雄獅軍代表了這次朝廷抗擊烏達的最強戰力,兩軍打了敗仗,讓這個安居京城的家小姐也跟著心沉重起來。睡之前,魏嬈不向菩薩祈求,祈求這場戰事早點結束,讓大家都可以恢復之前的平靜生活,敢說敢笑敢鬧。
重節的時候,邊關終于又傳來了捷報,陸濯、戚仲愷兩位年輕的副將聯手擊殺數萬烏達鐵騎,一前恥。沒過多久,京城也發生了一件大事,一位雄虎軍的都頭被抄九族,九族共計上百口人,全部拉到午門斬首,罪名是通敵叛國。
據說行刑之時,午門前流河,宮人用水洗刷了無數遍,石板隙中仍然殘留褐紅的跡。
很快真相就在百姓間傳開了,原來中秋夜兩軍襲失敗,便是因為那位都頭給烏達報了信。
這下子,就連被行刑那日的腥震懾的心百姓,都覺得這一家九族死有余辜。朝廷辛辛苦苦栽培的一萬銳啊,多家人引以為傲的威武兒郎,叛賊家的百余口親戚給損失的戰馬賠命都不夠,更何況是慘死的將士?
就該重重地罰!看下次誰還敢當賣國賊,看誰還敢背叛自己的戰場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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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第一場雪降臨不久,這場持續了五個多月的戰事終于要結束了,呼倫可汗主求和,愿每年向朝廷進宮良駒戰馬、黃金人,并送一位嫡系草原王子進京為質。
元嘉帝考慮到冬季草原氣候多變,暴風雪隨時可能威脅幾十萬軍,接了呼倫可汗的降書。
消息傳出來,百姓們歡欣鼓舞,比過年還要高興。
魏嬈的廣興樓推出了胡羊火鍋,配以大廚祖傳的制醬料,麻辣爽口,在這日漸嚴寒的冬日,將廣興樓的生意推向了另一個高峰。
魏嬈特意給已經回了太原的表哥霍玦寫了一封信,分生意興隆的喜悅,并期待表哥表妹明年再來京城,親眼瞧瞧酒樓的賓客滿門。
霍玦的回信比凱旋的大軍先一日遞到了魏嬈的手中。
除了敘舊賀喜,霍玦在信上也分了一道喜訊,霍琳要定親了,男方是太原城守備家的公子,在今年的戰事中立了小功,將來如果能提拔到京城的話,霍琳與魏嬈、外祖母一家還可以頻繁走。
魏嬈替表妹霍琳高興,守備是地方四品武,雖是大,可表妹有財有貌有德,真正論起來,那位守備家的公子也算不上吃虧。
魏嬈先給霍琳寫信,詢問表妹與準妹夫是否見過等兒家的,給管事盡快送出去,魏嬈再去與魏老太太說了這個好消息。
魏老太太很是羨慕,霍琳都說了門好親,的小孫眼看著就要十六歲了,婚事還沒著落呢!
“明日大軍凱旋,你要不要再去相看相看?”魏老太太鼓勵道,“這次軍中不年輕將士立功,咱們不挑門第,不挑最拔尖的那幾個,挑個品貌端正自己有本事的。”
高門勛貴之家魏老太太已經不指了,基尚淺的新貴還是可以考慮的。
魏嬈沒興趣:“我不去,萬一被人瞧見,該說我特意去看戚二爺了。”
魏老太太差點忘了這茬,孫說的有道理,便不再催促了。
翌日大軍歸京,魏嬈留在家中陪老太太說話,郭氏帶著魏嬋出門了。
京城郊外,魏嬈的舅母王氏也帶著周慧珍、周慧珠姐妹坐馬車來到了大軍會經過的道旁。柳嬤嬤依舊同行,的任務,是看著王氏、周慧珍不許下車,從窗簾里看看熱鬧可以,拋頭面萬萬不可。
馬車有兩面窗戶,可惜只有一面對著道,周慧珍戴著面紗早早地占據了最佳的位置,眸殷切地著道盡頭剛剛出現的大軍。冬季的慘淡,可大軍出現的地方似乎自帶了萬丈芒,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幾排,全都是大軍中的翹楚。
周慧珍只恨祖母管得多,如果讓跑到路邊,以的姿,定能吸引其中一位。
武之家,應該沒有文那麼重名聲規矩,西亭侯世子韓遼都能看上,其他人份稍微差一些,只要人有前途,容貌俊朗,周慧珍也愿意嫁。
終于,大軍靠近了,最前面是兩位至四旬的老將,周慧珍掃了一眼便看向老將后方,這一看,周慧珍深深地吸了口氣,一手捂住了口。
一左一右兩個年輕的銀甲將軍,左側靠近的那個,竟然就是在云霧山偶遇的神仙公子。
“哇,這位將軍長得真俊。”周慧珠從窗口另一邊出腦袋,呆呆地贊嘆道,也喜歡看神仙公子,但沒有姐姐看得那麼癡,很快,周慧珠就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他的臉好差,慘白慘白的。”
“可能是旁邊那位軍爺太黑了,顯得吧。”王氏從兩個兒的腦袋隙里看出去,津津有味地猜測道。
柳嬤嬤揚揚脖子,可惜窗口完全被娘仨堵死了,只能看到三顆烏發濃的后腦袋勺。
道之上,戚仲愷再次朝陸濯看了過來,他離得近,清楚地看到一顆汗珠沿著陸濯蒼白俊的側臉滾了下來。
戚仲愷握了韁繩。
夜襲失敗那晚,他中了兩支普通的羽箭,一支在肩膀,一支在大,這種箭傷在戰場上就是皮外傷,涂點藥包扎包扎養幾日就沒事了。
陸濯比他慘,憑借敏銳的耳力躲過了狼牙箭,卻被羽箭中后心口,如果不是命大偏了一點,陸濯恐怕就要命喪當晚。
軍醫替陸濯拔箭時,戚仲愷都不忍心看,只盯著陸濯的臉,這家伙也是夠狠,除了皺眉,愣是一聲沒坑。
陸濯傷勢嚴重,宜靜養,可兩人夜襲的失敗助長了烏達鐵騎的勢焰,戰場形勢再次吃,本不給陸濯安心休息的機會,陸濯又是個坐不住的主,被英國公勒令養了十天的病,便再也憋不住了,重新上了戰場。
陸濯的傷口,沒愈合多久便再次崩開,崩開了再養,養得能了馬上又去戰場拼命,如此折騰幾次,仗是打贏了,陸濯的臉也越來越白。
回京路上,陸濯一直坐車,如今要進城了,堂堂英國公世子、神武軍副將又不顧勸阻上了馬,不肯示百姓以弱。
“撐不住別死撐,等會兒從馬背上摔下來更難看。”戚仲愷咬牙切齒地道,別看陸濯坐得端正,可戚仲愷知道,他隨便手推一下,陸濯就會從馬背上掉下去。
陸濯扯扯角,算是回應。
自己的,陸濯心里有數,撐到家里好好休息幾天,便會康復。
半年前他騎馬出征,如今凱旋,他也要騎馬進城,不能失了神武軍、陸氏一族的威名。
他前面,英國公微微偏頭,然而考慮到長孫的脾氣,他什麼都沒勸。
馬蹄陣陣,大軍訓練有素地進了城門。
百姓們夾道歡迎,戚仲愷神冷峻,頻頻瞥向陸濯,陸濯面帶溫和微笑,除了臉,看起來與平時并無異常。
戚仲愷故意轉移他的注意力:“不知道六姑娘有沒有躲在哪家茶寮酒樓里看你。”
說說話,好友就不會只想著傷口的痛苦。
陸濯淡淡一笑。
戚仲愷自問自答:“應該不會來,謝家姑娘可沒有那魄力,不過也沒什麼可急的,再有半個月就大婚了,新婚夜有的是看。”
說完了,戚仲愷嘿嘿一笑。
他老子平西侯回頭瞪了他一眼,調侃陸濯沒關系,人家謝六姑娘是兒子能議論的?
戚仲愷冷不丁挨了親爹的瞪,終于不再絮叨。
到了皇城前,要進宮面圣了,戚仲愷搶先下馬,扶了陸濯一把。
陸濯破天荒地沒有嫌他多事。
“還行嗎?不行提前回去,這里又沒有百姓圍觀。”戚仲愷低聲問道。
陸濯笑道:“無礙。”
他說到做到,這趟面圣之行,陸濯真的撐下來了,一直到回了英國公府,一直到跟隨著英國公進了家里的大門,陸濯才突然眼前一黑,自此人事不知。
作者有話要說:戚二爺:你還行嗎?
陸世子:嗯。
戚二爺:還行嗎?
陸世子:嗯。
戚二爺:行?
陸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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