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北夏第二次公開描述完那段傳紙條的故事，突然有種丟臉的覺。

　因為說完后，整個會議室陷了比之前更尷尬的沉默中。

　江越臉上沒表，猜不出喜惡。

　他不講話，其他人也不敢開口。

　錢朗的指尖會議桌上來回輕叩，評價道：“主題不是暗麼，這……應該不算暗吧。”

　說完，他瞟了眼江越，像是在尋求認同。

　江越并沒有給出回應。

　“這只能算一段特別的經歷。”發覺錢朗和江越都看向自己時，方北夏突然張了，用左手指甲摳著右手手心，“因為我沒有暗過任何人，所以……缺素材。”

　錢朗表示諒解，點點頭。

　“有意思的。”一直不講話的江越忽然掀起眼皮，開口說道。

　聲音沉穩而清冽。

　所有人疑地看向江越，等他下一步評價。

　他牽：“青春不都這樣，有開始沒結局。”

　錢朗挑眉看江越，覺得這人不正常，很不正常。

　這句意外的肯定讓氛圍緩和了一些，蔡思彬趁機了幾句話，一群人從方北夏的故事為出發點，聊了聊這類題材的市場。

　其他人討論了些什麼，方北夏完全聽不進去。

　繃著的弦還沒有松。

　倒不是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跟江總來個相認戲碼，只是有些沮喪。

　一是講的故事講得不出彩，由于想快點結束而了不細節，比昨天更加寡淡。

　二是一眼就認出他了，他卻沒認出。

　可能還是不吧。雖然是高中同學，畢竟不同班，也多年沒見了，不記得很正常。

　過了會，方北夏回過神來，聽見江越的聲音說：“辛苦，我們回去聊聊。”

　恍神中，會議結束，大家各自回工位。

　蔡思彬留下江越和錢朗，三人站在會議室門口聊著些什麼。

　關系好的同事倚在會議室門口，用口型催促方北夏“快點”。

　方北夏抓起筆記本就往外走。路過江越邊時，眼睛還是沒忍住，在他上停留了一瞬。

　瞥見江越的襯衫背部有一小片汗漬。

　狐疑回頭，看了看墻上的空調面板。公司中央空調恒溫二十三度，有時甚至要蓋個毯子，才不至于太冷。

　同事用手肘撞，隨口問道：“你怎麼又穿男裝，男朋友的服？”

　方北夏正要解釋沒有男朋友，穿這個也只是出外景拍攝舒適，同事卻不以為意：“不用解釋，這有什麼呀……”

　兩人聲音漸遠，往會議室外走去。

　蔡思彬的眼神無意識跟著方北夏走，扭過頭又發覺江越微微蹙眉，趕接上剛才的對話，問是否有哪里不清楚。

　江越搖頭，沉聲說沒有。

　隨后，江越和錢朗移步到老大辦公室里談事。

　方北夏的工位正對著老大辦公室，越過電腦上方，江越的側臉又出現在視線中。

　方北夏開會時沒帶手機，打開微信，被幾百條聊天記錄震驚了。

　同事們在沒有領導的群里聊得火熱。

　江越不輸明星的氣質，已經俘獲了一大幫同事。有人甩出江越的履歷，他做過文娛，之后又做制片人和出品人。

　【江總家世不一般，爺爺是知名導演，父親在幾大影視公司都有占。】

　【據說江總跟錢總是發小，帥哥果然只跟帥哥做朋友。】

　【口碑劇《最親的你》的制片人居然是江總，大佬大佬。】

　……

　過了會，又有人從網上翻出江越出席業活的截圖，大家紛紛發各種“好帥啊”的表包。熱鬧極了。

　方北夏慢慢翻看，對比著群里的照片，看老板辦公室里的江越本人。

　他跟從前沒太大變化，十七八歲時長相已經基本定型了，現在更了而已。

　冷峻的外表沒變過，眼里輕狂和肆意的那勁，也一如從前。

　忽然，江越漫不經心地朝的方向瞟過來，眼眸像深不見底的海水，卻泛著亮。四目相對，方北夏呼吸一屏，有種被抓包的心虛，躲回電腦屏幕后。

　-

　老板辦公室的會談似乎一時半會結束不了。

　方北夏揣著手機下樓，在園區里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給高中同桌程七初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程七初拖著長長的聲音道：“方大導演，什麼風把您——”

　“吹”字還沒講出口，方北夏直奔主題：“初初，你最近見過江越嗎？”

　“我表哥？”程七初那邊頓了頓，大概是在思考，幾秒后聲音又續上，“過年見了一面，后來……有半年沒見了，平時都是微信聯系。怎麼啦？”

　程七初和江越是表兄妹，只有人知道這層關系。

　“我見他了。”方北夏補充道，“工作場合。”

　程七初不意外：“你們倆這工作，上不是早晚的事麼。”

　“他好像沒認出我。”

　“怎麼可能？”程七初不信。

　方北夏笑問：“怎麼不可能？”

　程七初想了想，列舉了幾大理由。

　第一，方北夏和關系這麼好，江越作為表哥，沒理由不認識。

　第二，方北夏跟江越當年經常代表文理科重點班，在榮榜里并排出現，江越作為學霸，不應該不認識。

　第三，方北夏是校花，江越作為男，不可能不認識。

　前兩點還算有點依據，第三點有待考證。

　“校花是婧妤，什麼時候變我了？”

　周婧妤是們的共同好友，公認的人，現在是演員。方北夏自己拍過的幾個片子里，周婧妤都出鏡過。

　“民間組織評選的。”所謂“民間組織”，只有程七初本人，大咧咧地說，“婧妤是濃系，你是淡系，風格不同。”

　“你說的這些理由都不立。”方北夏把話題扯回來，“高考后我跟他就沒再見過，九年了吧，不記得很正常。”

　九年，真的很長了。

　長到足以忘記一個隔壁班的普通同學。

　“哪有九年？”程七初細碎的記憶上線，“有次我和你吃完火鍋，江越跟我大姨正好在附近，他們開車過來接我，那時候你們見到了呀，前年的事而已。”

　方北夏努力在腦海中搜索，卻想不起來那次相見。

　“還說人家不記得你，你不也不記得人家。”程七初揶揄，“虧你高中時候還迷過他一陣。”

　迷這個詞，用得太曖昧。明明用crush更準確。

　帥氣的年，細碎的短發，干凈的笑窩，騎車經過時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籠罩了的十七歲。

　方北夏被人窺探了往日心事，提高聲音對方大名：“喂，程七初！”

　急得腳也跟著跺了一下。

　“你別急嘛，我又沒跟他說過。我知道那段時間你迷《藍大門》里的陳柏霖嘛，他又正好穿襯衫騎單車。”程七初笑道，“不過也沒持續多久，幾個禮拜后你就整天寫寫畫畫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神神的，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話題無聲無息地從江越上走。

　方北夏回想自己高中時期，確實有很多別人不能理解的行為。

　漂亮，卻從不懂得利用，只沉迷在自己的小宇宙里。大多數時間，都在看電影，在本子上寫各種天馬行空的故事，剩下的時間，都專注于傳紙條。

　跟江越有過零星集，但是不多。有過一瞬心，也在夏天結束的時候轉瞬即逝。

　“他不認識你，你也當不認識他唄。”程七初給出主意，“他那人太張狂，得治。”

　-

　方北夏剛掛電話，就看到不遠閃過一道悉的橘影子。

　經常投喂這片園區里的幾只流浪貓，貓咪都認識。只要出現在室外，貓咪就會圍過來。

　一只胖嘟嘟的橘貓從花壇里出來，繞著腳邊來回蹭著，突然瓷般倒下，朝出肚子。

　方北夏無奈笑笑，蹲下撓貓咪的頭：“你都什麼樣了，還要吃的。”

　貓咪委屈地“喵”一聲，仿佛在說“我了嘛”。

　平時會在包里隨裝一小袋貓糧，遇到流浪貓就放一把。

　對橘貓說：“乖，你等我一下，就在這兒別，我上樓給你拿貓糧。”

　安好貓咪，剛起，迎面撞上幾個人從后的門里出來。

　是江越和錢朗。

　方北夏呼吸一。

　兩個男人如同兩棵拔的白楊，把的去路擋得嚴嚴實實。

　江越的高眉骨和鼻梁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闖進視線里。

　當年的白襯衫，是桀驁不馴的年氣息，而現在他穿著襯衫西裝，有男人的味道，又好似有當年干凈的影子。

　跟他們同行的還有職業裝人，在方北夏愣神的瞬間，職業裝人禮貌微笑：“方小姐。”

　方北夏回過神來。

　錢朗是人，開會時就察覺到方北夏多看了江越幾眼，而江越竟然很反常地，說的選題很有意思。

　會議室里那麼多人里，方北夏雖坐在角落，卻最打眼。

　皮白皙，杏臉桃腮，干凈澄澈。

　影視公司里都是搞藝的，個鮮明的不在數，方北夏在其中屬異類。搭配簡單，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人卻亮眼。

　錢朗分析，這兩個人不是之前認識，就是出了火花，錢朗決定給哥們助攻一把，心地囑咐下屬先走。

　隨后，他問了句：“認識？”

　方北夏沒說話。

　滿腦子都是程七初那句“他不認識你，你也當不認識他唄”。

　邊的男人手抄西口袋，散漫地站著，一臉的玩世不恭。

　方北夏盯著他，他卻毫不在意，肆無忌憚地看回來。

　眼神赤誠坦，桀驁難馴。

　這人太張狂，得治。

　對視片刻后，方北夏移開視線，微笑禮貌而疏離：“不認識。”

　作者有話說：

　謝謝大家追文。王婆賣瓜自賣自夸一下我專欄的兩篇完結文~雙向暗《天知地知我知而已》，雙向救贖久別重逢《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