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下來,想必是辛垂楊的話相當激烈,既不想傷了我,也不想兩人之間有可能好轉的關系再度惡化下來。
“你這個傻丫頭啊!”我不由得莞爾,真是應了師傅常說的一句話,人有了男人,就再懶得腦筋了。
敬佩湖的義舉并不見得就能彌合我和湖在人生理念上的差距--就像楊廷和、費宏乃至桂萼,他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希國泰民安、國富民強,可這并不妨礙他們在朝廷中爭得你死我活--我還要我的奢侈生活,這是我的智慧和辛苦所應該得到的獎賞,就算我以后或許要為一任造福一方,那也是我的公職,而公與私對我來說自然是截然分明的。
重新摟過有些不明就里的魏,武柳就帶著丫鬟送早餐來了。下人面前,武柳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態度從容不迫、和藹可親,仿佛昨夜那個夜奔求歡卻被我拒之門外的人并不是,只是看到魏和窗戶上的那個大,才出驚疑的表。
“大姐,別擔心,督司衙門重地豈是別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這不過是一場意外和誤會而已。”我一語雙關地道:“何況,大姐得到岳丈大人的真傳,尋常賊子也不是大姐的對手。”又問爹武承恩可有消息。
武柳仔細打量了魏一番,才搖搖頭說武承恩是陪李鉞去寧波了。
去了寧波?我一怔,運河只到紹興上虞,李鉞他一個漕督去寧波作甚?!不過我很快就品出滋味來,看來是李鉞接任兵部尚書已定局,正好順路視察一下海防重鎮寧波。
不然,武承恩和他都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員,雖說朝廷重文輕武,可也沒有如此結討好的道理。
看李鉞一路南下的行程,我就知道沒個四五天,武承恩是絕對回不了杭州的。雖然昨天在大江盟并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但一兩天,事必見分曉,而我之后還要趕往武當作進一步的說服工作,中間還要和蔣遲商議茶話會的諸多事宜,若是等武承恩回來,時間就相當張了。
押上我尚未出世的兒子的幸福,我對解決茶話會這件撓頭的事充滿了信心。事實上,由于錯誤地估計了形勢,特別是在湖發出不同聲音和鐵劍門失去戰斗力的雙重打擊下,武當、大江盟外加恒山的反武林茶話會聯盟已經顯得有些力單勢孤,而一旦無法得到江湖的全面響應,蔣遲又不支援他們的話,那麼與我對抗到底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眼下他們的上佳之策,自然是忍下一口氣與我修好,讓我抓不住把柄正面對付他們,忍上個三兩年,等蔣遲接掌江湖,便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當然,修好也是有前提的,不然,武當百年聲,大江盟十載威名必然大損于這場反覆中了。
我深知這一點,心中固然恨之骨,卻不得不留有余地。所有指責的話語,都是針對為當事人的齊功和清雨,并沒有上綱上線,涉及兩派。
改革茶話會,親赴大江盟都足以表達我的誠意,而昨日“和親”一議,更是給了兩派偌大的臺階--既然大家已經是自家人了,豈有再反對我的道理?
我正暗自計算著行程日期,卻聽武柳含笑問我道:“賤妾想讓蕭四夫人和陸姑娘陪我去趟寶大祥,不知公子可否割一天?”說話間,眼神頗有些期待和求和的味道。
“大姐太客氣了。”我含笑點頭表示同意,畢竟是武舞的大姐,既然有心求和,那昨夜的事我最好還是權當沒有發生過:“您是武舞的大姐,公子兩字萬不敢當,不如我別吧!”
武柳嫣然一笑,可我上卻頓時挨了兩腳,人吃起醋來,還真是不分人場合。瞥了武柳一眼,見雖然風流放,可穿戴打扮卻十分當得,顯然對珠寶首飾的選擇有著相當的造詣,說是要兩相陪,不過是找藉口彼此親近一下罷了。
我便隨口問道:“大姐是自用,還是送人?”
“姐姐的婆婆快要過生日了,總要選一件得的禮。”武柳解釋道。
我“哦”了一聲,心道,哪有這麼巧的事,八是托辭,何況我記得武舞曾說過,和婆家的關系并不融洽,給婆婆買貴重的禮,大概還沒那份孝心。
武柳定的是娃娃親,當初夫家秦家也是個和武家門當戶對的宦人家,只是后來武承恩飛黃騰達,十幾年竟累遷升至一方督司,而秦家卻是家道中落,時至今日,兩家地位已是相差甚遠了。
好在武承恩念舊,兩人才順利完婚,武承恩更是把婿秦寶昌調了軍中。秦人才學俱是平平,可在武承恩的提攜下,還是一路平安地升至了杭州左衛副千戶。
不過,這似乎并沒有給武柳夫妻倆的帶來什麼好,不然,也不會一年當中倒有兩三個月住在娘家,而且十有八九是給秦寶昌戴上了幾頂綠油油的帽子。
“姐夫也是個大忙人吧!”我替武柳找了個理由:“剿倭那段時間,我接到了許多軍方人,知道這些帶兵打仗的將領一年到頭極為辛苦,幾個月不著家也是尋常事,家里自然要大姐多費心勞了。”
“別,還是你諒大姐。”武柳聞言,頗為意外地了我一眼,隨即慨道:“寶昌新近調任三江千戶所千戶,雖說三江所離杭州也不算遠,可畢竟不能輕回,留在杭州的一大家子人,哪個招呼不周了,別人都會說我這個大媳婦的閑話,唉,想想還是五妹命好…”
“不管怎麼說,姐夫升是件大好事。”
聽秦寶昌調任三江所,我倒有些同起眼前這個青春正艾的婦了,三十如狼,正是人最需要雨滋潤的時候,可卻要獨守空房,的確是寂寞難耐,不過,我可沒義務來的寂寞芳心。
而秦寶昌這千戶升遷的也有些奇怪,千戶所多為世襲,若非犯下大錯,一所千戶等閑不會落他人之手,于是隨口問起三江所原來的千戶究竟是死而無嗣,還是犯事兒了。
“是犯事兒了,原來的千戶王孝據說是勾結倭寇,已經下獄了。”
聽王孝這個名字有些耳,我想了半天,才記起曾在邸報中見過,這個名字和前任浙江頭領線人王仁的名字并列一,心下恍然大悟,原來這個王孝正是被蔣遲的岳父、魏國公徐輔徐公爺鏟除的王氏一黨中的骨干分子。
王氏一黨的首腦是浙江都司都指揮僉事王嵩,王嵩不僅因事得罪過徐輔,而且仗著自己家族在浙江深固,又和建昌侯張延齡是姻親,本不把上司武承恩放在眼里。
此番徐輔藉口王仁勾結倭寇走私販私對付王家,武承恩自然是落井下石,暗中推波助瀾,結果徐、武兩人齊心合力,竟把王家在浙江的勢力連拔起,王嵩、王仁更是被徐公爺請旨死,王孝和堂哥王仁關系切,自然也逃不了株連的命運。
“原來是王嵩一案,我在京城就有耳聞。”我沉道:“大姐知不知道王嵩死后,是誰接任他的位置?”
“是南京五軍都督府派來的人,王家垮臺后,幾乎所有的空缺都是南京那邊來的人填補上的,浙江都司這邊得到實惠的,除了寶昌和二妹的夫君之外,就只有樂茂盛一人了。”
聽到樂茂盛的名字,我雖然心中閃過一不快,不過很快就釋然了,畢竟他和武舞的那一段早已了歷史,而以他的軍事才華,除非刻意打,否則他漸漸躋軍方高級將領的行列也是理所應當,而刻意打,又很可能把他打到對手的陣營里去,一旦重新崛起,自然對武家大為不利,還不如把他控制在自己的手心里。
我更關心的是徐輔的作,他利用王嵩一案在浙江都司大肆安自己的人馬,除了為其孫徐鵬舉日后繼承爵位鋪墊人手之外,也是為了婿蔣遲的緣故。
徐輔雖不知道武承恩和我是同門的師叔師侄,但兩人有可能為翁婿他卻一清二楚,明白一旦我倆聯手,日后蔣遲想要打浙江就要大費一番周折了。
可徐輔哪里知道,我和武承恩的關系卻是相當微妙,而其中的關鍵,就是武舞和父親之間曾經相當曖昧的關系。
武舞并不諱那段放的歷史,而我也的確是先征服了的,才征服了的心。不過,始終沒有說,究竟是誰盜走了的紅丸,可種種蛛馬跡卻把這個嫌疑人指向了父親武承恩。
魔門推崇雙修,特別是星宗的兩大絕技天魔銷魂舞和天魔,都需要男人加以護持,蕭瀟是在我的指導下進行修練的,而寧師姐為了修練天魔銷魂舞,也曾和錢萱的父親、通房中的錢寧結下一段水姻緣。
武舞雖然武功低微,卻有修練過天魔銷魂舞的痕跡,那麼因為魔門門下弟子凋零一時找不到合適人選,武承恩不得已親自出手護持則了順理章的事。
我雖然藐視禮法,甚至還娶了玉家母三人,可這并不代表我認同親之間的混關系,就像師傅在我心中是父親一般的存在,于是師娘們便了我心目中的忌一個道理。武舞父的關系讓我不愿意與武承恩通,他就不知道王嵩一案的幕后還有我的影,結果反倒便宜了徐輔。
“岳丈實在不該輕易就把這些空缺拱手送給他人呀!”我慨道。
武柳說爹又不想一輩子待在杭州,我頓時醒悟過來,原來我這位岳丈大人志向不小,不肯終老于督司一職。他此舉不但賣給徐輔一個人,而且暗示自己沒有多政治野心,好讓對手失去警惕。
只是苦了我一個人啊!我不由得暗自苦笑,真是一著棋差,滿盤皆落索!
浙江的線人網是十三布政使司中被破壞的最嚴重、被滲的最厲害的一個,亟待重建,可偏偏我矚意的杭州通判李之揚已經明確告訴我,他對接替王仁的角不興趣,殷家倒是很興趣,可寶亭千叮嚀萬囑咐,說不到萬不得已,別把殷家牽扯進這江湖爭斗中,我只好把殷家放在一邊。
本來還想用王家留下的空缺吸引其他人才,可沒想到徐輔的作那麼快,看來是想我只能向蔣遲求助,而徐輔那麼痛快就答應支援茶話會,未嘗不是對我的一種變相補償。
可浙江對江湖和我來說都太重要了,我實在不甘心讓別人卡住我的脖子,即便這個人是蔣遲!心有所思,目不由閃爍起來。
“別,聽說你要升任蘇州通判,還要替朝廷掌管江湖,可有此事?”武柳突然問道。
我遽然一驚,知道一時疏忽,忘了武柳的存在,被發覺了我的異樣。只是聽說出“掌管江湖”的話來,饒是我曉得懷不俗武功,心里還是不由得愣了一下,只是臉上卻出淡淡的笑容,問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
“爹爹和樂茂盛閑談,被我無意當中聽到了。”武柳解釋道。
我心里嘆息一聲,若是樂茂盛和武舞沒有那段往事,他倒是一個相當合適的人選,可惜他對武舞始終未能忘。其實武舞雖然麗,卻不似解雨魏那般天上難覓、地上難尋,就算在武家,四個姐姐的相貌也都和在伯仲之間。
想到這里,我心中突然一,三小姐武月正孀居在家,如果能撮合這兩人結夫妻,豈不兩全其!
可我剛起了個頭,武柳便笑著打斷了我的話:“爹爹早就提起過此事,可兩人俱都反對,樂茂盛說非五妹莫娶,三妹則看不上樂茂盛的為人,其實…”突然停下來,遲疑地了蕭瀟魏一眼,似乎有所顧慮。
我眼珠一轉,將手到了面前。眼中不由自主地流出一意,輕抬皓腕,纖纖玉指飛快在我手掌上寫了起來。
死弟弟、壞弟弟,既然不理會姐姐的一番癡,為何又來挑逗人家…
這是什麼呀!我狠狠瞪了一眼,就要把手出來,武柳這才一筆一劃慢慢寫開來。
“其實,樂茂盛是不喜三妹兩度克死丈夫,而三妹則嫌他是個銀樣镴槍頭,這是五妹說的,說跟了弟弟你之后,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男人…”
我沉著地點了點頭,手了回來,心里卻把武舞罵了個狗噴頭,可我能猜到,這話定是當初武舞剛嘗到仙死的滋味而忍不住和姐姐炫耀時說的,倒也不能怨什麼,因為那時還是個只知道追求云雨快的瘋丫頭。
而武柳和武月見到我都大獻慇勤,大概也是因為武舞的那番話,讓們姐妹都想見識一下,究竟什麼真正的男人。
“可惜了樂茂盛這個人才…”我自言自語了一聲,隨后問道:“記得岳丈大人有兩名弟子,除了樂茂盛外,還有一位楊兄…”
“你是說楊儉大哥吧,”武柳神一黯,低聲道:“就在上個月,楊大哥在海上遇到風浪,船傾人亡了。說來都是天意,其實那時候,調他赴任都司衙門斷事司斷事的調令已經上路了。”
“將軍難免陣前死,楊兄也算死得其所!”看武柳的神,我知道兩人關系非淺。只是嘆息歸嘆息,自己因為樂茂盛而產生的靈也就此告吹了。
“莫非你又想撮合楊大哥和三妹?”武柳大概是聽我話里頗有惋惜之意,不由得錯會了意:“我們武家出了個五妹也就夠了,難道還讓三妹也去做人家的妾室?”
“大姐你誤會了。”我雖然并不懼怕武家的勢力,可這話傳到武承恩的耳朵里,卻會平白惹來一頓麻煩,未免太過冤枉,我不得不解釋道:“我本是想請楊兄助我一臂之力,他是岳丈的弟子,自然是一家人,足可以信任,只是沒想到,楊兄已經故去了。”
武柳恍然大悟,眼珠一轉,試探道:“請楊大哥幫忙?莫非,是想讓他幫你掌管江湖?”
我微笑不語,心里卻暗贊一聲,這人雖然,卻是心思玲瓏,比妹妹武舞可聰明多了。
那邊武柳低頭沉起來,臉上晴變幻了幾回,突然抬起頭來,目灼灼地著我道:“我也和爹爹學過一點武功,你看我來幫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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