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想,倒有點心驚跳,如果軍隊和一個實力超群的江湖門派勾搭起來,雖然在大軍對陣時并無多大意義,可暗殺敵方大將的勝算恐怕會高上很多倍,就像大江盟聯手武承恩,說不定真連皇上都能被狙殺了。
我不假設起自己是刺殺指揮,該如何布置兵力、如何進行突擊,默默推演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乃是大逆不道之事,心中暗自覺得好笑,角不由扯出了一彎弧線。
“別,什麼事兒惹你發笑?”后傳來蒼老的聲音,回頭一看,竟是邵元節!
“真人……先生怎麼不在顯靈宮?”我一邊搬椅子讓他坐下,一邊詫異道,皇帝不去上清宮不去玄妙觀而單單去了顯靈宮,完全是沖邵元節的面子,怎麼正主兒卻跑出來了呢?
“場面上的事兒就給孫真人他們吧!”邵元節大有深意地一笑。
他還是穿著那件漿洗得十分干凈的細布衫,看上去就和子胡同里那些食無憂的老人別無二致,不認識他的人,恐怕任誰也猜不出他是今上以帝師相待的厲害人。
看正好是吃飯的時辰,我便了酒菜,兩人對酌起來。
邵元節說,他本來去了蘭家,卻因為街上的行人都被趕進了子胡同,不人就干脆在蘭家打尖,前屋后院坐得滿滿登登,竟然沒有落腳的地方,只好換了別。
“蘭丫頭可是惦記著你哪!”老人眼里滿是笑意,倒像是看自己的孫子∶“老爹也和老朽約提了一,問認不認得合適的人來保個大。”
蘭家的客人都是市井百姓,在蘭老爹看來,他悉的人當中大概數邵元節最有學問,最能與我通,不過把如此重任給紹,想必是被蘭月兒那丫頭得急了眼,有病投醫了。
可看邵元節的意思,倒真想保這大,我不猶豫起來。
雖然我有心用蘭月兒頂替云仙,好讓寧馨日后在京咱u陪茼諢遄A可人若是邵元節的話,蘭月兒的份頓時不同,這和我當初的計劃頗有些抵;然而這人卻又輕易拒絕不得。
“蘭丫頭可有宜男之相啊!”邵元節微微一笑∶“若是老朽膝下有子,怕就不到別你了。”
我一怔,道家丹道派并不忌婚嫁,就像正一道教主張彥大真人擁有妻妾十數人,子嗣無數,為正一道大祭酒,邵元節有個七房八房的并不奇怪,他又通曉雙修之,怎麼會落得子嗣皆無呢?
“世人總以為不孕是人的事,其實據我正一道歷代留下的典籍,早就有了推斷,有些男人是天生就不該有子嗣的,不幸的是,老朽就是其中之一。”
著老人出的落寞神,我不也替他難過,隨口道∶“玄玉道兄跟隨您日久,干脆就收他做個螟蛉義子,豈不兩全其?”
“玄玉世奇特,老朽與他只有師徒之誼,而無父子之緣。”
“是這樣……”我一時福臨心至,口道∶“那……雪崖公,若不嫌棄,晚輩拜您做義父如何?”
“別,你怎麼把主意打到老朽上了?”邵元節一眼看穿了我的用心,呵呵笑了起來。
“雪崖公慧眼如炬,晚輩豈敢相瞞,晚輩正是借您老之力。”
我心思飛快轉,把利害得失算計了幾個來回,越發覺得拜邵元節為義父是著妙棋,既然如此,直言相告乃是上策,遂正道∶“常言道,主疑而臣懼,晚輩執掌江湖,本來就容易引起猜忌,一旦再有小人從中挑撥,晚輩可能立陷萬劫不復之地。而晚輩姑夫桂大人和方師兄雖然頗得圣眷,可正因為與晚輩關系太過切,反而不易取信于圣上,屆時誰來替晚輩主持公道?”
我語氣一頓,對面的邵元節漸漸收斂起笑容,靜靜地著我,停箸無語。
“晚輩對皇上和社稷的忠心唯天可表,可細數歷朝歷代,總有忠臣冤死;而晚輩不想做個冤死鬼,自然要事先預做打算。皇上敬您如師,您一言勝過他人萬言,晚輩自然要打您老的主意了。可您老是修道真人,等閑絕不會干預朝政,若晚輩與您老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怎好意思向您老開口求援?”
“別,你有此心,已是不忠。”邵元節慢條斯理道,說出的卻是誅心之言。
“雪崖公,且聽晚輩一言。昔日漢大將軍衛青謝門下蘇建云,“自魏其、武安之厚賓客,天子常切齒。”何也?親附士大夫,招賢絀不肖,這是皇上的權利,臣子用,必遭主疑。而晚輩替朝廷掌控江湖,卻不得不與天下豪杰之士相,稍有不慎……”我輕輕一嘆,沒把話說全,卻道∶“魏其侯竇嬰、武安侯田蠔俱是外戚親貴,尚遭天子切齒,何況是晚輩?”
“別,你也是皇親國戚嘛!”
“人家那兩位,一個是皇后的堂侄,另一個更是皇后的親弟弟,與晚輩不可同日而語。再說,他們的下場也是相當凄慘。不過,若是晚輩小心謹慎,就可保一世無憂,晚輩也不必擔心,可細想卻不盡然。王安石云∶“遠跡久孤之地,實邇言易間之時”,黃庭堅也道∶“一日不朝,其間容戈”,茍離君側,讒間即,晚輩一去江湖,即是遠離君側,別說一日,一年三百六十日,晚輩恐怕也沒幾天能見到皇上。而在朝為,難免有幾個對頭,若是他們天天在皇上面前說晚輩“厚賓客”的話,皇上會不會“切齒”呢?”
我一番話讓邵元節沉思起來,其實朝中已有人上疏不滿皇上寵信于他,他大概也有所耳聞,比對之下,似乎已有些心了。
“加晉爵,那要靠晚輩自己的本事,所以即便晚輩認了您老為義父,晚輩也不敢u髡薅p相求,甚至那份孝心都得在人前瞞起來,在他人面前晚輩不會您一聲義父,過年過節晚輩也不會去拜賀。晚輩唯一能作的,就是一旦蘭丫頭生下了兒子,晚輩會將他送給您老過繼為孫,以繼紹家宗祧。”
邵元節目如刀,盯著我看了半晌,才沉道∶“老朽今年已是六十有六了,也不知哪天就歸了西……”
“崖公健碩的很,長命百歲也非妄言。何況,如果蘭丫頭真是宜男之相,兩年,您大概就能抱上孫子了。”
“三年吧,不過別,你可千萬別誆我這老頭子啊!”
聽邵元節應允,我不由大喜過,有三年時間,我羽翼也該滿了。
給邵元節滿滿斟上一杯酒,我端起酒杯,肅容道∶“崖公,雖然人前孩兒不能您一聲義父,不過父子之,孩兒會牢記在心,這杯酒就祝義父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雖然是利益的換,可彼此之間還是覺得親了許多。
老人問起我妻妾兒的況,我告訴他不算寧馨,邊已有一妻四妾,一對雙生兒過幾日就要過百歲了。
老人開玩笑,說我膝下雖然單薄,可畢竟不是禿禿的什麼都沒有,日后勤加耕耘就是了。只是說到后來,臉上不浮起一憂。
“義父莫非是憂心皇上無嗣?”我心念電轉,很快就猜到了他的心事,他為皇上乞子已近一載,可后宮卻不見有人懷上龍子,長此以往,皇上對他的寵信勢必要大幅衰減,而朝中攻訐他的言語也正是針對了這一點,才讓他對我的話同。
“別你果然機智過人。”老人贊許道,我心頭忽地一∶“皇上別是和先皇一樣……”
“眼下還不能那麼說。”老人話語略有遲疑,顯然他也拿不準,究竟是不是天不佑我大明,讓接連兩任皇帝都喪失了生育能力。
見我有些迷,他遂問道∶“別,聽說你在江南頗有浪之名,那你是什麼時候失去元的?”
“十七。”老人到底是龍虎雙修的一代宗師,問起這種問題來,毫沒有窘迫的意思,我便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遇到了一個好師傅啊!”老人慨一聲∶“十七歲腎水已固,男合,只有益,沒有害了。而皇上他遇人不淑,十一歲即失元之,幾年來又旦旦而伐,腎水幾近枯竭,不是皇上命于天,恐怕早就夭折了,又如何能有子嗣?”
“那義父這一年來是給皇上固本培元了?可依孩兒所見,皇上似乎依舊不行存蓄收斂之道……”想起那日去顯靈宮路上細細的息,我不uH擔憂起來,沒有嘉靖的配合,老人所做的一切都要大打折扣了。
“年戒之在,可惜后宮三千,俱是佳麗,難矣!何況皇上腎水已稀,腎火便旺,腎火一旺,就不住,更靜不下心來修煉。
為父都只好把龍虎雙修的道家訣融于從素九法衍化而生的龍虎三十六式中,每半月修煉一式,皇上覺得有趣,方肯修煉,為父這才有機會替他調理。不過……”他沉了一會兒,復道∶“按眼下的況估算,十年之后,皇上的息才會略有小。”
“十年?!”
“十年。”
“那……皇上知道嗎?”別說十年,再有一兩年不見功效,就算皇帝再迷信道教,恐怕老人也該滾蛋回家了。
“為父說是需要三五年。”老人微微一笑∶“其實若依皇上原來的子,恐怕三五年也等不得……”
“義父,是不是加了料的龍虎三十六式,讓皇上在后妃面前大有面子,故而這三五載您還能應付過去?”我聞弦歌而知雅意,老人不由再度贊許地點點頭。
“若是這樣……”我心中漸漸有了主意,聲音得極低,卻是滿懷信心∶“孩兒如此這般助義父一臂之力,可保您十年富貴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