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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 第3章 夏蟬

 “未然,你真的要坐這里啊?”

 坐在前面的傅嫣,跟誰都能自來的樣子,短短兩節課后已經把稱呼從“徐未然”變了“未然”。

 “我是把你當朋友才跟你說的欸,”事有點兒不怎麼好開口,傅嫣發愁地撓了撓頭:“為了你好,你最好還是換個座位。”指指最前面講臺旁的特殊座位:“就算是坐那里,也不要坐這。”

 徐未然不解:“為什麼?”

 “反正就復雜的你知道吧,我也說不好。”傅嫣一邊做題一邊半側著說話:“總之你最好趕換了吧。”

 徐未然握了筆,看了看最前方的專座。

 并沒有要換位置的勇氣。

 一向躲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從來不敢往眾人矚目走一步。

 所以,即使經歷了兩個人的提醒,依然一地坐在原位,用僥幸打敗恐懼。

 中午去吃飯,傅嫣把食堂的位置告訴給:“你下了樓左拐走出教學區就能看見了,不用飯卡也能買飯。我約了小姐妹去喝茶,先走啦。”

 “好。”

 徐未然去了食堂。這兩天胃口不好,覺不到,只買了一碗湯。

 湯喝得也有點兒艱難。這好像了一種病,每次到了一個新的地方,的胃口總要壞上一陣,等時間平對陌生的抵,胃口才會一天天好起來。

 跟同班的包梓琪在對面坐下來。

 包梓琪剪著短短的頭發,人長得很高,大概有一米七的樣子。材瘦瘦的,但骨架大,看上去有些壯。

 “同學,待會兒吃完飯,你回班把位置調一下。”

 包梓琪的口吻理所當然,恍惚像是封建社會里大權在握的高位者,因為長期頤指氣使慣了,語氣里帶著頒布圣旨般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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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一上午都在那待得好的,”包梓琪吃著餐盤里的食,腰背得筆直:“看你是新來的,不懂規矩,我就不說什麼了。現在知道了,要記得趕調位置哦。”

 一段話因為最后一個語氣助詞而友善了些,可那友善也是不倫不類的。

 包梓琪囫圇咽下一只還帶了殼的蝦,端著餐盤起:“你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徐未然一語不發地坐在椅子里,手里著餐勺。碗里的湯味道鮮辣,該是很開胃才對,可卻喝不下去。

 回到教室。除卻吃飯外,中午還有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一些學生回了宿舍睡覺,另一部分的人在班里筆耕不輟地刷題。

 包梓琪跟自己的小姐妹聚在一起研究最新出的化妝品。午休時間過去,扭頭看了看,徐未然仍舊在最后一排中間的位置上坐著。

 第一堂課過去,徐未然還是沒走。

 第二堂課過去,依舊如是。

 包梓琪跟自己幾個姐妹對視了一眼。

 “是個茬啊。”

 看上去弱又單薄。

 卻原來是個不怕死的。

 -

 徐未然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剛往椅子里坐下,椅子變得四分五裂。

 狼狽地摔在地上,聽到教室里傳來低低的忍笑聲。

 一邊李章看見,“嘖”了聲,倚靠著墻沖說:“小妹妹,沒摔著吧?”

 徐未然無聲地從地上爬起來。魯旦過來上課,看見的椅子壞了,讓去領把新的回來。

 魯旦看著孩走出去,心里納悶。這孩明明又瘦又單薄,個子也不是很高的樣子,怎麼這麼大力氣,能把椅子都坐壞。

 徐未然搬了椅子回來,把課本打開。

 外面封皮完好,掀開才發現里面被人裁了個正方形的。刀子十分鋒利,把厚厚一本書從第一頁往下裁到最后一頁,切口甚至沒有一點兒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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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課,拿著書去找魯旦。

 “這怎麼弄的?”魯旦把書拿起來,過中間的大往外瞧。

 徐未然:“不知道是誰的惡作劇,還有我的椅子……”

 想把這些事都說清楚。現在僅憑自己的力量沒辦法跟那些人抗衡,可老師總會管的吧,畢竟是老師啊,老師除了教書,不是還背負著育人的職責嗎。

 “未然同學,”魯旦習慣地在禿禿的腦門上了一把:“自己的東西要注意保管好,怎麼能這麼不小心呢。你看你還只是第一天來我們班,就出現這種事,以后可要怎麼辦呢。你可還有一年的時間要熬呢,高三是最重要的時期,必須要咬牙熬過去,發生什麼事都要咬牙熬過去。連這個坎都過不去,以后人生還那麼長,可要怎麼辦呢。”

 魯旦翻著的書長長嘆口氣:“我會去幫你再找一本,你可要保存好了,千萬不能再有這種事發生。我看你這書上可還有不筆記呢,就這麼毀了。唉,讓老師說你什麼好吧。”

 徐未然走出辦公室。有學生在走廊上奔跑打鬧,追逐嬉戲。

 這一層都是高三的學生,可并沒有把人不過氣的氛圍,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笑里是對未來的竹。

 回了班。只是出去這麼一會兒而已,屬于自己的那半邊課桌被劃得坑坑洼洼,上面滿是翻起的木刺。

 檢查了一遍椅子,確定椅子沒有問題,坐下來,從桌肚里把下節課要用的課本拿出來。

 手指到了一個絨絨在的東西,瞬間起了一皮疙瘩,驚了聲從椅子里跳起來,往后退。

 從桌肚里跳出來一只灰的又像老鼠又像兔子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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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嚇得通冰涼,看著那只往前面跑了過去,最后跳進一個生的懷里。

 張絨把小抱起來,不屑地朝著徐未然的方向白了一眼,口里嘟囔著:“裝什麼裝,龍貓而已,又不是被蛇咬了。”

 李章看著這一切,笑了聲,問錢蒙:“你猜這個能堅持多久?”

 錢蒙從口袋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了張某游戲職業聯賽的總決賽門票:“我賭最多再堅持一節課。”

 李章也從兜里掏吧掏吧,最后卻只掏出了張皺的五十塊錢:“我賭兩節課!”

 錢蒙:“……”

 徐未然臉慘白,過了很長一會兒才重新在椅子里坐下。

 前面的傅嫣轉過頭,趁包梓琪那些人不注意,小聲說:“未然,要不你還是換位置吧,別強撐了。坐這里真的很可怕的,我曾經也在這里坐過,結果兩節課都沒撐就走了。”

 徐未然之前是因為沒有多余的位置才不想搬。

 可現在,就算是有多余的位置,也不想搬了。

 若無其事地趴在桌子上做題。

 害怕陌生的環境,慢熱得像永遠也到不了沸點。可從來不會弱。

 一直到了第二天,都仍然沒有換位置的意思。

 放學鈴響后,班里的人陸陸續續都走得差不多。

 值日表是臨時換的,徐未然雖然只是剛來這個班不久,可依舊被加到了今天的值日生行列里。

 跟另外一個人一起打掃教室里的衛生,那人找了個時間溜走,臨走時把門從外面鎖上。

 徐未然發現的時候外面已經沒有人了。

 把窗戶打開,沖著空的走廊問:“有沒有人啊?外面有沒有人?”

 沒有任何人回答

 學校安靜得像塊墓地。

 窗戶上都裝了防盜欄,門又鎖著,沒有任何辦法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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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里的空調還在吐著冷氣,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遙控在哪兒,最后直接把空調的頭拔了。

 嘗試著給谷睿打了個電話,那邊一直沒有人接。

 窗外天越來越黑,像蒙了塊巨大的幕布。沒再試著給谷睿打電話,趴在課桌上睡了一覺。

 在那時候知道了,原來夏天的夜晚也是會有些冷的。

 次日李章第一個到了教室。

 他拿鑰匙打開門,熹微晨中,看見最后一排坐著個瘦小的孩正伏案做題。

 “我去!”李章看了看手里的鑰匙,又看了看孩:“你是一夜沒走?”

 徐未然沒說什麼,起從他邊走過去,去了洗手間洗了把臉。

 再回來的時候李章仍在教室門口站著,一張驚訝得合不攏,問:“被關里面了?”

 徐未然仍是不說話。

 “我早就跟你說了,這個地兒不能坐,你非不信!”李章兩口把一個包子吃完,從袋子里拿出一個往前遞:“吃個包子唄。”

 “不用了,謝謝。”

 生終于開口說話,可樣子依舊疏冷,一雙琉璃般的眼睛泛著泠泠的

 李章盯著看。

 孩明明長了張清純至極的臉,昨天第一次看到帶著張站在講臺上,雖然也不怎麼說話,可人是和的。可是現在,不過一天過去而已,上就冒出了刺,對整個世界都防備了起來。

 李章把包子填進自己里:“所以干嘛強撐著呢,不管怎麼樣也要先換個位置吧。雙拳還能敵四手?胳膊還能擰得過大?看你年紀這麼小,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

 說到這里李章想到了什麼,問:“哎,你哪年的?我高二跟不上留了一級,現在都十九了,你怎麼著也得比我小個兩歲吧?”

 徐未然并不回答。

 “不說是吧,不說我也能知道。”李章把包子吃完,拍了拍手往外走:“我找鹵蛋問問去。”

 李章再回來的時候班里的人已經來了個差不多。

 包梓琪先往徐未然那里看了一眼,生仍好好地在原位置坐著,都吃了那麼多教訓了還是不肯挪位置。

 張絨從一邊走來,問:“怎麼辦,這好像是個茬,不吃教訓啊。”

 包梓琪咬牙:“那就看能撐多久!”

 那天還算風平浪靜地過去。整整一天,徐未然幾乎沒有出過教室,也沒有喝過水,吃過什麼飯。

 那些人都藏在背后,要維持居于上層人士的面,不敢當著的面過來找麻煩。

 放學鈴聲一響,把所有書本裝進書包,背著走了。

 書包沉甸甸的,墜在孩單薄的肩上,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垮。

 李章看見,朝背影豎起了大拇指:“是個狠人!”

 錢蒙看看一邊的空位:“況哥怎麼還沒來,他要是在就有意思了。”

 李章想了想,一推錢蒙肩膀:“要不你跟未然小妹妹換個位置?”

 “我憑什麼跟換?”錢蒙背上書包往外走:“我可沒這魄力。”

 -

 徐未然好好休息了一晚,次日很早起床,把今天要用的課本和習題冊裝進書包。

 騎了車去學校,把車子鎖在車篷。

 進班后先檢查了遍椅子和課桌。椅子上被人潑了紅漆,課桌被劃得更厲害了。桌肚里倒是干干凈凈的,并沒有什麼七八糟的小

 把椅子搬出去,換了把新的。

 剛坐下不久,包梓琪朝走過來。

 “同學,你膽子大啊。”包梓琪的樣子還算平和,并不像是來找茬的:“你是第一個能在這個位置待上三天還不走的人欸。”

 包梓琪等了會兒,又說:“可是這里不能坐。我是為你好才會過來提醒你的。”

 徐未然抬頭:“這里為什麼不能坐?”

 “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包梓琪的手在徐未然旁邊的空位置上一指:“坐這里的這個人,你知道嗎?不能離他太近的。”

 徐未然看著說。

 “他很可怕的,”包梓琪的眼睛隨著語氣而夸張地增大,手在那片桌面上敲了敲:“很可怕很可怕!”

 徐未然仍等著聽。

 “是個很不祥的人,”包梓琪的眼睛已經撐到了一個臨界點:“誰沾誰倒霉。”

 徐未然臉上并沒有出現任何懼,仍是平靜無波地坐在椅子里。

 包梓琪再接再厲地在臉上出煞有介事的恐懼:“更或者說,誰沾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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