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就沒了人影，兩天都不著面，回來又醉個死人似的，你心里還有沒有我……我們姐妹？！”

　　寧馨著渾酒氣、幾乎是被丫鬟背進來的我既心疼又有氣，轉頭又埋怨跟進來的充耀：“大哥，你明知道他上有傷，為什麼還讓他喝那麼多酒？！”鼻子嗅了兩下，疑道：“奇怪，怎麼你上一點酒氣都沒有？”

　　旁邊魏雖不言語，卻忙不迭地從丫鬟手里接過我，把我攙到帽椅中坐下，轉又去準備茶水給我解酒，已然拿起了茶壺，這才醒悟過來，以我深厚的力，怎麼可能喝醉？不由回頭嗔了我一眼。

　　充耀連忙辯解：“不關我的事兒，今兒可是蔣東山作東請客。”

　　“他？”寧馨大不解：“他平白無故地請三哥作甚？”

　　“李佟他捐銀賑災有功，皇上親自簡拔，封他錦百戶。蔣東山是個喜歡朋友的人，自然要替他慶賀了！”

　　“可三哥明明是……”話只說了一半，寧馨突然一頓，似乎明白了什麼，臉上涌起一難以置信的表，拉著充耀的手急切地問道：“大哥，這兩天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等你三哥醒了，讓他告訴你吧！”充耀說罷，不理會妹妹的央求，帶著丫鬟飄然而去。

　　“三哥都醉這副模樣了……”寧馨氣得直跺腳，一轉頭，卻正對上我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和一張含笑的臉。

　　一怔，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我是裝醉而已，不由撲進我懷里，狠狠擂了我幾拳，嗔道：“人家都擔心死了，你還笑！死三哥！壞三哥！”

　　“就算我沒醉死，怕也要被你打死了。”我夸張地了兩聲，轉眼看魏眼中流出一幽怨，便朝招招手，示意過來，略一遲疑，寧馨已出我的懷抱，皺著鼻子道：“三哥，你莫不是把酒都喝到了服上？”

　　“算你聰明。”

　　卻見寧馨暈生雙頰，下意識地瞥了魏一眼，又回頭了外屋——小紅們都被充耀帶走了，外屋已是空無一人，猶豫了一下突然頑皮一笑：“人家可不想這凝翠閣里酒氣熏天的，你說是不是呀，陸姐姐？”說著，上前拉著魏朝外屋走去，邊走邊伏在魏耳邊說起了悄悄話。

　　我一愣，這丫頭弄得什麼玄虛，方才還急著追問事的真相，這會兒怎麼又不急了？

　　可寧馨的聲音極輕，我力損，竟聽不清楚說什麼，忙跟了出去，卻被寧馨推了回來，順手竟把里屋的門也關上了。

　　側耳傾聽，兩手腳甚輕，間或傳來幾聲叮當脆響，卻不知在做些什麼，直到斷斷續續的淅瀝水聲傳了進來，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寧馨竟是拖著魏要給我設湯沐浴呀！

　　于是那些聲音一下子都有了意義，往浴桶里添水的水流聲、銅壺暖爐的相撞聲、硝石相擊的打火聲、扇扇的風聲，真是聲聲關，悅耳聽。

　　悄悄推開門，卻見滿臉炭灰的兩蹲在爐前，一邊猛搖扇，一邊焦急地著火爐，那火爐只見青煙，卻不見半點火苗，原來兩擺弄了半天，竟然連火還沒生起來，“你們兩個笨丫頭，火可不是這麼生的。”

　　著這兩個天之驕的狼狽模樣，我心頭驀地泛起一，話語雖是埋怨，可親昵中卻著萬般意，魏聞言甜甜一笑，牙尖利的寧馨也不反駁，只是撅著小辯解道：“人家看小紅們就是這麼生火的嘛！”

　　拎開碩大的銅壺，爐膛里果然塞滿了紅蘿木炭，我用火鉗把木炭夾出一半，把爐底的木炭松了幾下，一紅焰猛的竄起，俄頃，滿爐木炭俱都燃燒起來。

　　“不愧是貢炭啊！”火苗很快轉了幽藍，銅壺底部的水珠頃刻間就化了一縷青煙，回頭取下魏手里的扇，笑道：“瞧你們倆畫的，快去洗洗臉吧！以后啊，還真得找個人好好教教你們，不然，連怎麼伺候自己相公恐怕都不知道……”

　　兩對視一眼，這才從對方那張被木炭爐灰弄得黑一道白一道的臉上察覺出自己的狼狽，頓時掩面驚呼起來，齊齊起奔向面盆架子，飛快盥洗起來。

　　等兩收拾妥當，我早已把那只巧奪天工的沉香木浴桶推進了里屋，放在了碧紗廚的旁邊，原先擺在那里的屏風卻被我擋在了窗前，嚴嚴實實地就連月都遮去了，那龍香燭搖曳的燭便陡然曖昧起來。

　　京城政局變化多端，皇上心機高深莫測，自己該早點把與兩的曖昧關系明朗化了。

　　和魏有過多次親接，加之眼下正濃，又心無所忌，想得到不是件難事。

　　可寧馨卻不一樣，看似放，卻守著底線不肯放松，偏偏皇命一下，寧馨的重要已不言而喻，我在京城只有短短三個月，自然沒有時間一點一點來攻破的貞潔防線，只好出此下策，以霹靂手段，加之兩的競爭之心，一舉得到兩的子之，造既事實，以安穩我的大后方了。

　　兩雖然赧，可誰也不肯率先出言反對。眼見我來來回回折騰了數次，終于調好了浴湯，魏這才輕輕吁了口氣，細聲問寧馨道：“妹妹可有玫瑰花？”

　　“有啊！”寧馨隨口答應一聲，才明白魏話里的意思，慌忙從梳妝臺里拿出一只致的瓷瓶，拔下塞子，一馥郁香氣立刻彌漫開來。

　　往浴湯里滴了兩滴，便琢磨出點滋味來，一邊下意識地攪著蘭湯，一邊微微有些醋意地小聲問：“陸姐姐……你怎麼知道三哥他要用玫瑰花，你自己可都不用它的呀？”

　　我聞言暗自放下一小半心來——在這等旖旎的氣氛下，寧馨卻不逃走，大概已經察覺到，我帶回來的消息，和的終大事有關。

　　我遂微微一笑：“哪有人不知道自己相公癖好的，日子久了，你也會知道。”

　　話雖這麼說，可放在魏上的一半心思卻免不了有些詫異，湖不尚奢華，魏當然不會去用比金子還要昂貴十倍的玫瑰花，就算住在竹園，在指月軒的起居也是相當簡單，事實上能出這等奢侈之的名字已經相當令人驚訝了。

　　而我喜好玫瑰花還是未出師的時候，等玉家母過門，三都喜聞我自然的香，后來的寶亭、解雨、武舞也莫不如此，我就極用到它了，魏又是如何知道我舊日的喜好呢？轉眼看魏，目倏地一轉，只留下一縷淡淡的意。

　　“皇帝哥哥封了李佟，你又說你是人家的相公……”寧馨眼睛倏地一亮：“這麼說，三哥你得到的果真也是喜訊了！”那神極是患得患失。

　　“難道三哥得了錦百戶不是喜訊？”

　　“你明知道人家說的是什麼意思嘛！”寧馨急切之溢于言表，隨即幽幽道：“人說福無雙至，昨天人家得了皇帝哥哥的封賞，就一直心緒不寧，見你一整夜沒回來，我和陸姐姐別提多擔心了，連七夕乞巧都沒了心思。問大哥，大哥只說沒事兒，再就不肯多說一個字……”

　　“皇上不讓王爺說，他當然不敢說了。不過，常言倒是沒說錯，確實是福無雙至，這幾天福氣接踵而來，七福八福都有了。”我言道，心里卻不期然想起了去年的今日，那時正和蕭瀟及玉家三泛舟太湖，忘記了乞巧的我幫著玲瓏姐妹乞子，那旖旎景象歷歷在目，仿佛就像是昨天一樣。

　　“三哥你果然知道人家賞的消息。”寧馨白了我一眼：“只是，哪兒來的這麼多福？”嗔怪之后卻迷起來，扳著手指頭認真數著：“找到陸姐姐是一福，授封錦百戶是一福，人家得了賞賜算一福，嗯……認得三哥……這也算一福，一二三四，這也不過才四福嘛！”

　　“想知道的話，伺候相公浴啦！”

　　說話間，那件浸滿了酒漬的長衫已被我了下來，燭里，盤結的赤上軀雄壯如獅，油亮的更是泛毫，配合一張俊雅的面孔，自有一種奇異的魅力，而小腹上那道被墨漪劃開的傷口快速愈合后留下的刀疤更添男人氣概。

　　二呼吸頓時一窒，愣了片刻，才齊齊緋紅了臉，啐了一口，倏地背過去。

　　又不是沒見過！我肚子里暗自發笑，自己的這兩丫頭一點都不陌生，如此害多半是因為對方的緣故吧！

　　將服盡數去，鉆進浴桶，坐在浴桶淺，我道：“阿、寧馨，過來幫我洗洗頭背。”

　　兩不由對視了一眼，可誰也沒有，倒是寧馨輕哼了一聲。

　　一時間，屋子里的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起來，就連我都有點莫名的張。

　　正猶豫是不是該使上天魔，卻見魏的小手緩緩握，那擺也無風微微飄起來，接著白影倏地一閃，寧馨的旁已了一人，隨后一只纖細的手臂從我后探出，撈去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木舀子。

　　“陸姐姐……”

　　魏故意起的一縷清風立刻驚了寧馨，驚訝地了一聲，扭頭一看，目頓時變得異常復雜，猶豫了一下，才快步追過來，輕擂了魏幾拳，見正用木勺向我頭上澆水，便拿起一塊混了香的皂角在我發上輕輕起來。

　　兩作生無比，自然沒有什麼手法可言，就算比起同樣云英未嫁的解雨，都差了好大一截。

　　寧馨無名指上長長的指甲不時弄痛了我的頭皮，而從魏手中木勺澆落下來的水也總慢了一拍，使得那皂角的泡沫殺得我兩眼幾乎流淚，想來兩現在俱是難當，心如麻。

　　可我心中卻是說不出的爽快，天下能有幾人有福這樣兩個貴的服侍呢？何況，我已猜到了魏的心思。

　　意飛神馳，我一時陶醉在兩的怯和生疏中，那獨角龍王卻不甘寂寞地暴漲起來，大有劈波斬浪之勢，可惜浸在水里的下半被浴桶形的影遮住，只有那巨大的龍頭在水波漾中忽忽現，背后的兩自然看不到這奇景。

　　“三哥……”一時走神兒的我突覺肩頭一痛，卻聽寧馨嗔道：“還有幾福哪～”雖然極力平順著自己的聲音，可依舊能聽出心中的不安和憧憬。

　　“喏，三哥幫你數，我得授刑部浙江清吏司員外郎兼錦衛副千戶算是一福吧……”

　　不能迫得太，我語氣便煞是輕松。魏的小手微微一緩，耳中似乎聽到輕輕太息一聲，想必是明白我已正式接替白瀾了。

　　雖然離開了湖，可師門多年的恩豈能一朝斷絕？惦記師門自在理之中。而我原本對湖就沒什麼好，現在又不用再顧忌，心中怕是擔憂起湖的命運來了。

　　寧馨卻驚訝地出聲來：“方才你和大哥不都說是錦百戶嗎？怎麼……怎麼又弄出來個刑部員外郎，又是什麼錦副千戶的？”

　　“錦百戶是李佟，錦副千戶可是王啊！”

　　“可……可刑部員外郎乃是從五品，三哥怎麼會無緣無故連升三級？而那錦副千戶更是功勛子弟才能得授……”寧馨張起來，想來充耀并沒有把我京的真正目的告訴。

　　“皇上以我為腹心，自然要委以重任。”雖然嘉靖過河拆橋的可能極大，可眼下，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我都稱得上是他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