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珩表如此真摯, 王言卿近距離面對這種眼神,都有些無地自容了:“不是,二哥, 我只是……”
陸珩覆住王言卿的手,修長有力的手掌收, 無聲又堅定地包容了王言卿:“沒事, 你無需向我解釋。你的病我已經聽說了, 失憶不是你的錯,你對所有人都懷有戒心, 這是好事,我怎麼舍得怪罪你呢?”
他的掌心溫暖堅實, 讓人不自覺想依賴, 王言卿自醒來后茫然驚惶的心像是找到停泊點,立場不知不覺向他傾斜:“二哥……”
陸珩含笑的頭發,將臉側的發整理好,欣道:“你沒事就好。是我失職,沒保護好你,害你被人埋伏, 失去了記憶。”
王言卿聽出信息,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陸珩手指從臉側流連過,最后落到王言卿的手背上。他的手比王言卿大很多,兩只手虛虛攏著, 輕而易舉就把纖長玉手包圍。陸珩指腹不不慢在的手腕上挲, 問:“還記得自己名字嗎?”
王言卿搖頭,陸珩說道:“無妨, 我都記著, 我把我們的故事講給你聽。我名陸珩, 如今是錦衛指揮僉事,暫代指揮使一職。你王言卿,是大同府軍戶王氏,七歲那年你的父親王驄戰死,同年五月初十你的祖母李氏病亡,你為孤,祖田被人侵占,親戚卻不愿意收養你。那時我的父親在大同一帶督戰,他實在看不過去,就將你接回陸家。你來陸家那年我十二歲,你我總角相識,青梅竹馬,不是兄妹,勝似兄妹。我在家中排行二,所以你也跟著他們我二哥。”
陸珩語調輕,聲音平靜中帶著些懷念,靈犀靈鸞幾乎都以為是真的了。說謊的最高境界就是說真話,王言卿的世經歷是真的,陸松的督軍經驗也是真的,但西北防線那麼長,陸松不認識王驄,談何收養王家的孤?
何況,錦衛過得是刀尖的日子,陸松資質平庸,唯獨謹慎,他絕不會把無親無故的子帶回陸家。然而陸松已經過世,王言卿并不知道這些,被陸珩的語言,腦海深模模糊糊生出些應來。
沒有在陸珩臉上看到毫說謊的跡象,而自己悲傷、恩等緒也在印證,王言卿再無懷疑,馬上接這是自己的二哥:“二哥,那我為什麼會失憶?”
陸珩嘆了一聲,眼中浮現出愧疚,說:“怪我不好。前段時間因為南城兵馬司的事,我和京城勛貴發生些沖突,那些人膽大包天、肆意妄為,竟然在你上香途中設伏。當日我在南鎮司,沒陪你一起出門,沒想到……”
陸珩聲音頓住,薄輕抿,眼眸深沉,看起來還是無法原諒自己。王言卿反過來安陸珩,說:“二哥,你不要自責,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他們存心暗算,總會找到機會的。我這不是沒事嗎?”
陸珩看著王言卿笑了,琥珀的眼眸微微瞇起,越發像一泓酒,悠悠勾人心醉:“是啊,幸好你沒事。”
王言卿發現昏迷后,見到的人除了陸珩,就僅有幾個婢。王言卿心忐忑起來,試探問:“二哥,為什麼沒見其他人?是不是我給府里添麻煩了?”
京城眾人都說陸珩心黑手黑,將來必遭報應。陸珩知道坊間怎麼罵他,他毫無負罪,依然我行我素,供構陷隨手就來。他對著王言卿扯謊,從頭到尾眼睛沒有毫波,但此刻聽到王言卿的話,他這麼沒心沒肺的人都覺得心疼。
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了,卻本能討好府邸里的主人。傅家這些年到底是怎麼對待的,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為何會活的這般小心翼翼。
陸珩用力按住的手,用行給底氣:“今年我父親去世,兄長和母親都回祖宅守孝了,我本來也要走,但是皇上奪,命我不必守孝,繼續留在京城供職,我和你便留下來了。如今陸府里只有我們兩個,我經常不在家,有什麼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不用顧忌。”
這是實話,但陸珩瞞了一部分。陸松今年八月去世,而傅鉞死于二月,時間上并對不上。而且,陸家其他人回安陸也不完全是為了守孝,更多是為了避禍。
錦衛指揮使終究是很得罪人的活,傅霆州的家屬都會被報復,何況陸家呢?趁現在皇帝信任陸家,趕走,要不然就走不了了。
王言卿記不起從前的事,但冥冥中覺今年有一位對很重要的長輩去世了,而陸珩說他的父親去世,時間因果又對上了。王言卿最后一疑慮也放下,對陸珩再無芥。
王言卿聽說府里沒有主人,臉上表不知不覺放松了些,連語氣也輕快了:“伯母和兄長回鄉守孝,我沒能侍奉左右,真是罪過。”
“你又不是丫鬟,母親邊不缺侍奉的人。”陸珩說著,似笑非笑瞥了王言卿一眼,“何況,我一個人留在京城,你只想著陪伯母,就不想著陪二哥?”
王言卿被說的紅了臉,心想二哥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油舌。微微一怔,覺得這個念頭很奇怪,但當仔細回想時,腦海中那個人影卻始終模糊,似乎他就是陸珩這樣。
王言卿有些不自在,被陸珩握著的那個地方仿佛燒起來。偏頭挽了挽頭發,避開這個問題,轉移話題道:“二哥,你得罪了什麼人,你會不會有危險?”
自己還失憶著呢,這就擔心起他了。陸珩發現養一個妹妹的覺確實還不錯,他輕輕笑了笑,說道:“并不是我得罪人,而是他們得罪我。再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埋伏我,你出事純屬意外,放心,以后不會再發生了。”
陸珩自從進來后,一直溫含笑,微,王言卿便覺得他是個和善子。直到此刻,他帶著笑意說出這些話,眼睛中的鋒芒能將人剁碎片,王言卿才發現,陸珩似乎不像以為的那樣好脾。
王言卿心里生出些難以言喻的覺,二哥對人兇殘,唯獨對溫。自醒來后什麼都不記得,只記得自己有一個二哥,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今親眼見到陸珩對的態度,王言卿心里越發,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對二哥很好很好。
王言卿抱著這種想法,問:“二哥,暗算你的人是誰?”
王言卿和陸珩說話時,靈犀靈鸞等丫鬟自覺退到屏風外。此刻聽到王言卿的話,屋里似乎寂靜了一瞬,隨即,陸珩不不慢的聲音響起:“鎮遠侯,傅霆州。”
王言卿微微歪頭,仔細想這個人,但腦中還是空茫一片。陸珩盯著王言卿的眼睛,停了一會后,悠悠反問:“怎麼,你對他有印象?”
王言卿搖頭,眼神澄澈無辜:“我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陸珩看著王言卿,心想這樣干凈的眼睛,哪個男人抵得住呢?他被王言卿看得心,很想一的臉,他也確實這樣做了:“不用擔心,那個蠢貨再不會有機會了。”
他指腹有些糙,得王言卿的。笑著躲開,捉住他的手說:“二哥,別鬧。”
陸珩看著王言卿水潤潤、亮晶晶的眼睛,輕輕笑了。
傅霆州那個蠢貨,確實再沒有機會了。
陸珩陪王言卿說了會話,神清氣爽,心愉悅。他含笑放下王言卿的手,給拉了拉被子,起道:“南鎮司還有些事,我先走了,晚上回來陪你。有什麼不舒服就郎中,不要委屈了自己,知道嗎?”
王言卿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二哥,一顆心落回實,再不像剛醒來那樣茫然無助。點頭,殷切看著陸珩道:“二哥你放心走吧,我沒事的。”
陸珩又囑咐了幾句,掀簾子出來。等走出王言卿院落,他臉上的笑容迅速冷卻,眼睛中閃出冰冷的、捕獵者一樣的寒。
屬下快速跟在陸珩后,抱拳道:“指揮使。”
陸珩臉不變,淡淡道:“去查王言卿這些年的經歷,去過什麼地方,說過什麼話,全都呈上來。”
“是。”
錦衛就是做報工作的,每日無數私從陸珩手下經過,遠在天涯海角的藩王昨夜睡了哪個小妾錦衛都知道,何況鎮遠侯府一個養。
陸珩代完后,大步往外走去。門房已經備好駿馬,陸珩翻上馬,利落地握住韁繩。他斥了一聲,邊浮上些意味不明的笑。
越來越有意思了。傅霆州,游戲才剛剛開始。
傅霆州翻了翻手里的書,隨便放下,問:“怎麼想起看這個?你以前不喜歡宋人的書。”
王言卿笑了笑,說:“沒事干,隨便翻翻。”
哪有什麼喜歡不喜歡呢,是傅霆州不喜歡。
在鎮遠侯府十年,幾乎沒有自己的好。傅霆州看什麼書就看什麼,傅霆州喜歡什麼新玩意就去學,傅霆州就是全部生活。如今傅霆州要另娶他人,王言卿心里空了一大塊,拿書的時候沒注意,就拿了這本。
傅霆州盯著王言卿的眼睛,也沒繼續問,而是說:“今年冬天冷,你上還痛嗎?”
習武之人上多多都有病,王言卿有一次為了救傅霆州,從馬上摔下來,從此上就留了病,一到冷天氣小就疼。王言卿搖搖頭,說:“沒事。這麼多年了,早好了。”
傅霆州手,習慣去王言卿的,王言卿起倒茶,順勢躲開了。傅霆州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不聲收回來。他又看了王言卿一會,道:“端茶送水這些事哪用你做。幾天不見,和二哥生疏了?”
傅霆州這句話聽起來尋常,其實話里有話。傅霆州長大后,很自稱二哥了,他又不是王言卿哥哥,掛在邊做什麼?他但凡提起舊稱,就是不高興了。
王言卿垂下眸子,過了會,說:“哪有。二哥做事最有章程,我當然信得過二哥。”
王言卿一副順模樣,仿佛剛才避開他只是意外。傅霆州心里的氣漸漸消了些,他想到王言卿在傅家住了十年,一時別不過勁也是有的,何況,會吃醋,才說明心里有他。
傅霆州剩下半截氣也散了。他握住王言卿的手腕,拉著坐下,王言卿這回沒有再躲,溫順地坐在傅霆州邊。傅霆州到掌心雪緞一樣的,放緩了語氣,問:“這些日子我忙著朝堂的事,沒時間來看你。是不是有人來你這里說道了?”
王言卿寄人籬下十年,哪會連這點人世故都不懂。斂著睫,輕輕搖頭:“哪有。太夫人和老夫人都待我極好,傅家妹妹們有什麼,我這里就有什麼。我時常擔心自己做的不夠,無法回報二老,怎麼會信別人胡說八道。”
王言卿沒否認府里的風言風語,畢竟他娘、他祖母是什麼樣子,傅霆州自己清楚,但王言卿也反過來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份得伶俐,就讓傅霆州非常滿意。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傅家也不例外。王言卿話中的太夫人、老夫人分別是傅霆州的祖母、母親,如今傅霆州是鎮遠侯,他的夫人才能稱鎮遠侯夫人,侯爺的母親按禮稱老夫人。這就導致傅昌之妻陳氏一天侯夫人沒當過,直接了老夫人。
傅家輩分虛高,還得從傅鉞說起。傅鉞南征北戰,聚離多,膝下唯有一個兒子傅昌,還被養一個紈绔。傅昌兒倒是很多,傅霆州是傅昌嫡出二子,前頭還有一個大哥,但那個孩子早夭,才五歲就得病死了,所以傅霆州是傅家實際意義上的長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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