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人都知道你要娶殷家妹子呢!”杭州衛的馬車里,武舞偎著我艷羨道。
從大井巷口就看得清清楚楚,殷宅果然是張燈結彩,喜字高懸。進進出出的傭人仆婦都換上了嶄新的服,臉上一掃前些日子的晦氣,都是喜氣洋洋的。
我帶著高七抵杭后,并沒有急于去殷家,而是先拜會了武承恩,此番對付宗設,要仰仗他良多,而我一旦進了殷家,恐怕連行的自由都沒有了。沒想到沉希儀的作竟然比我還快,已經和武承恩商定好了人員調和后勤支持的計劃,就在我前腳才離開了武宅。倒是武舞最高興,纏了我一天,才放我去殷家。
“你爺可不喜歡這麼張揚。”我皺眉道,吩咐車夫出了南城門,直奔沉希儀家而去。
不出我所料,沉希儀正在杭州家中。武承恩因他升任南京五軍斷事,便有意不把此宅子收回,眼下懷孕七個月的沈夫人和孀居的沉希玨還住在這里,并沒有跟隨他前往應天。見到我,一家人都高興起來。
“算算日子你也該來杭州了。”沈希儀一面讓妹子布置酒菜,一面把近來剿倭的準備況大致說了一遍。
“我正是為此事而來的。”
聽我這麼說,正俯給我斟酒的希玨不由投來一縷幽怨的目,似乎是在埋怨我竟不是特意來探的。趁著沉希儀撥弄火盆里炭火的當口,我輕輕捻了一下白的小手,一只玉同心結已經落在了的掌心。
急忙攥了拳頭,雙頰頓時染上了一抹緋紅。眼角余捎了哥哥一眼,發現他并沒有注意自己,便藉著端起酒壺的作,指若蘭花正點中了我的眉心。
我假意嗅著臉前殘留的脂香,希玨的眸子便愈發水汪汪的,只是此刻沉希儀已經轉回到榻上,我只好放過希玨,接著道:“聽武承恩說,你調了浙江都司一個副千戶、三個百戶和四百兵?”
“若不是我抬出你來,武大人還沒那麼好說話呢!”沉希儀笑道,我了句“你倒學得快”,聽他接著道:“浙江都司固然有這樣那樣的病,可武大人治軍確有一套,十三都司中,浙江兵丁之銳只略遜于北平。”自從他知道了武承恩和我的關系后,便把對軍中腐敗的調查重點從他上轉移開來,此刻談起武承恩來,就了一份拘謹。
“唐佐你久在軍中,自然不會看錯。可是,你此番調用的人里,卻有一個我很不贊同,此人就是杭州前衛百戶樂茂盛!”
“別,我知道,他曾和武舞過從甚,不過這件事你該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才對。”沉希儀擰起了濃眉:“雖然我不贊同你娶武舞,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娶,可既然決定了,那以前的事你就該忘掉,這才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該有的襟。”
他頓了一下,又道:“何況,樂茂盛是南京軍中有名的新銳將領,箭法更是神乎其神,人稱軍中小李廣,他所轄百戶,是浙江都司中的銳之師,百十二人俱是弓馬嫻,尋常一個千戶所也不見得能擊敗他。有他襄助,你我勝算可是又多了幾分啊!”
“唐佐,你看我像是個因私而廢公的人嗎?!樂茂盛和武舞的事兒已經過去了,我不會放在心上,不想讓他參與剿倭,是因為我懷疑他與一樁謀殺案有關。”我正道,自己心里卻明白,我現在倒是越來越在乎武舞的從前了,若是有合適的機會和理由,或許我會把從前那些人一一殺掉,自然也不會掉樂茂盛。
我把況天的死因述說了一遍:“天下雖大,可一箭能傷了況天的不會超過五人,樂茂盛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嫌疑最重的一個。若真的是他,他與倭寇有聯系也并非沒有可能。故而,他部下越是銳,對我們的威脅可能就越大。”
“是這樣啊……”沉希儀不由得猶豫起來,半晌才下定了決心,道:“別,此事不解決始終是你一塊心病,那就藉機考察一下樂茂盛吧!原來我想調用他的全部部下,現在我只用一半,再找人監視他,一旦發現他有異,立刻調大軍捕殺他,有你我在,諒他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說通了沉希儀,兩人便開懷暢飲起來。沉希儀本來酒量就淺,加上一旁斟酒的希玨偏心,沒過幾巡,他已是醉了,舉杯慨然道:“大丈夫在世,需立不世功,封萬、萬戶侯,宗設之頭,正、正合祭你我……兄弟軍旗!別,你、你別去當……什麼勞子推去了,干脆……參軍吧!”
“哥,你醉了耶!”希玨一面瞋道,一面卻又給他添滿了酒,直把他灌得醉倒在榻上。
燭照著的臉愈發紅膩滴,我看著心,手環住了膩的腰肢。
希玨意外地沒有躲避,反而把子朝我懷里挨了挨,凝了我好一會兒,才垂下眼,幽幽嘆了口氣,道:“哥哥,你從沒真心待過奴家……”
“這麼說我多冤枉啊!”
“哪個敢冤枉你!”希玨幽怨地白了我一眼,道:“哥哥娶了殷二小姐之后,就有人主持中饋了,該可以納妾了吧——其實哥哥現在就有四房妾室了,那哥哥你可曾想過迎娶奴家嗎?”
我舌頭頓時像被打上了結似的說不出話來,甚至連摟著希玨的手臂都有些僵了。
希玨低眉續道:“其實奴家再嫁之,別說不敢窺視正室之位,就連妾室奴家都是奢,可眼下這青不青、蘭不蘭的……”
我勉強笑道:“妹子,只要你喜歡我,我喜歡你……”
“名分不重要,是吧?”希玨使勁掐了我一把,道:“那哥哥你和我大哥說去,說你喜歡我,要我做你的人,那我就寧肯不要什麼名分了,就算是做哥哥你的外室、私窩丫頭也心甘。”
希玨的要求并不過分,可我能和希儀這麼說嗎?我知道我不能,當我出了師,與這個社會聯系得越來越的時候,我的行為也就越來越到約束,在我得到些什麼的時候,我也正在失去些什麼。
“希玨,你哥哥我還沒荒唐到隨便送人同心結的地步,所以,別心急,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的等著哥哥我吧!”
“討厭啦”希玨心愿得償,笑靨如花地瞋道。
“新姑爺到了,新姑爺到了!”
離殷宅還有十幾步遠,心思靈活的下人已經在注視著那輛四匹駿馬拉著華麗馬車,見從車廂里下來的年輕人正和人們議論的二姑爺面貌相仿,便喊了起來。
不一會兒,柳澹之已快步迎了出來,見真的是我,連忙上前拉住我,笑道:“別,總算把你盼來了!”
徑直了中堂,殷老爺子和十幾個著華貴的婦人已經接到信兒等在那里了。老爺子的氣明顯好過獄中的時候,見我進來,頓時喜笑開;而那些婦人則頭接耳,議論起我來。
上首的兩個老太太應是殷乘黃的大嫂二嫂,他旁邊的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婦該是他的元配夫人,不過,這些人都與我無關,寶亭的母親是老爺子的二房殷齊氏,傳授鎖奇的是老爺子的四房殷祖氏,略一留心,我便找到了這兩人。
殷齊氏看我的歡喜目顯然與旁人不同,而艷冠眾的殷祖氏的目更是耐人尋味,甚至讓我到一力來,讓我知道真的擁有一不俗的武功。
“大嫂二嫂、老太婆,寶亭的眼力不差吧,別這樣的婿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呀!”
雖然我和寶亭的婚事頗有些功利彩,甚至我和寶亭最初的相識相也是基于利益基礎,如果我不是富甲一方的沉園東,風流倜儻的一榜解元;如果寶亭不是寶大祥的公子、一個溫婉可人的俏佳人的話,我和或許永遠也不會走到一起,可聽到殷老爺子這麼說,那種從骨子里泛出的勢利,讓我心里還是泛起了一不滿,微微一皺眉,道:“岳父大人夸獎了。其實我寶亭,正如寶亭我,并不是上了對方的份和地位。真正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婿該是柳大哥才對,他一介文弱書生卻能臨危不懼,不知該煞多人,又慕煞多人!”
殷老爺子一怔,目和我對視了片刻,才了下來,他該明白過來,我并不是一個可以他隨意擺布的人,雖然他是我的老泰山。眼角余中,柳澹之清臞的臉上閃過一激的神采。
不過,為了寶亭,我還是做了妥協,同意先在殷家舉辦一場婚禮,日子就在后天,殷老爺子定的正月二十八。
“主子,你好威風耶!”紫煙趴在我的肩頭膩聲道:“在這兒婢子都悶死了,誰都不認識,大又忙著接寶大祥的事務,婢子只好天天數著手指頭盼著二月二快點到來呢!”說話間,那白如蔥管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按照習俗,我雖然住在了殷家,卻無法與寶亭相見,不過,沒多久我就見到了紫煙。分別幾個月,紫煙出落的越發麗,模樣也越來越像當年的蘇瑾,我不把往日對蘇瑾的都轉移到了的上。
“你這小妮子也思春了吧!”
先前六娘曾說過,等寶亭嫁過來,就讓我把紫煙收了房,聽我調笑,臉竟頓時紅了起來,左顧言他道:“殷家的規矩大的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也不知大是怎麼堅持了這麼多年的。”
“我倒覺得你倒是越來越守規矩了,還真像是殷家的人。”我笑道。
“什麼呀,爺!”紫煙不滿地瞋道:“這可是大師娘的功勞,跟殷家有什麼關系!”
提起大師娘,我又想起寶亭的四娘來,紫煙眨了眨眼,猶豫道:“殷四娘神的很,極和其它的姨娘在一起,只有大和最親近,而且,雖然大沒練過武,可殷四娘卻是個高手。”
“我知道了……”
當初寶亭沒有瞞我,早告訴我殷四娘是江湖人,可寶亭不諳武事,自然不清楚殷四娘的來歷和武功的深淺,然而在我的銳利目下,很容易就發現了的武功與蕭瀟的玉天魔大法有著太多的相似之。
該是魔門弟子了,我心中已經給殷四娘上了星宗的卷標。玉天魔大法其實就是天魔銷魂舞、天魔與天魔變筑基篇的結晶,我在了解了星宗兩項絕技之后已經明白了其中的奧。
而星宗雖然沒有鎖之類的奇,可既然師父能將天魔刀改頭換面形一套嶄新的刀法,那麼星宗從相近的天魔銷魂舞中發展出一套鎖奇也大有可能,天下之大,總不能只有我師徒二人才是天才吧!
紫煙剛離開,一個曼妙影如飛天玉般飄了進來,殷四娘不出我所料地出現了。
虎倒雄威在,看過殷家的請客名單,幾乎把江浙商界的頭面人都一網打盡了,只是家的客人卻寥寥無幾,而且都是場上不得志的人,顯然新皇繼位后的僚大換對殷家沖擊極其巨大,而殷老爺子這幾年欠佳,加上大姑爺柳澹之只是一介書生,并不善于與家周旋,故而新的關系網還沒有建立起來,而這個任務在老爺子的眼中已是責無旁貸的落在了我的頭上。
客人中也沒有江湖人的影,甚至地頭蛇大江盟中也沒有一個人被邀請。因為名單是殷家所擬,倒也無可厚非,只是我既然同意了這場盛大婚禮的舉行,就不能忽略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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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唯西以為自己恨他恨到骨髓,卻不知在那個夜裡,已情根深種。-風月入我相思局,怎堪相思未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