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還沒有上任蘇州推（？），可魯衛早就通知自己原來的下屬要將每日發生的案子抄報到經歷司衙門一份給我，案重大的更是直接報到竹園我家里，可等了一天，也沒見到昆山縣關于真義鎮兇案的報告。

　　事關六條人命的大案，縣里若是知曉的話，絕不敢瞞不報，想來定是宗設手下焚尸滅跡了。雖然我對做并不十分在意，可命案畢竟出在自己管轄的一畝三分地上，若是傳了出去，讓別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江湖人再竟相效尤，蘇州想恢復平靜就不那麼容易了，對我聲也是影響極大。

　　“連年都不想讓我好好過！”

　　我抱著蕭瀟翻看著李農送來的演示文稿，府衙的捕頭在城外十里拉網式搜捕，雖然抓了十幾個小小的盜賊，可并沒有宗設手下的消息。

　　“后兒才是除夕，主子不若和魏姑娘一起去趟真義如何？”

　　“你也算聰明了。”

　　我自然明白蕭瀟的意思，湖以俠義自居，遇到漢倭相爭之事，自然無法推，若不是事關沈家走私販私，更牽扯到寶大祥和唐門，我還真要謝宗設給了我與魏單獨接的機會，可眼下卻不得不小心從事了。

　　“主子哪里像說奴聰明的樣子，分明……是說奴笨嘛……”蕭瀟嗔一句，眼一轉道：“主子又不是真要去查案子，案子不過是個借口罷了；魏姑娘也不是真要查案子，眼下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斗得正兇，湖哪兒有力顧得上這些事，只是沒辦法推罷了，就算真想查這案子，案了是蘇州管轄的，而蘇州府是主子的天下，主子怎麼說，還不得怎麼聽著。”

　　“你倒是個諸葛了！”我眼睛一亮，不由夸贊道。

　　果然如我倆所料，魏得知此事后，就立刻了前往真義鎮的念頭，并沒有毫勉強，只是聽說我也要去那里的時候，眼中才閃過一猶豫，我心里嘆息一聲，只好再拉上解雨。

　　中午，三人與昆山縣的幾個捕快已經出現在真義鎮北。

　　接近年關，路上行人相當稀，加上沈熠早把行程路線告訴了我，而近藤那幾個人當中只有一個人會說漢話，故而相當引人注目，從昆山縣城一路向西查來，就很容易發現他們的行蹤，只是在沈熠描述的出事地點，僅發現了跡，卻不見尸，而近藤他們似乎也在這兒消失于空氣中。

　　“再往東，可就是松江地界了。”

　　蕭瀟和我都沒有算到的是魏出人意料地執著，返回昆山之后，好竟建議向東繼續查下去，直到找到近藤的老巢為止。

　　“魏姐姐，后天可就是除夕了，難道我們不過年了嗎？”

　　“可就這麼放過他們，日后不知道有多百姓要慘遭涂炭，除惡務盡，這可是我們習武人的理想和職責！”

　　狗屁！都像你這般恣意妄為，還要朝廷作什麼！雖然腦子里這麼想，可著魏平靜而又堅定的面孔，我心里還是升起一敬意，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而努力，也該是一種幸福吧！

　　“何況，此番倭人的行有跡可尋，輕易放過，殊為可惜。”凝視著我，目清澈而又蘊含深意：“師兄守一方平安，更不可能置事外吧！”

　　“那是，咱們這就往松江去！”

　　托老馬車行給竹園捎去書信一封，信自然寫得真意切，可心卻抑得很，“雨兒，你相公是不是很稽？寫信安自己的人說，們嫁過來的第一個新年很可能無法與們相公一起度過了，而理由竟是相公要追求另外一個人，唉……”

　　只是這些事，魏一點都想不到嗎？是正義太過強烈，還是不習慣竹園大家庭合家歡的氣氛，有意無意地逃避呢？

　　有了沈熠提供的線路，我們南下的速度相當快，定更鼓剛響過，我們已經到了松江府。

　　沈熠就是從這里出發的，這兒是沈家的老巢。據他說，進了臘月，府對松江的檢查明顯松懈下來，不人又重新回來進行走私的買賣，就連沈家和宋素卿的這筆易也是在這附近的海上完的。

　　我知道近藤的行蹤從這里開始會變得模糊難查起來，松江是抗倭的前沿，對旅人的盤查警戒之嚴比之蘇州有過之而無不及，近藤他們很可能與那些逃亡的江湖人采用同一種方式，遇城而不，逢哨卡則另擇他路。

　　“要去拜會沈百萬嗎？”

　　我搖搖頭，雖說沈家在松江的勢力一如我在蘇州，與倭人打道的日子又久，或許真能了解一點宗設的行蹤，可我眼下并不想與他扯上關系，沈家與倭人關系太過切，而沈百萬兒子又多，里面沒準兒就會出現一個妄想奪嫡的逆子，再把消息暗中傳給宗設，我們可能就立陷危局了。

　　“先找宋素卿，是為朝廷所承認的日本貢使團團長，可以自由出幾大港口中，或許眼下就在松江。”

　　第二天，我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總算幸運地找到了宋素卿。還記得我，“李公子”“李公子”（？）的得很親熱，又問起源藤壺的近況，不過，沒太關注解雨、魏二，二為行事方便，都簡單易了容。寒暄了半天，我才把沈熠遭襲之事告訴了。

　　“近藤又兵衛？”宋素卿微微一變，沉了一會兒才道：“我早料到宗設不會輕易讓我涉足珠寶生意，對他的行蹤便頗為注意，他的旗艦‘三笠’幾日前尚在泉州附近，所以我就沒有提防他。”

　　頓了一下，微蹙蛾眉：“而且，原以為他會直接對付我的，沒想到卻是去截殺沈爺！”

　　“這怎麼說？”

　　“宗設此人心狠手辣不假，可他是個直子，不像你們漢人那樣一肚子都是鬼主意，襲擊我的合伙人，這和他的風格大不相同！再說他怎麼知道沈爺上帶著珠寶呢？”

　　“宗設定是早有預謀，派人監視宋姑娘您的一舉一，自然就知道沈兄這幾日與您易過，而沈兄一行八人，目標相當大，跟蹤也很容易。至于大般，那只是宗設使的‘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我解釋道，心中卻不由暗生輕視，這麼簡單的問題就連玲瓏、武舞們，恐怕也能一口出答案來，倭人的思維還真是直線條呢！

　　不過，的話還是讓我想起了宗設手下的那個漢人，這一切會不會都是他搞的鬼呢？

　　魏靜靜坐在我的后聽我給宋素卿分析如何才能除去宗設這個心腹大患，并不言，而擺放在面前的那盞和式香茶，只是淺嘗輒止，倒是一縷極淡的兒幽香過茶香緩緩飄來，清雅而持久。

　　解雨卻是好奇得，蜀地不比江南，很接到東瀛的，加之又是第一次見到海，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把艙里的瓶瓶罐罐擺弄了一番之后，就趴在窗邊起海來。

　　“大海好無聊耶，什麼都看不見，水里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就連漁火都沒有……”看了一會兒，竟發出了這樣的慨。

　　宋素卿卻微笑道：“姑娘在船上生活些日子，你就知道大海的好了，大海給我們吃、給我們穿，就如同土地之于農夫一般。何況，守著大海，自己的心都覺得寬廣起來了！”

　　“是嗎？可我怎麼沒覺出來呢？就像遠的那條船，它上面怎麼連一點亮都沒有，鬼鬼祟祟的，人家看了心怎麼能好？！”

　　就在我心中微微一怔，宋素卿也皺起了眉頭，幾人齊齊往窗外去的時候，猛見二里之外出一團耀眼的紅，紅映照出船的廓，竟然是一條與宋素卿的座艦“妙之丸”幾乎完全相同的鐵甲戰艦！

　　“不好！”

　　我腦子里剛閃過這念頭，一聲接著一聲的巨雷就猛然在頭上炸響起來，船頓時劇烈晃起來，架子上的花瓶茶碗瓷‘呼’的一聲飛舞出去，眨眼間遍地都是碎片水漬，可一點都聽不到破碎的聲音。

　　四只燭臺頹然倒下，蠟燭在地板上跳了幾下就倏地熄滅了，船艙里立刻漆黑一片。

　　解雨一下子撞在了窗欞上，又一下子仰面朝天地被甩了回來，我雙足一點，竟是一個踉蹌，船傾斜，讓我差點沒借到力，勉強躍起三尺接住解雨，子就已經下落，左手新月一文字一刀扎進船板里（？），才堪堪穩住了子，而一軀此時也正狠狠砸在了我的后背上。

　　“抓住我胳膊！”用林獅子吼吼出來的聲音就連我自己都聽不到，可魏的手卻真的抓住了我的胳膊，那張人的臉此刻正在我的肩頭上。

　　敵襲！我本來不及會這突如其來的親，一炮彈引發的巨浪便鋪天蓋地一般卷了過來，從窗子涌進來的冰冷海水一下子把三人打了個。

　　我被這連珠般的炮火驚呆了，與這鐵甲戰艦的炮火相比，大江盟和十二連環塢的戰艦倒像是小孩子玩扮家家酒的玩似的。在這犀利的火和茫茫大海面前，久不知恐懼滋味的我竟生出了懼意，而這懼意和著心的寒意讓我牙關忍不住哆嗦起來，只是見到懷中解雨那驚恐的眼神，我才努力鎮定自己，出副笑容來。

　　“太、太基是尤！太基是尤大！”（日語“？、？？？？、？？？？？”，意為‘敵襲’，發音‘tetekisyutekisyuda’）就在我生出要命喪于此的念頭時，對方的炮火突然停了下來，接著一個落湯似的中年倭人跌跌撞撞地闖進來，嘰哩哇呀地喊著什麼。

　　我滿耳轟鳴，只能約聽到他的聲音，他說的該是日本話，我連一個字都聽不懂，轉頭正想找宋素卿，只覺背后一輕，魏已經輕盈地躍了開去。

　　宋素卿倒在船艙的一角，一不，顯然被撞昏過去了，魏接連點了幾道，竟沒把救醒。轉頭向窗外，敵人那艘鐵甲戰船正長槳齊飛，迅速地靠近過來。

　　“開炮！開……炮！砰！砰！”我沖著那倭人又又劃著，那倭人也滿臉焦急的和我比劃著什麼，誰也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我頹然垂下了胳膊，與解雨對一眼，依偎在我旁的此刻卻安靜下來，黑暗中的那雙眸子竟是異常的溫。

　　這丫頭竟然要放棄求生的努力！我頓時一驚，忙著的耳朵吼道：“雨兒，醒醒，相公還沒和你房！”這才重新張起來，悄無聲息地拔出了‘流’。

　　“師妹，敵人要搶船，準備戰斗吧！”我沖魏喊道，隨即沖到了甲板上。

　　強勁的海風吹在的上，竟是刺骨般的寒冷，我手腳竟有凍僵了的覺，滿目瘡痍的甲板更讓我心生涼意。

　　主帆和桅桿被炸得稀爛，一側船舷也被打出了兩個大窟窿，不僅讓這一側的火炮全部失去了戰斗力，就連船都開始傾斜，船本已經無法開了，而且沉沒也只是遲早的事。

　　甲板上陸續聚集了三十多個倭人，見到宋素卿昏迷著被人抱出來，眾人臉上雖是又驚又悲，卻沒有多懼意。那中年倭人嘰哇說了一通，便從人群中閃出八個壯漢子來，接過宋素卿直往另一側船舷奔去，其它人則迅速散開，一部跑向后甲板，一部守在前甲板，每人的臉上都出凄烈的神。

　　“他們在搞什麼？”

　　我跟過去一看，那八個漢子正在解開船舷旁的一艘小船，心中頓時明白了他們的用意，竟是要用甲板上眾人的拚死阻攔來換取宋素卿逃生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