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浙是澤國, 境大小河流過千,渡口也是極多,許管事請車給他們送到的這一就是個小渡口, 與浙江渡大型商船云集不同,這邊是渡客的烏篷船居多。
見他們一行六人,泊在渡口邊的船上,船家們紛紛攬客,陸承驍幾人找了一條瞧著還的,問了價,是按行程計費, 覺著可以接,六人便相繼登了船。纜繩一解,輕桌劃, 這一趟吳興之行便算是正式展開了。
大江和小河中行舟的是截然不同的,大船上呆了半月,這一下換了小舟,也是頗為新奇。
袁州多山, 水脈也四通八達,然而與兩浙風還是略有差別, 船上幾人一時看沿河景也覺心曠神怡。
兩旁不時有小船劃過,船家是個健談的, 一邊撐船一邊笑問:“是外地來浙江渡行商的吧?”
這幾個都是頗多心眼的, 面上誰也瞧不出什麼來,就是相對單純些的柳晏安走了這一趟兩浙也明了許多, 年長些的柳晏平笑笑, 道:“我們這個年齡哪懂什麼行商, 不是有句話讀萬里書不如行萬里路嘛, 我們這是出來看看,指著增長些見聞的。”
那船家就瞧了瞧幾人,一個瞧著似富家公子哥,另兩個長相有些相似的,約莫是兄弟倆,氣質教養也極好,看穿著雖算不得富裕,倒也不像貧家子,另兩個瞧著家境尋常,還有一個看著像是小廝。
大的頂多二十,小的也才十五,這麼瞧著確實不像出來行商,就笑道:“年輕時能有能力四走走也是極好的,你們這往吳興去是?”
陸承驍便笑道:“聽聞這邊蠶桑綢的大名,人到了這里,就想著給家中長輩帶些好綢回去,聽人指點說去吳興農家能買到質量價錢都較優的好貨,不知可有其事?”
說到吳興的,那船家就來了勁頭,笑道:“那你是來對地方了,雖說兩浙各家家養蠶,做綢匹生意的極多,但要論起蠶哪里好,還得看湖州。”
“哦?怎麼說?”
船家起了談興,道:“不知幾位可曾聽過輯里?”
柳晏平等人一臉迷茫,陸承驍倒是知曉一二,道:“原名可是七里?因七與輯音相似,聲名傳出去了輯里?”
船家樂了:“后生好見識!”
陸承驍搖頭,笑著道:“我也只知這點了,聽聞那里原名七里村,因與南潯相距七里而得名,再多便不懂了,還請老伯給我們講講輯里好在何。”
要講起輯里的來,這沿河擺渡的船家就沒有一個不能講的,說起來還都帶著與有榮蔫的自豪。
“湖州的,滿大慶朝你都尋不出更好的來,一樣是蠶,像周邊其他州縣也養蠶,可那蠶吐出來的大多是,咱們湖州的不一樣,吐出來的是細。”
“這蠶還分細的嗎?”柳晏安好奇地問。
船家笑道:“自然,蠶繭也分上中下等,上等繭能繅細,中等繭能繅出,次等繭只能繅出了。是不能上織機的,大多用于作繡線或其它用途,織綢一定得用細和,這其中,細作經,作緯。”
“咱們湖就以細居多,而其中輯里更是中極品,以白、凈、圓、韌聞名天下,你們這是來得遲了,若是四五月里新上市時過來,就能看到八方商匯聚的盛景,比現在可要熱鬧許多。”
“若是買綢,往吳興去是沒錯的,吳興的是極好的,年年都是最搶手,咱這邊家家養蠶,人手不夠多不夠快的,那就直接賣繭,繅手藝好的就賣,也有些人家不賣,直接織綢匹,這是功夫活,的品質好,織娘手藝好,出來的綢匹質量是這個!”他手,比了個大拇指。
而后下抬一抬,示意幾人看遠的船只,道:“你看這往來船只,許多就是各地商賈,其中有不就是往蠶農家收綢匹去的,染后再運到市場上售賣,到了市場上,那價格可就高多了。”
言下之意,那是一手的貨源,幾人看過去,見對向來船中果真有帶貨的,陸承驍便問:“那我們若買得,也能給個好價嗎?”
船家樂了:“那是不能,也是看量給價的,要是就一兩匹,那還不如外邊買著劃算,要是能要個幾十匹,那才是出貨的價。”
“若是更多呢,聽您說著,來這里不是大商家,不能只帶幾十匹就走吧,他們的價格是不是比買幾十匹便宜得多?”問話的是柳晏平,船家瞧他一眼,柳晏平就笑道:“好奇,出來一趟,什麼見識都想長一點,老伯給我們講講?”
“行,也不是什麼不能講的。”那船家一邊撐船一邊說道:“其實去蠶農家里,想要多大的量也沒有,因為織綢不容易,每家都拿不出太多的,你就是想要,也給不出,所以大商家很往里邊去,太費力,不過農戶要賣綢匹不容易,只能等人去收貨,小買主大老遠找過去,圖的就是個實惠,所以價也得厲害,你們去了多問幾家就知道了。”
陸承驍和柳晏平相視一眼,這倒是和柳晏平兄弟倆在仰山村收貨差不多。
布販去仰山村收獲,價格確實比外邊的織坊要低上一。
幾人與那船家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又打聽了到了吳興后該去哪里找賣主,船家也熱心,笑道:“等到了碼頭,都是攬客的,跟著去看也沒什麼要,貨看仔細了就,不跟著他們走的話,自己找村鎮一家家問也。”
至后來船家想是也累了,話就了,船行了三四個時辰才到了吳興碼頭,到這里就知道那船家所言不虛,碼頭上推車的腳夫不,送的不是別的,都是未經染的坯綢。
而另一類人就是船家口中的攬客的,個個手上舉著木牌,寫的都是坯綢出售。
付過船資,才上岸就被數十道目盯住,極快的打量過后,就是一窩蜂圍上來,爭先恐后的朝陸承驍幾人邊。
“收坯綢嗎?我們家有,離這不遠,要去看看貨不。”
“我們這,只一兩里路,去嗎?可以看貨再決定買是不買。”
“我們村家家有綢坯,過去了可以慢慢看,走嗎?”
……
饒是已經有心理準備,這一下被幾十號人圍住,陸承驍幾人還是有些懵,幾人上都帶著不錢,這時格外注意錢袋的安全,只是這警惕也只是心里,面上并未表現出來,陸承驍先問了聲:“都什麼價位?”
人群靜了靜,顯然,這一群攬客的同行相互間都有些忌諱,先沖上來問收不收坯綢的一人清了清嗓子道:“這要看貨,質量不同價格自然不同。”
陸承驍幾人趁著他們猶豫的當口,再有追在后邊攬客的,他便停下來問價,漸漸的也問出了些東西來,一兩七、一兩八、一兩九的價都有,連多文的零錢價也有人報。
結果他只問問,并不跟著去看什麼貨,又有新的船客到,幾個跟著的見他不,轉而去找新目標。
陸承驍一行人決定自己在吳興這一帶走幾天,尤其找離碼頭遠一些的人家,織好的坯綢相對不易出手,價格上自然能更好些。
這樣的小地方,也沒有什麼輿圖之類的東西,只能憑一張一雙去問去找,只是離了碼頭沒多遠,問路之際,卻見一個拎著木牌的年輕男子猶猶豫豫湊了上來,抱拳一禮,問道:“幾位兄臺,你們是想買坯綢嗎?”
陸承驍有些詫異,看木牌子,這是攬客的,只是這比前頭碼頭那一批要斯文得多,他點了點頭,不過還是奇道:“你是攬客的?怎麼沒在碼頭那邊?”
年輕男子有些赧然,道:“我們家的綢好,價格要高點。”
這話陸承驍聽明白了,在碼頭上的客人想來都會跟他一樣,先問價,價格高自然就不備競爭力,他笑了笑,道:“什麼價呀?”
年輕男子猶猶豫豫,好一會兒報出了個二兩二的價格來。
二兩二,這確實算高價了,陸布鋪染好銷量好的中等綢匹售價在五兩多,從洪都府拿貨是二兩六七錢左右,他此前跟義父李存義去盛澤,那邊的中檔坯綢價格在二兩一,那是大綢行在后邊運作的,價格自然要比農家的高些。這大老遠到吳興來找蠶農收坯綢,二兩二的價格,自然覺得貴了。
年輕男子一看他神,就急了,道:“東西是好東西,真的,幾位兄臺與在下去看過就知,我們家的好,繅和織綢的手藝也極好,織出來的綢真的好,你們先與我去看看吧,看看貨再說,就算相不中,我們村別家也都有坯綢,別家的沒這麼貴,也是一兩□□錢銀子一匹,幾位兄臺走這一趟不會落空的。”
陸承驍見這年輕男子生得斯斯文文,言談間更不像務農的,倒像是讀書人,聽他再三求懇,也有些意,他自家做的就是布料生意,自然知道一樣是綢,等級卻分很多,就側頭看了看柳晏平,問他:“你怎麼看?要去看看嗎?”
柳晏平想了想,左右也沒個目的地,看這年輕男子面像倒是極好,不像是什麼惡徒,便問那年輕男子:“你們村離這多遠?”
年輕男子臉一下子又紅了,支吾一會兒才道:“九里地。”
九里地……
陸承驍幾人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難怪他攬不著客,甚至都不去碼頭那邊搶客了,直接守到這路邊來候著。價格高,路還遠,正常來收坯綢的商人怕是本不敢跟著去吧,這天知道會被帶到哪去。
那年輕男子生怕這守了多天才有的一個聽到價格沒有調頭就走的客人跑了,忙指了遠一輛牛車道:“我們趕了牛車來的,坐牛車也快,等你們看完貨了,不管買是不買,我們再趕牛車送你們出來可?”
說完這話,又意識到天其實已經不早了,怕是到了村里都快傍晚了,到時要出來還真不容易,急得一腦門子都是汗,補了一句:“天晚了也可以借宿,我們明天送你們出來也行。”
不知是這年輕男子的面相著實生得不錯,看著就是文弱書生,半點不像惡之徒,還是見他急得滿頭是汗有些不忍,柳晏平轉頭問陸承驍:“要麼咱去看看?”
其實也是仗著藝高人膽大,林懷庚和劉璋是走鏢局的,拳腳功夫不會差,而他們兄弟二人和陸承驍,看著不顯,其實一人對付五六個漢子都不難,只要不是同時上,一人撂十幾個都沒問題。
最重要的一層是,離碼頭九里地,很難請到客商進去,柳晏平實在是好奇,那麼偏的地方,還敢開二兩二的價,那得是什麼的東西。
剛才在船上與船家聊天時可是聽過,這的好壞其實除了跟繅手藝有關,很大程度上跟蠶的品種、環境、水源、度等等都有關系,柳晏平了心思,如果是好,那一個村子出的綢應該不會差得太多,一兩八、九的價也有,很值得去看一看的。
陸承驍顯然和他想到一去了,點了點頭,轉向那年輕男子道:“行,那我們跟著去看一看。”
年輕男子大喜,沖幾人就作了個揖,道:“幾位稍等,我這就讓舍弟把車趕過來。”
說完轉就朝遠那趕牛車的年招手,以陸承驍等人都聽不大懂的方言把人喚了過來。
作者有話說:
第二更來啦,兩章加起來七千字,看文快樂,晚安~最近做不到三更是因為我每天有一半的時間在查各種資料,棉花是怎麼變布的,苧麻是怎麼變布的,蠶繭怎麼變織品的,天天各種視頻在學,然后這本書現在正文好像三十九萬字,我文字資料攢了十四萬字了,強迫癥真可怕。
謝在2022-05-09 17:44:50~2022-05-09 22:17: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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