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點頭替佐證:“是這麼回事。”
這下議論聲止都止不住了。
有人小聲道:“昨天柳家二房是不是一家大小都回林氏娘家去了?”
“是,說是給娘家爹祝壽,提前幾天去幫忙。”
村里人可不是傻子,相反,都是人哪,一時看向從東屋出來的柳康笙的目那一個微妙,誰不知道柳家三房就大房生了個帶把兒的啊,那寶哥兒簡直金疙瘩,柳康笙偏心眼都偏得沒邊了,林氏平時沒在外邊嚼這些舌,滿村就沒有不知道的。
這下子眾人把線一對,二房一家全支走了,三房、王氏、柳燕也全被打發了去寶峰寺,寶峰寺那麼遠,最也要歇一天,家里就只剩柳康笙和大房那兩口子,偏偏伍氏那個在縣里做賴子的哥還來了,呵。
柳二就嚷了出來:“柳康笙,合著你支開你們家所有人,幫著老大兩口子合著老大媳婦那個娘家兄弟賣了漁兒,發黑心財是吧,還掠賣,這是要把屎盆子再扣回柳漁那丫頭上唄,說見天往鎮上去招搖才招來的禍事,真有你的,看不出來啊,彎彎繞不。”
“這也太毒了。”
“不是親生的,也養了十五年,平日里作踐就算了,不是親生的大家伙也不好說什麼,把人給賣了就太狠了,漁丫頭那長相,別不是賣到什麼不好的地方吧?”
“都能黑下心賣人了,你能指賣到好地方去?你看就漁丫頭那長相,陸家都上門說親,陸家聘禮能?連這個都不貪,那貪的指定更大啊。”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嘀咕全落進了柳康笙和剛被揪出來的伍氏耳中,這兩個平日里在柳家第一等得意人,現在臉上只剩一片死白。
而那一字字一句句,也全砸在了陸承驍心上。
人心會痛到怎樣的地步呢,陸承驍不知這世間有什麼疼痛可以匹敵,有一瞬仿佛連呼吸都被絕掠奪,更有一種恨意直襲臆,他看著柳康笙,那一瞬竟生出了親手手刃了惡首的念頭。
可想到柳漁現在還不知落在哪里,所有的恨意就都強行了下去。
他行至柳康笙面前,冷漠地俯視著他:“賣柳漁,你不是圖財嗎?你可知我陸家給兒媳的聘禮是多?”
柳康笙被他眼中的冷漠蜇得一窒,村民的議論聲也都靜默了下來。
“去歲我二哥娶妻,聘銀是九十九兩。”陸承驍看著柳康笙,一字一句道:“柳漁昨天才失了蹤,人就是送出去也還要時間,你只要告訴我,人在哪,你們賣給了誰,只要順利把人追回,這聘金我一分不送來你們柳家。”
人群嘩然,九十九兩。
就連伍氏心里都痛得直。
九十九兩!九十九兩!早知道柳漁嫁個鎮上的兒郎就能得聘金九十九兩,以后還能長長久久榨,為什麼要貪圖八十兩去賣柳漁,還白白遭了那樣滔天的大禍。
伍氏悔,悔得腸子都要青了,悔得氣直往頭上沖,啪一下得一屁坐在了地上。
不由就看柳康笙,對九十九兩的貪婪明晃晃顯在了臉上。
只有公爹柳康笙知道昨晚那些是什麼人,知道柳漁被賣去了哪里。
柳康笙卻是強咽了涌上來的氣,咬死了牙道:“確實不知,可能是進村了,但絕對沒回家,我們什麼也不知道,二兒媳是回娘家祝壽的,三兒媳去寶峰寺求子,一切不過是巧合。”
陸承驍卻不再聽他強扯遮布,而是徑直闊步闖了柳家東屋。
東屋床上,柳大郎把外面的靜聽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只要他賣柳漁的事一被坐實,他以后就是里的臭蟲,什麼名聲也沒了,現在別說嚎,就是痛死了也只敢咬著牙,吭哧都不敢吭哧一聲,更不敢發出丁點痛呼,怕被人知道他子孫被廢了,但凡走了丁點風聲,他也就不用再活了,沒臉活著。
所以就是心里把柳漁恨死,上痛死,他現在也是一聲也不敢吱,如果有地,恨不能躲進地里了才好。
陸承驍便是這時候到了柳大郎床前,如玉的年,卻是一臉森寒的戾氣:“是你賣的柳漁?”
柳大郎被他盯得骨悚然,只覺得骨頭里都冒寒氣,連連搖頭:“我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陸承驍陡然扼住他嚨,指尖的力道一瞬加重,柳大郎很快翻起了白眼。
他想殺他,這人真的想殺了他。
柳大郎在那一瞬間無比清醒的意識到,這位陸三公子想要他的命。
后腳追進來的柳康笙和伍氏,一進門看到的就是柳大郎被陸承驍扼住嚨雙眼直翻白拼命掙扎的樣子,柳康笙幾乎是飛撲著過去的,卻連陸承驍的角都沒挨著就被一腳踹了出去,而伍氏看到柳康笙被踹飛,連撲過去的勇氣都沒有,只敢尖:“殺人了!”
陸承驍全不理會,只是手下又施了力道:“說是不說!”
柳大郎兩手扣著陸承驍手臂,拼命的想要點頭。
空氣終于了肺腑,他狼狽的大口著氣,在陸承驍指節微時如驚弓之鳥一般往后了: “我說,我說,柳漁不是我賣的,我半道上就被把捂的藥巾子反堵在我上了,我昏過去了,后邊出了什麼事我都不知道,全不知道。”
哦嗐,承認了!屋外的村民嘩然。“真是柳家老大賣了漁兒丫頭啊。”
柳大郎意識到說,忙描補:“不是賣,是送去富戶家做妾的,是送過好日子去,我什麼都不知道,是舅兄伍金安排的,我昏過去了,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伍金帶柳漁去哪了。”
陸承驍聽到妾字,腮角繃得死,雙拳握,強忍著問:“那伍金呢?”
柳大郎連連搖頭,也知道是上煞星了,這會子只想自保,全不顧伍金死活了,道:“你去縣里東凌巷東數第三號院找,伍金就住那里,原說好的也是把柳漁先送到他那里安置,等牙婆來領人的。”
消息終于套了出來,陸承驍再不肯忍,照著柳大郎下頜就是一拳,屋里柳大郎殺豬一樣的聲響了一聲就沒音了,被陸承驍一拳砸昏了過去,柳康笙的暴喝響起:“你是想殺人啊!大郎、大郎!”又是呼呼喝喝伍氏快請柳郎中的聲音。
門從里邊拉開,陸承驍大步離去,翻馬就直奔安宜縣方向。
八寶駕著騾車一路趕得快飛起,陸洵和陳氏趕到的時候也只看到兒子策馬遠去的一個背影,和柳家沸滾盈天的鬼哭狼嚎。
等陳氏看到那日招待的婦人,問清了原委后,也是驚呆了。
知道這姑娘家中況不好,也知道不是柳家親生,可昨日在門外的時候,那姑娘許就是在門被父兄給捆了,陳氏手就輕輕了起來,不知是氣的還是急的。
“這柳家,什麼東西!”
坐回騾車里就直額角,好半天,跟陸洵道:“我知道那姑娘不容易,卻沒想到是生在這樣一個豺狼窩里。”
心里那一瞬間想起,真要結了這樣一門親,往后怕是幾十年都沒得清靜,是不挑門戶,可親家如果是這樣的人,也是膈應。
這念頭只是一閃,陳氏頭疼:“現在可怎麼好,我看承驍對那姑娘著得很,人追回來了還好,人若追不回來……”陳氏都不敢想。
陸洵拍拍的手,道:“別急,這不是問出點眉目來了嗎,才是昨日的事,人送到縣里恐怕天都快黑了,運氣好些,想是還追得上。”
牙婆買人,一個地方總不會只買一個,通常都要停留幾日。
陳氏點頭:“希吧。”
陸洵想了想,道:“一會送你回鎮上,我就讓八寶直接送我回安宜縣去,承驍這一去還不知怎樣,我還是跟著過去看看。”
“行,你縣里也一點,幫著打聽打聽吧,那姑娘,我聽著是個極好的,只是倒了大霉,攤上這樣一家人,婚事什麼的都是后話,先幫著找人吧。”
~
尋常一匹良馬他驅出了風馳電掣的殘影,馬背上的陸承驍,雙眼早已赤紅。
許多從前想不明白,甚至沒來得及去想的東西,在此時全展在了眼前,他終于知道柳漁為什麼那樣急著找富家公子嫁出去,不是貪幕富貴,只是想為自己尋一條活路。
而他做了什麼?陸承驍心痛得無以復加。
如果當時不是他拒絕了,是不是就不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如果不是他那日言語刻薄,傷人自尊,是不是會直言求救。
柳漁,別有事,千萬別出事。
陸承驍知道,如果柳漁因此出了什麼事,他終其一生也不能原諒自己。
~
安宜縣東凌巷,伍金所住的屋子門頭掛鎖,找同院的人一問,已是一天一夜不見回來了。
那被問到的老者見陸承驍臉都變了,不知道伍金這是又作了什麼孽,好意道:“你要麼去吉祥賭坊問問吧,他大多時候在賭坊做打手。”
陸承驍點頭,連一謝都顧不上說,轉去了賭坊,沒有,沒有伍金的消息。
出了吉祥賭坊,站在安宜縣街頭,陸承驍只覺中一陣腥甜。
可他連悲痛也不敢,咽下口中那抹腥甜就疾步回了陸布鋪,也不顧店里生意了,安排店里伙計出去打探縣里各家牙婆近日有沒有收進一個年十五歲,極貌的子。
和陸承宗、陸承璋待一聲,讓幫著尋人,轉就匆匆尋到了安宜縣大戶王家,正是陸承驍在袁州書院進學的同窗,也是賃了現在陸布鋪所用的鋪子給陸家的那一戶王家。
陸承驍急著求見王家老爺,也是湊巧,人就在家中,兩相見了,他行過禮后連多余的客套都顧念不得,便是直言求助,把況分說后,道:“這是我未婚妻,實顧不得許多,請托到伯父門上,還伯父能施以援手,襄助之,承驍必不敢。”
這王家是安宜縣老牌大家了,對安宜縣況遠比陸布鋪的伙計要靠譜得多,王老爺子一聽是陸承驍未婚妻,當下應承。“賢侄放心,你與明允是摯友,遇上這樣的事我理應相幫,我這就譴管家和下人出去,縣里各牙行中人打聽,有一消息就告知于你。”
當即了管家和下人,吩咐了下去,王家家仆一下子散出。
陸承驍謝過王老爺子,這才回陸布鋪想法子,那邊因布鋪伙計四打探,林懷庚和劉璋也聽到了消息,生意也不做了,請托了鏢局里一班子弟兄幫忙打探,尋柳漁或是伍金下落。
只陸承驍自己,這時候只能守在布鋪等消息,心中急得是五俱焚,而此時陸洵和八寶也趕到了陸布鋪,還沒問上幾句話,陸承宗說家里來客了,幾人出去,竟是李仲玨。
陸承驍愣了愣:“仲玨,你怎麼來了?”
李仲玨道:“上次托你找的那些東西,染的布試驗了幾回,果出來了,我想著帶來給你看看。”又笑,說:“來的可不止我一人,你看看還有誰。”
把子一讓,后邊竟是李仲玨胞妹李云璧。
李云璧見陸承驍,低眉一笑,不勝的福了一禮:“許久不見陸三哥了,聽說哥哥要來安宜縣,我便想著也一同來看一看,陸三哥莫嫌我叨擾。”
陸承驍卻笑不出來,神不思屬點了點頭,道:“仲玨,我這里出了點事 ,現在委實沒有心和時間能招待你,讓我大哥陪你去客棧安置吧,咱們之后再敘話。”
“出什麼事了?”李家兄妹二人都變了臉。
李云璧道:“是啊,陸三哥,出什麼事了,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說出來或許我們也能幫到你。”
陸承驍正要說,那邊王家來人了,他即收了話頭,迎了出去。
“陸公子,我們老爺讓我來告訴您,縣里牙婆昨日并不曾收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姑娘,倒是另有一個消息,打探到這幾天倒是有個姓周的牙婆到了袁州城,說是出手上頗為闊綽,很舍得買些好的姑娘小子,是專往揚州一帶輸送的,安宜縣這邊有幾個牙婆前些日子手上就攢了人,昨日已經往袁州去了,正是要出給那周牙婆的。我們老爺說,縣里有路子的應該能收到消息,不知你要找的人會不會是被人送到袁州那邊去了,畢竟那邊給的價高,建議您還是往袁州那邊看一看。”
陸承驍點頭,“好,替我多謝你家老爺。”
送了那王家下人,陸承驍轉頭就與陸洵道:“爹,縣里這邊托付給你,懷庚他們都有在幫忙找人,您再幫我打聽打聽伍金靜,我馬上去袁州一趟。”
陸洵連連點頭,“快去吧,追人這事,宜早不宜遲。”
想到什麼,又從袖中拿出自己的荷包給他,道:“多帶些銀錢,要是真落到牙婆手上了,怕是要花大價錢贖買。”
陸承驍想到柳漁落在牙婆手中,眼已是紅了,接過那荷包道了聲:“多謝爹。”
轉與陸承宗道:“大哥還請幫我招待仲玨幾日。”
與李仲玨一拱手,竟就匆匆走了。
李仲玨一臉莫名,問陸洵:“陸伯父,到底出什麼事了。”
陸洵一嘆,道:“承驍喜歡的姑娘出了點事,今日原是去提親的日子……”他說到這里頓了頓,并不細說,只道:“他現在急著去尋人,你們多擔待。”
李仲玨一愣,李云璧臉卻是瞬間白了,為了遮掩,很快垂下了頭去。
李仲玨不聲看妹妹一眼,問陸洵:“承驍竟就議親了嗎?”
陸洵心里也惦著兒子的事,沒留意到李家兄妹那一瞬間臉不對,只點了點頭,道:“讓承宗先帶你們去安置,我再去外面看看況。”
作者有話說:
三合一大章,寫得遲了點,不好意思。另:有幾章修了幾個錯字,不用回看。謝在2022-04-10 21:03:36~2022-04-11 21:16: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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