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明月邊扯出一個苦笑,無奈道:“一風塵,哪能由得我選呢,只是運道不好罷了。”
這般認命的姿態,倒紅娘子暗下里舒出了一口氣來,淮南王哪里是們一家青樓惹得起的。
悉心教導了近兩年,倒不是全沒意的,這邊把人穩住了,便細細與奚明月說些應對之法,最后從袖中取出上好的傷藥放在妝臺上,著奚明月的鬢發,道:“你是最通的人兒,從沒我過太多心,方才你與絮兒那丫頭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正是這個理兒,這世間哪,就沒有哄不好的男人,今夜過后,那位恐怕會直接將你帶走,你心中要有個算,我往前頭支應,你且好生準備。”
奚明月眉目間勾著一抹極淺淡的笑,與紅娘子虛應了幾句,待把人送走,那笑意才落了下來,轉了嘲弄。站在明月苑的垂花門側,回后畫棟雕梁、碧檻朱欄,思緒轉到初留仙閣時。
很長一段時日,是被關在留仙閣最偏僻的柴房中的,紅娘子雖不舍得上有留疤痕的風險,不曾打過,可閣里卻不知多比毒打更消磨你心志的法子,再上有逃跑被拿回來的姑娘,拎上們一圈人圍觀逃跑的下場,好生生一個人怎麼被活活折騰死,沒半點尊嚴,留半口氣時一卷草簾就抬了出去……鴇兒有層出不窮的手段。
所以漸漸地就乖了、順了、認命了。
便想著在這吃人的地方為自己謀求最好的待遇,去謀劃一個風塵子最好的歸宿。開始學詩書禮儀,曲藝歌舞,以及……謀算人心。
往事前塵,便拋在了川流的歲月中,仿佛生來便是這留仙閣的月姑娘,回頭細想,也不過五百多個日夜罷了,怎就似過了半輩子般漫長。
守院的婆子見怔怔站著,半彎著腰小意地提點:“月姑娘,這夜涼,您回屋里坐著吧?”
“沒事,今晚月不錯,我在院里看看。”聽自己如是說。
那婆子躬說了什麼奚明月已未留意,抬步踏上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底珍珠繡鞋踩在打磨得潤的石子兒上,每行一步便清醒一分,往昔種種,如在眼前,屈辱、不甘、認命、傾軋……以為在這污泥潭里能為自己爭出一條不那麼不堪的路來呢。
直行至小院深,站定在一座嶙峋的假山前,假山上砌了一座集雅亭。將手上那突兀冰冷的山石,面上忽就浮出一抹凄涼以極的笑來。
低等皮場,只需一張簡陋的床,里面的被貶為“咸”,而爬到這一行頂層的位置,一樣的骯臟,卻能附上一個雅字,這假山亭臺是雅,這賣相的也是雅。
奚明月闔了眼眸,再睜眼時哂笑著退了幾步,猛然便撞向那假山最尖銳的一。
倚著園門打盹的婆子,耳邊忽聽怦一聲悶響,驚得子了一,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院中。
院中靜謐,除了方才那一聲響,便再沒旁的靜了,那婆子不知怎的,心頭直跳,心里莫名就冒出了一個極古怪的念頭。
館這種地方,不管是九流還是一流館,都不缺尋短見的姑娘,每年都有那麼幾個,可這月姑娘,不能的吧……
整個留仙閣,誰有這月姑娘拼呢?貌是與生俱來,歌舞曲藝卻是要花心思和時間苦學的,旁人花一份時間學,花三份時間,又有天生的好優勢,比較起來哪一樣不是艷群芳,要不然能紅娘子留到快十七歲,造足了勢才賣的初夜?
那婆子一顆心撲撲跳,腳尖不自覺就向著院里邁了一步。“月姑娘?”
無人應聲。
婆子一,心道壞了壞了,快步就往院里小跑,越跑越快,一邊跑還一邊:“月姑娘,在嗎?月……啊!!!”
第三聲月姑娘只喊出一個月字,人已經繞過假山,這一眼瞧見的景象就讓嗓音被生生嚇劈了調,驚得一屁跌在了地上,然后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嚎:“來人啊,快來人,月姑娘尋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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