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了?”一聽于靈兮了足足一年的束脩,宋爺爺微不可見的松了口氣。
如此看來,于靈兮手里確實還是有些銀錢的,對宋修明讀書識字這事兒也是確實上心。最起碼接下來的一年里,宋修明讀書這事兒都不會再出現變故了。
不過,宋爺爺瞥了一眼悶不吭聲的宋修明,上還是說道:“修明平日里買筆墨紙硯也需要不銀錢吧?”
“嗯,要。一支筆差的要一兩銀子,好的要五兩、十兩銀子。墨也不便宜,一塊小的就要半兩銀子,我才剛開始寫字,特別的費墨,十天半個月就要換新的墨。還有紙張和硯臺,都是特別費銀錢的,沒個好幾兩銀子本拿不下來。”宋修明忽然開口,一本正經的開始跟宋爺爺算起了賬。
如若宋家日后真想要借他這個讀書人的名頭,那就該拿的拿,該給的給。別隨隨便便塞二十文銀錢就好像自己施了多大的恩似的,如今的宋修明可看不上這點銀錢,也見不得宋爺爺坐在這里裝大爺。
“什麼?這麼多銀錢?”宋爺爺確實是知道,讀書人費銀錢。可他萬萬沒有料到,讀書人竟然這般的花費銀錢,直接就讓他傻了眼。
宋修軒心下冷笑一聲,繼續揚聲說道:“對了,還有書呢!書也最是花銀錢了,我一年讀下來總不能只念一本書吧……”
宋爺爺面泛白,已然可以看出他的后悔和遲疑。不過,他還是的表示道:“書可以去抄。你娘不是也會讀書識字?讓你娘去書店借來書,再幫你抄一本。這樣不就省下不銀錢了?”
“書店的書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抄到的。人家書店是打開門做生意的,又不是特意為了接濟我們這些窮苦人家開的。哪里會由得我們需要什麼書,人家就借給我們什麼書?我娘而今會抄寫的也就三本書,我都有了,暫時念的也是這三本。不過夫子說了,下個月我就差不多要換新書了,到時候肯定得再花銀錢買。上次我去書店問過,好像夫子說的那本書最起碼要二兩銀子……”宋修明這話并非完全都在忽悠宋爺爺。
正版書籍確實很貴,尋常人家本買不起。當然了,以于靈兮跟黃掌柜的,只要是黃掌柜書店有的書,隨便抄寫,黃掌柜不會多說半個字。
不過這一點,宋修明就不會跟宋爺爺明說了。
宋爺爺已經震驚的說不出來話。
事實上,他是瞧過村長家小孫子手里那本書的。據說是村長找林夫子說了不好話才換來的,花了十文銀錢不說,還破破爛爛的,稍不留神就會被扯掉一頁。
宋修明的書,剛剛宋爺爺無意間看過,不是破破爛爛的舊書,而是整整齊齊的新書。
宋爺爺不懂旁的,但他知道宋修明說的在理,人家書店不可能不賺銀錢,白白把東西送給他們家。
換而言之,于靈兮確實可以如他所說的,幫宋修明抄幾本書回來。但也是有數的,不可能全部都抄。
這麼多的銀子……
良久一陣沉默之后,宋爺爺長長的嘆息一聲,看向了宋修明:“修明,不然咱們還是不讀書了?你就跟著你娘識幾個字,以后長大了也能在晉城找個伙計的活干,不用留在宋家村下地干活,日子保準也過的舒舒服服的,不?”
宋修明低下頭,遮住了眼底的諷刺和冷意。真的是一丁點也不意外呢!
“爹,這可不行。我是真心想著孩子好的。咱家大崽兒腦子聰明,讀書很有天賦,連帝都來的夫子都諸多夸贊的。既然能讀書,當然不能隨便斷了。否則,豈不是對不起孩子辛辛苦苦每日起早貪黑的用心讀書?”到了這個時候,于靈兮就沒辦法保持沉默了。
不管宋爺爺是怎麼想的,于靈兮的立場自始至終都很堅定。不單單宋修明要讀書,兩個小的也要讀書。不管日后能不能才,最起碼得把三個孩子的起跑線都給立在這里,不能馬虎。
“可一個孩子讀書需要花那麼多銀子……”宋爺爺皺起眉頭,心下的不愿越發盛了。聰明不聰明的,家里沒有那麼多銀子,不也毫無用?
“爹,你又忘了,咱們都分家了。修明他爹而今不在家,四房的事兒暫時都由我來做主。雖說我是后娘,三個孩子都不是我親生的,但我做人憑良心,不想三個孩子一輩子都留在宋家村下地種田。”于靈兮說到這里,語氣很是堅定,全然沒有理睬宋爺爺的臉,“爹你放心,三個孩子讀書的事由四房供養,決計不會找家里多要一文銀錢的。”
宋爺爺是覺得有些丟臉的。于靈兮說的越是篤定,越顯得他這個親爺爺沒什麼本事。
連于靈兮一個子都打定主意要砸鍋賣鐵的供養宋修明讀書,他這個親爺爺反而率先打退堂鼓了。
可讓他從今往后都一門心思的供養宋修明讀書,宋爺爺又委實辦不到。實在是需要太多銀錢了。那筆啊、墨啊什麼的,又不可能拿別的東西替代,本便宜不了。
此時此刻宋爺爺腦子里不斷浮現出剛剛宋修明說的一兩銀子、五兩銀子、十兩銀子……
最終,宋爺爺還是一咬牙,狠了狠心,搖搖頭:“不行,實在太貴了!”
宋爺爺如此泯頑不靈,于靈兮本來不想多管。可宋爺爺抓著宋修明讀書的事不放,于靈兮就不答應了,語氣也變得冷淡了下來:“爹,我接下來的話語可能不是很好聽,但我還是要說。”
“你說。”不管怎麼樣,于靈兮愿意帶著四房三個孩子來晉城讀書識字,還幫著宋修明了足足一年的束脩,宋爺爺承于靈兮這份,也愿意給于靈兮這個兒媳婦幾分臉面。
“咱們宋家應該沒有霸占兒媳婦嫁妝的規矩吧!我供養大崽兒讀書花費的銀錢,可沒有找家里要一文。之前沒有,之后也不打算要。既然如此,我們四房到底要不要繼續供養大崽兒讀書識字,又讀多久、在哪里讀,其實跟家里也沒什麼太大關系,不是嗎?”于靈兮這話就等同于指著宋爺爺的鼻子罵其多管閑事了。
宋爺爺自然聽出來了,也聽懂了于靈兮的言外之意。
臉黑了黑,宋爺爺僵著子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沒再開口。
“爹,我說這些話其實沒有什麼惡意。我只是覺得吧,分了家就各過各的,如若誰家有個難,咱們互相幫襯幫襯肯定無可厚非。可眼下我也沒因著大崽兒讀書識字的事兒求到爹娘面前去,家里是不是暫時就先別攔著我送大崽兒去讀書了?真等以后我實在供養不起大崽兒了,爹再來攔著,我肯定二話不說立馬答應,決計不會多說一個字!”于靈兮可沒想過要把宋爺爺氣出一個好歹,到底還是轉了口風,語氣也變得委婉了起來。
于靈兮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宋爺爺哪怕心里依舊還有那麼一些不舒服,卻也還是認了。
不管怎麼說,送孩子讀書識字是好事。而且于靈兮說的很直白,不需要宋家花一文銀錢,就他們四房供養宋修明。這般決定一出,確實不到他這個爺爺再多阻攔,好和壞都是四房自己的事了。
“行吧,你們自己看著辦。以后你們四房的事,我都不會過問了。”帶著那麼一點怏怏的失和難過,宋爺爺心下原本因著宋修明讀書識字而生出的驕傲瞬間然無存,擺擺手,放棄道。
于靈兮本就不想宋爺爺//手過問他們四房的事。既然宋爺爺難得有了這般準確的認知,于靈兮自然是滿意的。
當下也不多勸,于靈兮只是笑著說起了好聽話:“爹你放心。不管怎麼說,大崽兒都是宋家的孩子,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真等日后大崽兒大有出息了,也是咱們宋家面上有,耀門楣。”
宋爺爺哪里不知道這個道理?之前他可不就是存著這樣的想法和念頭,才特意找來晉城,還想著要幫襯四房的?
可供養一個讀書人實在太貴了,宋爺爺能力有限,也沒那麼大的魄力。今日他選擇了放棄,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就沒辦法再高高興興的只顧著得意和炫耀了。
說到底都只是一場夢罷了。哪怕四房真的花了那麼多的銀錢,又真能將宋修明給供養出來嗎?萬一宋修明也就這兩年讀書還行,過幾年又不是那麼的厲害了呢?
到了那個時候,上不上、下不下的,前面幾年花的銀錢又不能白費,進退不得,豈不是天大的災難?
算了算了,他們宋家人注定了都是一輩子下地干活的勞苦命。讀書人這般面的份,不適合他們宋家,他們也高攀不起。
至于四房非要撞了南墻才回頭的決定,宋爺爺該說的都說了,該提醒的和規勸的也都提了,于靈兮非是不聽,他也沒辦法。
只等到日后于靈兮悔不當初的時候,再來懊悔今日的不聽老人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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