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中, 十歌雖總有不完的心,整倒還算滋潤, 活得還算隨心所。
遠在邊關的尹暮年卻不然,今日他正好被派去巡山,為之后的大戰做準備。
巡山他最是擅長,不多久便將附近山勢查探得一清二楚。再回來時,手上多出幾只野味。
狩獵已習慣,怕是改不掉了。
衛統領遠見巡山歸來的幾人, 不由瞪圓眼睛,吼聲大得整個營區都能聽見:“不是讓你們去巡山嗎?怎的還狩上獵了!一群小子,找死嗎?!”
“衛統領稍安勿躁, 尹兄早早便勘察完。多大點事兒,你且放寬心。”
原本站在尹暮年旁的花副統甩掉手中的野味,吊兒郎當來到衛統領旁, 一只手搭在其肩膀上,說得云淡風輕。
衛統領簡直要氣炸:“胡鬧!一個個都不長心!現在什麼時候,哪容你們如此散漫行事,一不小心都是掉腦袋的事!”
吼得口水四濺。
花副統臉, 一臉嫌棄。
“老衛悠著點, 噴我一臉!都說已經勘察完, 什麼肝火嘛!”
花副統位低一級, 說話卻不客氣。他乃戶部尚書嫡次子, 因整日游手好閑, 被打發從軍。
邊放著這樣一個人, 衛統領著實左右為難。此人頗不教,偏生又打罵不得。
瞧瞧,把好好一群人都給帶歪了!尋個山一個個扛著野味回來, 有的甚至拎一麻袋野菜!
不知道的還當軍營揭不開鍋,擾了軍心當如何是好?
花副統再次湊上去,嬉皮笑臉的:“嘿嘿,老衛,尹兄說晚上給咱們加菜!”
見他這幅德行,衛統領忍無可忍,干脆將他推開,順便賞他一腳:“加你的頭!”轉頭面對尹暮年,瞬間緩和語氣:“暮年你也是,怎麼同他這般瞎胡鬧!”
面前年一向沉穩,前些時日的一戰甚至還救了自己一命,是顆好苗子,好好培養定能氣候。
一定要阻止花家小子把他帶歪!
誰想,尹暮年上前一步,行禮道:“衛統領誤會了,此事是屬下的意思,與花副統無關,請統領治罪!”
衛統領錯愕:“你……你看你辦的糊涂事,你讓我如何說你才好!”
尹暮年跪地不起,朗聲道:“屬下愿領罰!在此之前,請容屬下先行畫出山勢圖。”
“山勢圖?你當真能畫出?”
不是才出去幾個時辰,且還打獵去了,莫不是胡來?
可這小子不像會做糊涂事的呀!
莫非是真的?
“是!屬下故鄉四面環山,屬下自小便靠山討生活,故而對山勢較為悉。”
尹暮年據實以告,他的過往并無見不得人之,無需瞞。
衛統領不疑有他:“好、好、好!你快去畫,快去!”
嘿,這小子果然靠譜!
“尹兄,你慢慢來不著急,我們先幫你把野味理好啊!”
花副統面向尹暮年時,立刻現出討好相。
這人實在尹暮年不知所以。不知何故,自打從軍后,這人便一直黏在自己邊,各種討好。
據聞此人份尊貴,職又在自己之上,他卻這般行徑,實在震驚不人。
故而,許多人背地里猜測,都以為自己有另一份。
尹暮年輕嘆,恭敬行禮謝過:“多謝花副統!”
恭敬又疏離,行為舉止恰到好。可惜有人看不懂似的,嘻嘻哈哈往上湊:“自己人,客氣什麼!”
多說無益,尹暮年轉自去畫山勢圖。待他畫完呈上后,衛統領看著山勢圖,震驚得久久合不上。
好家伙!
這畫得也太完整了!連如何布兵都標得一清二楚,且布兵之法頗耐人尋味。
若將此畫呈給羿正王,那可是好大一份功勞!
衛統領專心研究山勢圖,連尹暮年何時出去都毫無所覺,還是被一陣奇特香勾回心神。抬眼去,竟是尹暮年端來的一托盤食。
半只烤野兔和半只鹵野,幾張野菜餅子,一碗野菜粥。
衛統領咽咽口水,眼睛都看直了。
眼珠子一轉,忽然有個想法:“你把這些給王爺送去。”
尹暮年怔了一怔:“我……”
他可以嗎?
早年走鏢期間,時常聽聞羿正王大名,知其英雄事跡后,更是敬仰莫名。大軍出征那日,他也只敢在遠瞧幾眼。
那日羿正王騎于馬背上,英姿颯爽,威武之氣芒四。僅一句‘將士們’就他熱淚盈眶,心中激久久不息。只覺‘將士們’三字既親切又振人心,瞬間有了歸屬。
羿正王的不世之姿至今仍縈繞腦中,那便是他想要為的樣子。
見小伙子傻愣愣的,衛統領只覺好笑,忍不住催促:“快去,當心涼了。”
一向穩重的尹暮年,忽然得此任務,心中既張又激,一路行去倍加小心。
待到羿正王營帳前,尹暮年止步,正道:“煩請通報,衛統領命屬下前來送膳。”
守門衛兵去了又來,尹暮年得以,待深吸一口氣后,方才舉步前行。
尹暮年縱然見過不世面,可如今面見之人是他敬仰多年的羿正王啊!他強自鎮定,出口的話仍然帶著音:“王爺請用膳。”
久久得不到回應,控制不住抬頭看去,目是羿正王不凡英姿立于沙盤前,專心一致看著沙盤,偶爾擺弄幾下。
就是這個男人,想出各種奇招,出奇制勝。無數次勝仗中,死傷人數之又,屢創奇跡。
羿正王的戰被編制冊,廣而流傳,他所珍藏的兵書,全是羿正王的戰。無論研讀幾回,總能有所收獲。
尹暮年的目越發熱,這道視線終于引來羿正王注意,向他瞥來,留下一句:“放下吧。”沉黑鷹眸復又看向沙盤。
“……是。”
尹暮年好一會才回神,自覺窘迫,迅速尋地兒將膳食放下。出去前忍不住向沙盤看去,非常迫切的知道羿正王的新戰。
這一看,他便站在原地彈不得,腦中迅速思考每一個部署的用意。
殊不知,自打他進營帳開始,他的一舉一均被羿正王旁的孟護衛看在眼中,如今他又這般舉,自然被視為細作。
孟護衛二話不說,出腰間劍向尹暮年刺去。尹暮年一驚,立刻跳離原地,使用輕工一再躲閃。
對方咄咄相,不得已之下,尹暮年只得出佩劍應戰。幾回合下來,孟護衛面容越發嚴峻:“果然是細作!”
尹暮年這才意識到自己鬧了怎樣的誤會,他想解釋,卻不得機會。
“孟淮,不可魯莽。”
觀戰許久的王爺開了金口,孟護衛立刻收手:“王爺!”
此人不過一名小卒,手卻如此了得。且早先已有人送來膳食,他卻打著衛統領的名義前來,還頻頻關注王爺和沙盤。如此只有兩個可能:刺客或戰的細作。
明知此人份,王爺是何意?
祁知衍抬眸向尹暮年看去,角自帶笑意:“玄劍宗劍法。”
和的聲音低沉醉人,狹長鷹眸深邃無邊,在他的注視下,尹暮年不自覺垂頭跪下,做出請罪姿勢。
王爺看似無害,其迫卻不容小覷。
尹暮年額前冒汗,據實回答:“是,宵大哥是屬下義兄。”
“哦。”卻是未再問下去,沉默片刻后又道:“云隆鏢局踏雁攻。”
尹暮年訝然,沒想到僅用幾步的輕功也王爺看出。
“是,云隆鏢局前總鏢頭是屬下義父。”
“羅峰寨你滅的。”輕飄飄卻又十分篤定。
沉默片刻,尹暮年憤憤開口:“……是,他們于我有殺父之仇。”
“起來吧,這本事倒是委屈你了。”
尹暮年依言起,卻仍保持作揖姿勢:“能夠上陣殺敵便是屬下幸事。”
“兵書可看過?”
“是,略懂一二。”
“過來看看,說一說你的見解。”
尹暮年大喜過,朗聲道:“屬下遵命!”
忽而抬頭,卻見王爺已經坐于一旁椅上,正吃著他送來的膳食。尹暮年心中波濤洶涌,卻并未表于形,他默默行至沙盤前,認真研究起沙盤中的部署。
不一會便聽后傳來王爺的贊聲:“膳食不錯,你做的?”
尹暮年萬沒想到王爺連這點也能猜到,止住激,回曰:“是屬下。”
“倒是多才。”
孟淮一雙眼睛仍然不肯自尹暮年上移開:“王爺,屬下好奇野味打何而來。”
堂堂男兒,有諸多本事卻甘愿當個無名小卒?是為博信任故意為之?
祁知衍順勢向尹暮年看去,仍然面帶笑意,等待他作答。
尹暮年再次跪下請罪:“屬下有罪,野味是屬下利用巡山之際獵得。”
正在這時,守門衛兵來報:“王爺,衛統領求見。”
“讓他進來。”
衛統領匆匆進到營帳,請安之際迅速搜尋尹暮年蹤跡,見他跪于地上,便試著詢問:“王爺,可是這小子冒犯了您?”扭頭便是一通訓斥:“你小子,不就讓你送個膳食,你怎的還冒犯了王爺!”
聽聞還打起來,可把他嚇壞了!
祁知衍起行至沙盤前,薄輕揚:“無妨,起來吧。”
擺弄幾下沙盤,似乎想到什麼,回頭問道:“巡山可有結果?”
衛統領大手猛的一拍,‘啪’的一聲,極為響亮。迅速自懷中掏出一張牛皮紙,朗聲呈上,笑道:“有、有、有!王爺請過目。”
將牛皮紙攤開,看了好些時候,祁知衍抬頭看向尹暮年,笑問:“你畫的?”
“屬下不才,讓王爺見笑了。”
尹暮年是真。他沒想到自己的山勢圖會被王爺看到,王爺何等人,自己的拙作當真不眼。
沒想到王爺卻搖頭,贊道:“不錯,頗有想法。你既了解山勢,便過來幫本王看看。”
尹暮年寵若驚,但他毫不放過能夠親同王爺學習的機會。
這一日,尹暮年在王爺營帳中待了一夜。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幾人終于研究出一套方案來。臨行前,王爺授命尹暮年參與此戰。
尹暮年激不已,迅速跪地謝恩。
若這一戰功,他們不日便可班師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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