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重又進了屋，十六轉眸向李玄慈，問道：“你怎麼看？”

李玄慈並未直接回答，反倒笑睨了一眼，聲音還帶著年人的清朗，卻又微含戲謔，“我如何想，要看你打算何時上鉤。”

十六聽了這話並不惱，反而抿一笑，坐到桌前給自己斟茶，足足喝完一杯，才接著說道：“那人明顯藏一半一半，我們剛面時便主出言，又等到現在，如今還想擒故縱，那便再晾他一會兒。”

總得從他口中出些實話，再決定合作與否吧。

十六又斟了杯茶，睡得口極了，如今半點不通風雅，完全是牛飲水一般汩汩往裡咽，直喝得剩下最後一點才終於停了下來。

剛滿足地歎了口氣，指尖一熱，輕微一錯，手上的瓷杯便被接了過去。

“上樓之前，你便存著這個主意了吧。”李玄慈仰頭將杯中剩下的淺淺一口茶飲盡，正好拂過方才過的地方，放下杯子時，一點水痕約可見留在角。

隻一個作，之前被刻意抑下去的那些古怪的綺思，現在如同深水裡魚兒吐出的泡泡一樣咕嚕咕嚕往上浮。

十六愣愣瞧了會兒他角上的水痕，突然移開了視線，輕輕咳了下，蓋彌彰地問道：“我可不算胡攪蠻纏。”

李玄慈袍落座，將茶杯放了回去，說道：“你自然與那尋常蠢貨不同。”

十六卻暗暗白了他一眼，小聲搶白道：“是蠢得非同尋常吧。”

不待李玄慈回應，便正說道：“他上衫洗得發白，可看得出原來是好料子，還乾淨得很。他那頭巾如此皺，便是因為洗得太頻繁了。周圍也有一樣著寒酸的，可大多都十分隨便。”

李玄慈指尖輕撚著茶杯杯緣，應道：“這地方什麼都靠財寶，養了人的惰也屬尋常，事事隻想著找到寶去換，便不會再手了。”

“可他分明窘境，志卻不墮，要麼是自己心氣高，要麼是有人替他打理的，無論哪個，他找我們，都必然有所圖。”

“所以你要將他的氣焰摁滅了，再同他談條件。”李玄慈舒展了肩背，半倚上靠背，一雙眸子飛柳似刃，輕瞧了十六一眼。

老實地點點頭，正待此時，門外叩叩兩聲。

飯食來了。

這下什麼話頭都得先放一邊，十六眼角藏著，去接了那送來的飯食，擺在桌上。

先夾了個，剛要送進口去，卻又半路頓了下，油汪汪的赤醬就這麼停在口邊。

李玄慈剛瞧了一眼，便看見十六聳了聳肩，義無反顧地狠狠咬了一口，將好好一個飽滿的兒咬得瞬間缺了半邊。

“不怕了？”他睨著笑，問道。

十六滿都是，艱難地咀嚼著，不忘師父從小訓大的吃有吃相，等到口中的都十分滿足地咽了進去，才終於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連蠱蟲都種了，還怕什麼，這怕我還差不多！何況我人都在這幻境裡，都到第三層了，就沒給我吃一頓飽飯過，不管了，吃了再說。”

說完，那便已極快的速度逐漸消失在十六的口中，李玄慈瞧著的吃相，默默給自己斟了杯茶，舉杯飲茶，恰好遮掩住自己如柳拂春水般被撥的眼波。

就這樣，稍嫌吵嚷的一夜便如此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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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他們下樓時，昨日那時郎竟然又來了，雙眼下有淡淡青痕，依然是昨天那布衫，卻多了些褶皺。

十六看在眼裡，面上卻毫未變，仿如毫無芥一般平常地同他打起了招呼。

還未完全靠近，鼻子便先輕輕皺了下，這子帶著輕苦的味道，是草藥的味道，而且怕是守著熬了一夜，才會早上還未散去。

雖說察覺出來，十六卻依然一副半點沒注意的樣子，在他前晃了一圈，又不急不慌地坐下了，抬頭問李玄慈。

“若是要晚上睡被、早上吃餅，咱們還能堅持幾日？”

聲音放得輕，李玄慈卻隻垂眸睨了眼這眼盤算著能吃幾日餅的圓臉蛋，出指頭，著十六潔的額頭，將推了些出去。

隨即丟了枚細金子給木鱉，讓夥計端了不早食上來。

“吃你的。”李玄慈隻說了三字，便也坐在了一邊。

他的神結合上了滿桌熱騰騰的吃食，這句話背後的潛臺詞也十分明顯了。

這次，時郎倒沒有湊上來，靜靜在一旁等他們用完了早食，才上前幾步，雖仍面帶憔悴，眉目卻一片明朗。

“昨日你說的話，我想好了，不知二位可還願意聽。”

十六背對著時郎，慢條斯理飲下最後一口稠粥，才說道：“坐。”

時郎坐下後，便開始了比昨日要坦白得多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