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家喝了兩盞茶，跟陸知溫閑聊了一會兒，學子們就都陸續散了。

薛庭遠留在最後，瞧著心不在焉的樣子。

陸知溫問他，“薛兄，怎麽了？”

薛庭遠聽到聲音，馬上晃過神，又搖搖頭，“沒，沒什麽。”

他隻是想到先前那些同窗談到“神醫”時又是驚歎又是崇敬的眼神。

原來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他娘已經這麽有名氣了。

陸知溫語氣中著耐心，“你是要回書院還是回家？”

薛庭遠抬頭看了看天，時辰還早。

“我回家。”他說完，拱手跟陸知溫道別之後出了梧桐巷。

鎮上到得水村，薛庭遠沒有雇車，一路走著回來。

薛庭義和薛庭昭已經出工挖水渠，林秀蓉拉牛出去放，順便打豬草，羅春燕下田看莊稼了，薛庭旭難得休假，把家裏壞了的櫃子搬出來修理捯飭。

喬玉蘿坐在屋簷下練字，偶爾抬頭看他一眼。

原著沒細寫，但原的記憶中，這個兒子念書那幾年格外用功，他跟薛庭遠不同。

薛庭遠骨子裏“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觀念太嚴重，除了讀書，其他的一概不管，難得去趟灶屋，見到油罐子倒了都不帶扶的。

薛庭旭則是閑暇之餘總會幫著幹活兒，上房修屋頂，下田揮鋤頭，家裏箱子櫃子壞了他也會修補，除了對待妻太過大男子主義之外，手腳還算勤快。

喬玉蘿想起來，昨天飯桌上分配任務的時候似乎忘了問問他的意見。

“大郎。”喬玉蘿擱下筆，突然開口。

正在捯飭櫃子的薛庭旭聞言，忙停了手，朝看來，“娘，怎麽了？”

語氣中還是一如既往地帶著討好。

沒辦法，前頭幾年被原磋磨怕了，骨子裏難免卑微。

喬玉蘿輕輕歎氣，問他，“你想不想回去念書？”

薛庭旭愣住。

爹去世之後，是小姨主開口讓他輟學的，說家裏條件有限，隻能供養一位學生，三郎天資好，他又是哥哥，理應讓著弟弟。

從那時候起，薛庭旭就深知，爹一走，自己在這個家已經沒什麽位置了，要想安安穩穩地過下去，就隻能順著小姨的意思來，小姨讓做什麽，他就得做什麽。

於是他很快輟了學，去鎮上酒樓當賬房先生，每個月賺來的錢，一文不如數上。

這麽些年，薛庭旭其實早就習慣了，甚至可以說麻木了，他從沒想過倘若有一天離開酒樓，自己會去做什麽，更沒想過，小姨會主問他想不想回去念書。

一時之間心五味雜陳，薛庭旭眼眶有些酸。

喬玉蘿繼續道：“如果你還想念書，想靠著自己的努力考功名，那就去吧。”

“娘，我……”家裏養三郎一個學生就已經燒了不錢，如果再添一個，薛庭旭難以想象小姨肩頭的負擔會有多重。

喬玉蘿也知道兩個學生負擔重，可如果因為負擔重，就強行讓薛庭旭待在酒樓撥算盤，每個月拿著一兩多的工錢，那麽十年後，他或許會為一名優秀的賬房先生，但他的眼界和格局，會就此止步，再也沒有上升空間。

而如果讓他回去讀書，十年後，喬玉蘿不敢說他一定能金榜題名宗耀祖，但一定會跟現在不一樣。

一眼能看到頭的人生，和有機會改變命運的人生，喬玉蘿想讓他嚐試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