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辭白卻只是看著他說:“你先吃嘛。”
顧寄青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慢條斯理地夾了一夾米線,吹了吹,送進里。
周辭白問:“味道怎麼樣?”
顧寄青說:“還不錯。”
周辭白:“那你再吃一口。”
顧寄青:“好。”
然后一口兩口三口,一碗山椒米線見了底。
顧寄青淡然地了,抬頭看向他對面眼神逐漸從充滿希淪為震驚再淪為難以相信的周辭白,問道:“怎麼了?”
周辭白看著顧寄青連碗里的湯都喝了,不可思議道:“你不覺得辣嗎?”
顧寄青覺得周辭白問的問題有點奇怪:“我是南霧人啊。”
周辭白:“……”
艸。
他怎麼會把這回事忘了。
他只記得顧寄青喜歡吃酸甜口味了,結果忘記顧寄青是個不怕辣的南霧人了。
顧寄青看著他突然變得沮喪的表,微頓,試探道:“我是應該覺得辣嗎?”
周辭白掰開一次筷子,低頭攪著米線,說:“這家山椒米線是附近出了名的辣,所以我們學校一直有個說法,就是談了要帶朋友來吃山椒米線,這樣生被辣到后,就可以親,所以這家山椒米線又初吻米線。”
“……”
顧寄青上一次聽到類似的說法還是在初三的時候。
他一直以為只要過了九年義務制教育的年齡后,就沒人會把這件事當真了。
但是顯然現在他對面這個一米九的清大建筑系高材生在因為這個計劃未遂而懊惱不已。
顧寄青忍不住低頭笑出了聲。
周辭白連忙去捂他的:“你別笑。”
顧寄青帶著笑意說:“好,我不笑。”
“你還笑!”
“沒笑出聲就不算笑。”
“沒笑出聲也算笑!”
“嗯,那我笑了。”
“顧只只!”
周辭白最后也沒顧得上把那碗山椒米線吃完,只來得及在周圍高中生們一副“咦,這個哥哥談好稚哦”的嫌棄眼神中,紅著耳朵,牽著顧寄青的手飛快走了。
“你想要那個瓷大白狗嗎?”
周辭白牽著顧寄青的手在一個套圈攤位前停了下來。
他覺得以顧寄青的經歷,小時候一定沒有力也沒有機會來玩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他想讓顧寄青高興一點,就像小孩子的那種高興。
顧寄青雙手兜,看著那只距離套圈線最遠的大瓷狗,溫聲道:“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周辭白說完就掃了碼,對店主道,“給我五個圈。”
顧寄青抬了下眉:“五個圈,夠嗎?”
周辭白毫不猶豫:“肯定夠,我初中時候套這個就可厲害了,是我們班的套圈之王。”
周辭白說得非常坦然,一點都不像吹牛,站在圈外的姿勢也非常專業,投擲的手法也很利落帥氣。
周圍的小學生們都崇拜地圍了一圈。
然后一個出界,兩個出界。
五個以后,周辭白:“再來五個。”
循環往復。
小學生們終于忍不住問道:“叔叔,你到底行不行呀!”
周辭白不自在地抵著鼻尖,輕咳了一下:“今天手不好。”
顧寄青眼底帶了笑意,從他手里接過套圈:“我來試試。”
“嗯,好,你來。”
周辭白本來想的就是想讓顧寄青開心放松一點,見他好不容易起了玩心,連忙就把手中最后兩個圈讓了出去,走到二維碼前就準備再掃五十個。
然后后就響起了一陣小學生的歡呼:“啊啊啊啊啊!!!哥哥好棒!!!哥哥再來一個!!!”
周辭白沒反應過來,舉著手機,轉過,就看見那只大瓷狗的耳朵上已經掛了一個竹圈。
而顧寄青站在線外,隨手一投,又穩穩圈中了一個小貓擺件。
神淡然,姿態隨意,好像擲中這個圈是件多麼輕而易舉的事。
周辭白:“……”
“小時候我們學校門口也有,顧玨玩,但人笨,投不中,我就練了練。”顧寄青從攤主手中接過打包好的兩個擺件,偏頭看向周辭白,溫聲問道,“你還有什麼其他想要的嗎?我都可以幫你圈。”
那一刻,顧寄青的語氣溫又霸氣,就像偶像劇里無所不能的男主角一樣。
周辭白耳朵忍不住熱了一下,他未來男朋友怎麼這麼厲害。
但是不行,他才是猛1,他要讓顧寄青到自己的男友力才行。
想著,正好旁邊傳來一道甜的生:“哇!老公!那個史迪奇好可誒!你給我抓一個好不好!”
周辭白就忙問:“你想要史迪奇嗎,我去給你抓一個。”
顧寄青點頭:“好啊。”
周辭白牽起顧寄青的手就走了過去。
公園門口兩個抓娃娃機,并排而立。
左邊的娃娃機前站著周辭白,周辭白的左邊站著顧寄青。
右邊的娃娃機前站著一個看樣子還在上高中的男生,男生旁邊站著他的朋友。
一場屬于男人之間的沒有硝/煙的戰爭拉開了帷幕。
然后失敗,失敗,失敗。
兩個手長長的大男生局促地站在娃娃機前,笨拙地抓著這個小小的控桿,心里各自賭上了各自的尊嚴。
然后隨著幣落地的聲音,男人的尊嚴一再一敗涂地。
一看這兩個大男生就都是只會打球打游戲的直男,哪里知道這里面小小的套路。
顧寄青笑了一下,說:“周辭白,我也想玩。”
周辭白連忙把位置讓給了他,然后低頭幫他投了三個幣。
顧寄青用手掌輕輕推著縱桿,觀察著爪子的角度,按下按鈕的同時,一個甩桿,圓滾滾的史迪奇就從出口咕嚕嚕滾出。
剛剛準備再投幣的周辭白愣住。
旁邊比周辭白還要狼狽一萬倍的男生懷疑人生般地轉過了頭,生出了極度羨慕的目。
顧寄青溫聲問:“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周辭白連忙指向史迪奇的朋友:“還想要那個的。”
“好。”
顧寄青應完,第一次抓起娃娃,換了個位置,第二次送到出口邊,第三次抓起,甩桿,小功團聚。
然后再如法炮制地給粥粥抓了個圓滾滾的小神陪它玩。
在場兩個大直男目瞪口呆,生羨慕得都快哭了。
顧寄青把娃娃塞進周辭白懷里,然后雙手兜,慢悠悠地轉過:“走吧,看看你還有沒有其他什麼想玩的,打槍,擲飛鏢,我應該都行。”
剩下后的生狠狠踹了一腳他無辜的男朋友:“你看看別人家男朋友!又溫又好看又厲害!我要你有什麼用!”
男朋友分外委屈:“可是喜歡你的是我嘛。”
而顧寄青喜歡的是他。
周辭白笨手笨腳地抱著滿滿當當的可玩偶,跟在顧寄青旁邊,心里又得意又驕傲又高興,又有點小小的挫敗:“顧寄青,你怎麼什麼都會呀。”
“有的是因為顧玨小時候玩,我媽就讓我陪他,所以我自己也會了,但是抓娃娃是因為小時候錢太,買不起娃娃,但是練好了后,我幾塊錢就能穩定抓起一個娃娃,可以送給媽媽當禮。”
顧寄青說這話的語氣是溫的,輕松的,還有些可的。
周辭白聽著卻只有心疼。
他本來是想顧寄青小時候一定什麼都沒好好玩過,所以想把顧寄青帶進自己的青春里,讓他一下青春時候稚青的快樂。
但他沒有想到顧寄青都玩過,只是承載著太多的其他的因素。
他突然停下來,轉頭看向顧寄青:“顧寄青,有沒有什麼是你從來不會的?”
“嗯?”顧寄青不知道周辭白怎麼突然問這個,恰巧看到公園里的天冰場,就隨口道,“冰吧,我們南方冰場很,而且顧玨拍摔怕疼,所以我也沒有學過。”
聽到這個消息的周辭白,眼睛瞬間一亮,他一手抱住所有娃娃,一手牽著顧寄青就往冰場跑去。
“你好,麻煩幫我拿兩雙冰刀鞋,一雙41,一雙46。”
說完,存好東西,從管理員那里接過冰刀鞋,自己飛快換好鞋,然后蹲在地上幫顧寄青穿了起來。
“不是,周辭白,你干嘛呀……”
雖然平時在家里周辭白幫顧寄青穿子穿鞋已經穿習慣了,可是在外面也這樣,顧寄青突然就變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沒想到周辭白這麼不在意自己男人的面子,也這麼不在意別人看出他們之前不一樣的關系。
周辭白卻覺得這簡直就是理所當然的事,飛快地幫顧寄青系好鞋帶,確定穩當后,就站起,牽住顧寄青的手,問:“你準備好了嗎?”
“嗯?啊!周辭白!”
不等顧寄青反應過來,周辭白就拽著他的手,一個起步,進了冰場。
從未有過的隨時可能失去平衡的驗和極快的接近失控般的速度,讓顧寄青本能地閉上眼,只地抓住了眼前的人。
周辭白則穩穩地把他抱在懷里,帶著他在北方冬日的風里持掠,低聲說道:“顧寄青,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一次,相信我即使你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我也可以保護好你。”
顧寄青是他所見過的最優秀最厲害最趨近于完的人。
可是這世上不會有真正完的人。
所有人都會有脆弱,有破綻。
他愿意欣賞并且尊重顧寄青一切的強大和好,可是他也想讓顧寄青知道,即使有一天,顧寄青陷了措手不及的境,起碼還有自己可以值得他依靠。
“顧寄青,你試一試,試一試不要那麼張,不要那麼害怕,試一試把自己給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傷。”
這是十九歲時,尚還沒有完全強大起來的他,能夠給顧寄青的最可靠最莊重的承諾。
而顧寄青在北京冬日呼嘯的朔風里聽到了周辭白強穩有力的心跳,也聽到了自己心臟了慌的一拍。
他閉著眼,在黑暗之中,腳下踩著刀鋒,能夠依靠的只有周辭白。
他從來沒有試著依靠過一個人,可是此時此刻的他似乎別無選擇。
于是很久很久之后,他終于抱住周辭白,輕聲說道:“好,那你可以再抱我一點嗎。”
他很怕疼,不想摔跤,可是他想試一試,他是不是也可以選擇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