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芷璇跟在陸棲行後面,剛下樓,就看到大鬍子的魏剛澤迎了上來,目先是在傅芷璇臉上轉了一圈,然後嬉皮笑臉地說:「王爺,我什麼時候能回去啊?跟那幫子天只知道吃喝嫖賭,打家劫舍,一遇到茬子就萎了的孬種完也太沒勁兒了,就跟過家家一樣。傅夫人,你說是不是?」
傅芷璇不好接話,笑笑不做聲。
陸棲行斜了他一眼:「驕兵必敗,你不要小看他們,苗家的船隊出事前曾路過鄰水,你也是他們的懷疑對象之一,把皮繃了,若是走了風聲你就別想回來了。」
「是,屬下辦事,王爺放心就是。」魏剛澤立即收起臉上的笑,鄭重承諾道。
陸棲行點點頭,沒做聲,帶著傅芷璇先一步下了船。
後面,章衛手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放心,你娘很好,這是我們臨行前,讓我給你捎的信。」
魏剛澤接過信,怒瞪著章衛:「臥槽,你心眼太壞了吧,咱們一路同行二三十天,臨到分開了你才把信給我!」
邊說,魏剛澤邊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信。為了避免暴,他都一年多沒收到過他娘的信了。
章衛一腳踏出了船,又回頭看著他笑道:「對了,大娘還讓我你捎了幾親手做的服和鞋子,都放在我床底下,別忘了拿!」
「章衛你這混小子給我回來!」魏剛澤氣急,從來只有他耍人,今兒卻被章衛這混小子給耍了。
但章衛已經走出去老遠,眼看就要消失在視線中,再也見不著了,章衛忽然回頭,扯著嗓子大喊了一句:「老魏,大娘還等著你回來娶媳婦兒抱孫子呢,你可別把自己的小命玩了!」
傅芷璇聽到這一句,心弦一,低聲問陸棲行:「他們很好?」
陸棲行點頭:「他們倆從小穿一條子長大。」
「他是個好人。」傅芷璇想了想,最後用了很俗氣很普通的兩個字眼來形容魏剛澤。
陸棲行笑看著:「是不是在你眼中就沒有壞人?」
傅芷璇甚是無語,他哪裏來的錯覺,說得跟聖母一樣。要真說有大,有犧牲,那也是魏剛澤,為保鄰水一帶平安,他可是落草為寇,多年不得歸家。萬一中途有什麼意外,他死後都得背著罵名。
想到這世上還有這樣無私的人,傅芷璇忽然覺得自己的那點恐懼和惆悵都算不得什麼。
四人在山路中行走了許久,終於看到山腳下有一片稀稀疏疏的村落。
章衛讓留聞方前去借宿。
聞方長得白白的,眉清目秀,說話總是帶著笑,很容易給人好:「老伯,我們在外趕路,耽誤了時辰,眼看天黑了,想在老伯這兒借宿一夜,可否?」
開門的是一個頭髮半白的老者,聽明他的來意后,目在傅芷璇和、陸棲行和章衛上轉了一圈:「進來吧,只是寒舍簡陋,招待不周,還請諸位客人見諒。」
聞方一邊道謝,一邊往他手裏塞了一角碎銀子:「多謝老伯,這天黑了,能不宿荒郊野外就很好了。」
「不用,莊稼人,茶淡飯,也沒什麼好招待你們。」老者豎起眉,把銀子推了回去。
聞方沒跟他爭執,收回銀子,笑瞇瞇地說:「還不知道老伯高姓。」
「老頭子姓周。」周老伯背著手,邊往裏走邊說道。
聞方聽了立即改口:「今晚就叨擾周老伯了,這位是我家公子,這位是傅夫人,這位是我們的章管家。」
周老伯瞧了一眼幾人,點點頭,沒做聲,扭頭在前方帶路。
走進院子,周大嬸聽到響,走了出來,周老伯立即跟說明了況。
周大嬸連忙沖大家笑了笑,招呼眾人坐下,忙到廚房讓兒媳加兩個菜,多做點飯。
坐定后,寒暄了幾句,聞方把他們的另外一個目的說了出來:「老伯,此地離安順還有多遠?」
周老伯瞥了他一眼:「怎麼,你們要去安順?」
聞方立即點頭:「我家公子有親戚在那,我們這就是特意去探親的,只是在路上遇到了點意外,不小心迷了路。」
周老伯喝了一口水:「不遠,也就六七十里地吧。」
對習慣了走山路的莊稼人來說是不遠,陸棲行他們三個大男人也還好,可他們還帶到了傅芷璇這樣一個弱子。
因而聞方他們今天除了借宿,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周老伯,你們這莊子附近可有馬車,明日能送我們進城嗎?放心,咱們也不讓鄉親鄰里白跑一趟,這車錢按雙倍算。」
周老伯搖頭:「村子裏馬車沒有,牛車倒是有幾輛,你們坐嗎?」
聞方看了陸棲行一眼,見他沒反對,連忙點頭道:「也可以,還勞煩周老伯搭個線。」
周老伯打了個哈欠:「不用搭線,我家就有牛車。等我小兒子阿海回來,讓他們送你們去城裏,他今兒到城裏賣獵去了。」
原來,周老伯一家除了種地,農閑時還時常上山打些獵,採集點山珍補家用,昨日他家小兒子獵到了兩隻野兔和一隻野,今兒拿到城裏去賣了,得晚上才回來。
聞方聽了大喜:「那就一併麻煩周老伯了。」
把明日的車子搞定后,吃晚飯的時間就到了。
周老伯家的晚飯還不錯,主食是糙米飯,還炒了一盤熏兔,一個水煮白菜,一個野山菌湯。
幾人走了一天都累了,吃過飯後,周大嬸把四人領到了左邊的廂房:「傅公子、傅夫人,你們倆睡這一間,章公子、聞公子,你兩位在這兒一。家裏房子小,委屈各位了。」
「不是,周大嬸你誤會了,我與他……」傅芷璇剛張口澄清。
旁邊的陸棲行忽然拉住了,笑著對周大嬸說:「麻煩大嬸了。」
周大嬸把兩人的靜納眼底,笑了笑,以過來人的口吻勸道:「夫妻之間哪有隔夜仇,年輕人好好哄哄你媳婦兒。」
「大嬸說得是。」陸棲行跟著附和了一句,在傅芷璇發怒前把推進了屋。
傅芷璇不高興地板起臉:「你怎麼在周大嬸面前胡說八道。」
陸棲行關上門,笑著問道:「你沒看到周大嬸家已經沒有多餘的房間了嗎?就這兩間還是他們特意騰出來的,而且,你今晚一個人睡不害怕?」
傅芷璇一怔,確實,雖說已經在心裏告誡了自己一百遍,昨晚的噩夢都過去了,但漆黑的夜晚,讓一個人獨,還真有點怕。
陸棲行見臉上有所鬆,又道:「再說咱們倆又不是沒同過一室,你擔心什麼?」
也是,他是正人君子,想起船上那段時,傅芷璇徹底放下心來:「民婦只是擔心委屈了王爺!」
聞言,陸棲行的眉擰了起來,不悅地看著:「以後不用在我面前自稱民婦,你先前的稱呼就很好。」
以前還不覺得,現在一聽「民婦」兩個字,他就覺得刺耳得很。因為這兩個字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曾屬於別人。
傅芷璇沒與他爭辯,從善如流地說:「是,王爺。」
陸棲行手輕了一眼眼眶下那一團青紫:「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趕路,睡吧。」
認真算起來,他們已經兩天一夜沒合過眼了。
傅芷璇也很困,可當他們看到床上僅有的一床被子時,兩人的臉都變了。
「我去向周大嬸要一床被子。」陸棲行轉過,匆匆走向門口,掩飾臉上的不自然。
傅芷璇無奈地住了他:「你剛才不跟我說,周大嬸家沒有多餘的房間嗎?你覺得他們家會有多餘的被子?」
陸棲行拉開門,沒有回頭:「總要問問。」
傅芷璇連忙越過他,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在屋裏等著,我去問。」
聽明的來意,周大嬸不好意思地說:「夫人,我們家總共就三床被子,往日我們老兩口一床,兒子媳婦一床,兩個孩子一床。今兒勻出兩床,只餘一床,蓋在老那兩個孫兒上。他們年,子弱,晚上不……」
傅芷璇哪好意思跟兩個孩子搶被子,連忙打斷了:「是我強人所難了,周大嬸就當我這話沒說過。」
看到傅芷璇空手而歸,陸棲行一點都不意外,他把包袱枕到凳子上,然後往上一趟,閉上眼:「熄燈睡吧。」
傅芷璇看了他一眼,慢慢走到床邊,鞋,吹滅了油燈,和躺了上去。
過了許久,忽然,凳子上傳來陸棲行關切的聲音:「怎麼,還在做噩夢?睡不著?」
傅芷璇詫異地睜開眼,屋子裏黑漆漆的,手不見五指,他如何知道自己還沒睡著的。是了,他的聽力很好,可能是察覺到了自己紊的呼吸。
「不是。」想了想,低聲否認道。
陸棲行不行:「那你為何不睡?是我讓你不自在?我去隔壁與章衛他們一。」
「不是。」傅芷璇連忙否認,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低聲說,「我的腳痛!」
聞言,陸棲行立即起,重新點亮了油燈,蹲下,抓住了的腳腕。
一種說不出的意從小的一路蔓延,直衝傅芷璇的腦中,的臉刷地一下紅得堪比天邊的紅霞,腳也跟著掙扎:「你放開我……」
陸棲行不為所,徑自下的子,只見白生生的玉足底部紅腫一片,腳心還有幾顆黃豆大小的水泡。
他的臉立即拉了下去:「你怎麼不早說?」
傅芷璇不自然地蜷著腳趾,小聲解釋道:「一開始沒那麼痛,我以為不嚴重。」哪曉得躺到床上后,越來越痛,火辣辣的,痛得一點睡意都沒有。
陸棲行沒有說話,起打開包袱,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褐的藥丸,在手心開,然後敷在的腳心,避開起泡,細細。
意識到他在做什麼,傅芷璇的頭「嗡」的一下炸開,臉燙得幾乎都能煎蛋了。
連忙扶著床頭坐了起來,推辭道:「王爺不妥,還是我自己來吧。」
陸棲行瞥了一眼:「你夠得著嗎?」
說完,手上一個使勁兒,傅芷璇呼出一聲痛,再也沒力氣反駁他。
了好一會兒,等藥效滲進皮后,陸棲行才停了下來,到木盆邊洗了一下手,走回床邊,垂頭說了一句:「睡吧。」
然後吹滅了油燈,轉就走。
忽然,一隻的手拽住了他的角,不等他詢問,傅芷璇就開了口:「春寒料峭,未免染風寒,王爺上來將就一宿吧!」
陸棲行心中一盪,渾發熱,雙手握拳,低低地從嚨里出一個字:「好。」
他掉鞋,爬了上去,手就到了兩個枕頭,橫亙在他們中間。
陸棲行被慾沖暈的腦子開始清醒,是了,說的是請他「將就」一晚。他還真是頭腦發昏,竟會錯了意。
他無聲地勾起角,自嘲了一番,扯過被子的一角蓋住口,低語了一句:「睡吧。」
「嗯。」傅芷璇輕輕地應了一聲,繃的漸漸放鬆下來,角微抿,勾起淺淺的弧度。
過了許久,的呼吸終於趨於平緩。
這樣睡覺不得風寒才怪,陸棲行無聲地嘆了口氣,把枕頭、出來,傾過去,拿起被子,蓋住了的肩。
後似乎有一團火源,暖烘烘的,傅芷璇下意識地往後一退,滾進了陸棲行的懷裏,腦袋還輕輕地在他的口蹭了蹭,鼻子裏發出舒服的輕嘆。
陸棲行整個人都僵住了,過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低下頭神複雜地看著面前隆起的一團黑漆漆的東西,無奈地低語道:「你就這麼放心我!」
搖搖頭,他沒再說話,手輕輕攬住傅芷璇的腰,環抱著,閉上了眼。
折騰了這麼久,陸棲行也累得慌,沒過一會兒,他就睡了。他沒發現的是,他懷裏的子,輕輕地眨了眨眼,角拉開一個大大的弧度,旁邊的小梨渦若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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