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珍珍見趕不走傅芷璇,這會兒也只能認了季文明提出的兼祧之法。
眼看著肚子越來越大,錢珍珍為了讓孩子落地後有個名正言順的份,開始催促季文明去辦兼祧的事。
其實季文明比更著急,這天下有幾個男人不想齊人之福?尤其是兩個妻,一個老丈人有勢,一個本能幹,是個管家的好手,每一個都對他的前途大有助益。
而且他心裏也有些擔心自己停妻再娶的事暴,若能兼祧,這個患也能順理章地抹去。
只是季老太爺是個老古板,他不鬆口,他選定的繼承人——現任族長季長源與他是一個鼻孔出氣,也不答應。
族長和德高重的前族長都不同意,說這不符合規矩,季三叔出生沒幾天就病死了,夭折的孩子被視為不詳,既不宗祠,不後代香火祭祀,又何須過繼嗣子?
但季文明若是那麼容易放棄,他就不是季文明了。
他整日纏著季長源訴苦,季長源被他纏得沒辦法,最後乾脆放話道:「只要老太爺同意,我也沒意見。」
季文明聽了,果然跑去找季老太爺。
季老太爺知道他的來意后,半翕的眼皮一抬:「你是打定主意要兼祧了?」
季文明不敢說得那麼直白,只是一個勁兒的訴苦:「伯祖父,侄孫也很無奈,但傅氏和錢氏都對我深義重,一個在家替我盡孝,一個在邊關於我有救命之恩,照顧之。你說侄孫能負了們倆嗎?侄兒這麼做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還請伯祖父諒。」
為了讓季老太爺同意,季文明也是豁出去了,連救命之恩也能編造出來。
原以為季老太爺是最難說通的,卻不料,他眼皮一耷,往後靠在躺椅上,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未免你說我老頭子獨斷專行,我給你一個機會,若是超過半數的族人都同意你兼祧,那我也沒意見。」
季文明喜出外:「多謝伯祖父全。」
季老太爺看都不想看他:「走吧,走吧,還我老頭子一個清凈。」
他一走就只剩季長源尷尬地站在那兒了。
季長源鼻子,又愧又不好意思地說:「大伯,那小子纏得我實在沒辦法。他家又給族裏修葺了祠堂,建了祖學,小侄實在是不好意思一再拒絕他,所以才想讓他到伯父這裏個釘子,也好讓他死心。」
誰料最頑固,最難說話的季老太爺竟鬆口了。
季老太爺閉目假寐,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行了,最有意見的人都沒意見,老頭子我又何必做那惡人。」
季長源一臉莫名,還想問清楚,但季老太爺已經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他只能規規矩矩地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聽到關門聲,季老太爺抖著手指,緩緩從袖袋裏掏出一張皺的紙,又掃了一眼上面娟秀的字,搖頭自言自語:「老頭子是老了,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麼。妻子竟幫丈夫兼祧說,這文明娶了個如此賢惠的媳婦兒也不知道珍惜,哎,可惜了……」
長嘆一聲,他把這張紙丟到了火爐里,再次閉上眼打起了瞌睡。
***
季文明出了季老太爺家后,一直在思量怎麼讓族人同意他兼祧。
季老太爺說了,只要有一半的族人同意,他就沒意見。這事說好辦也好辦,說難辦也難辦,主要是很多人先前已經知道族長拒絕了他,這會兒只怕不會那麼輕易同意。
不過他三叔還是個嬰兒就夭折了,又無財產繼承,所以他兼祧,也不會損壞任何族人的利益。
那麼讓他們點頭也不是很難的事,最直接的辦法就是之以利。
季文明一直在低頭沉思,不知不覺走到了祠堂旁邊,正好看到旁邊那座嶄新的房子。
祠堂邊何時建了房子?誰家敢在這裏建房子,老太爺就不反對?
「文明哥,你來看族學?快建好了,這天氣冷,泥牆幹得慢,還要曬一段時間,等到來年春天,咱們族裏的孩子就能在這裏上學了。」同族的季文升瞧見季文明,還以為他是來看看他們家為族裏建的族學,連忙笑呵呵地跟他講族學的進展。
「族學?誰家建的?」他們季氏一族這幾十年又沒出現過什麼大人,誰家會嫌銀子多,跑來做這冤大頭。
季文升詫異地著他:「文明哥,這就是你們家建的啊。是差不多兩個月前,萬嬸子捐銀子建的,說是你捎回來的銀子,莫非你還不知道?」
季文明驚呆了,實在不敢相信他家把銀子看得跟命子一樣重的老娘會有這等覺悟。不過季文升更不會騙他,究竟怎麼回事,還得回去問母親。
「我回來這陣子,事繁多,母親還沒來得及跟我提起,許是也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值得大談特談的事,所以沒告訴我。」季文明故意謙虛地說道。
季文升的大兒子都十歲了,但因為家貧,從未上過一天學,現在季家有了族學,他的兒子也能進來讀書了,即便考不上秀才,念兩年書,識些字,也能去大戶人家的店裏做掌柜賬房先生之類的,怎麼也比做苦工強。因而季文升對季文明母子心存激,對他的話更是深信不疑,真心實意地說:「就是,萬嬸子是個厚道人。」
這還是他回來后,第一回聽到有人如此真心的誇讚他娘,季文明心裏也很高興。心道,原來是他錯怪他娘了,他娘沒老糊塗,更沒花銀子,他捎回來的錢都拿來用到了正事上。
季文明原本還有點心疼銀子,但一路上到好幾戶他連名字什麼都記不清的族人跟他熱跟他打招呼后,那點心疼之也消失了。老娘那點銀子花得值,回來這麼久,他總算會到了點錦還鄉的覺。
因而,今天回家,季文明竟破天荒地去滷店裏買了一隻萬氏最喜歡的水晶肘子。
萬氏看兒子出去一趟竟買了自己最喜歡吃的水晶肘子回來,頓時一掃這些日子的頹廢與傷心,欣喜地看著兒子:「家裏什麼吃的都有,你何必花這銀子。」
其實自從季文明回來后,家裏沒什麼進項,但支出卻只多不。傅芷璇做了甩手掌柜,家裏現在的吃穿用度都是萬氏持,用的自然是的私房。
萬氏心疼得,除了兒子在家,飯菜會稍微盛一些,平日裏都是能節儉就節儉。
至於錢珍珍那兒,反正買的東西,那個兒媳婦也看不上,萬氏看著越來越的銀子,索也不管了。好在,錢珍珍也瞧不上這個扣扣索索的婆婆,丈夫不在家,都是自掏銀子單獨開伙,雙方倒是暫時沒什麼衝突。
久不食味,萬氏其實也饞得,這會兒看到兒子買回來的香噴噴的水晶肘子,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
季文明見了,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回來之後就沒過銀子給母親。他以前是以為他捎回來的銀子還有結餘,只是母親不肯花,藏起來罷了,所以才沒萬氏家用。
現在弄清楚了萬氏的銀子去了哪兒,他心裏愧疚得慌,垂下頭,歉疚地說:「娘,對不住,是兒子誤會你了,原來你把銀子拿去建了族學。」
萬氏愣了下,兒子誤以為是掏的銀子?難怪今天對如此好,萬氏本想解釋這其實都是傅氏的主意的念頭也消了下去,扯著角笑了:「我兒有出息了,這是宗耀祖的大好事,咱們出錢修葺祠堂,建族學,彰顯咱們富貴不忘祖,也能惠及族人,這是一舉兩得的大好事。」
把傅芷璇當初用來說服的說辭,稍微改了一下然後照搬了出來。
季文明聽了覺得有些怪異,因為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實在不像是萬氏能說得出來的。不過他也沒細想,只以為萬氏是虛榮心作祟,想顯擺一番,歪打正著罷了。
「母親高義,兒子慚愧不如。這是二十兩銀子,算做這個月的家用,以後每個月月初,兒子會定時奉上家用。」
才二十兩?萬氏心裏有些失,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尤其是又多了錢珍珍這個挑食的孕婦,家裏十幾口人,每日的開銷可不小,而且這冬日裏又多了一筆炭火費,再加上臨近年關,價飛漲,這點銀子實在是有些捉襟見肘。
不過有總比沒有強,而且文明也承諾了,以後每個月都會給家用,著點花也能過下去,總算不用吃那點老本了。萬氏舒了口氣,接過銀子,笑瞇瞇地說:「好,今晚除了水晶肘子,我兒還想吃什麼?羊湯怎麼樣?我讓馬叔去買?」
「都隨母親安排。」季文明笑著說。
他隨即去了後院錢珍珍的房裏。
見到他回來,錢珍珍忙問:「怎麼樣?說通那幾個老古板沒有?」
季文明走過去,了一下的手心,眸明,角的笑也不住:「你說呢?」
錢珍珍欣喜地挽著他的胳膊:「事了。」
「差不多。」季文明坐下喝了一口茶,把事的經過說了一遍。
錢珍珍聽了,柳眉蹙:「你的族人好說話嗎?」
「有錢使得鬼推磨,好不好說話不重要。」季文明把自己在路上想出的對策說了一遍。
錢珍珍擰眉:「你是說,讓我明天跟你去見族人,並施以恩惠?」
季文明點頭:「拿人手,吃人短,得了咱們的好,他們還好意思反對咱們嗎?」
這倒是沒錯,不過送禮要花銀子。季文明上現在已經沒銀子了,最近出去走疏通花的都是的嫁妝。錢珍珍有些躊躇:「那咱們送什麼好?」
季家是小家族,但加起來也有好幾百個人,沒有上百戶,也有好幾十戶,送下來也是一筆不菲的花銷。
季文明手著的吹彈可破的臉蛋:「放心,送什麼,你夫君我都替你想好了,咱們別的不送,就給族學送五十冊書,然後再承諾來年給他們請個秀才做先生即是。」
若是挨家挨戶送禮,未免顯得太下乘了,也容易被人看輕。而且送的禮也未必合人的心意,搞不好還會弄巧拙。
但送書就不一樣了,書是高雅之,既不顯得他們庸俗,又實用。誰家敢拍著口說,自家的子孫後代以後一定不上族學?只要有這個念想,他們就得承他們的。
雖然一卷書就要一千錢,對普通人家來說價值不菲,但這點銀錢對錢珍珍來說還是可以承的。
「還是夫君想得周道。」連忙讓荷香取了八十兩銀子給季文明。
***
第二天,季文明準備帶著錢珍珍去老宅,兩人走到馬車邊時,卻看到傅芷璇站在那兒。
錢珍珍立即板起了臉:「你來做什麼?」
傅芷璇沒理會的冷言冷語,看向季文明:「聽說你要向族學贈書,我與母親也應當一起前往才是。」
這是委婉之詞,大家都心知肚明,贈書不過是順帶,真正的目的是兼祧。
季文明想,這事不得點頭,帶上也無妨。傅氏再有主意,也不過是一個婦人,讓看看,族裏人都點頭了,聰明的就該明白,這事沒有一個婦道人家置喙的餘地。
「好,你們也一起去吧。」
傅芷璇點了一下頭,走到門口,讓馬叔去隔壁借了一輛牛車,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等到的時候,季文明母子加上錢珍珍正笑盈盈地站在族學面前,接著族人的奉承。就連族長季長源臉上也堆滿了笑容。
也是,這對季氏族人來說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若是說兩家好話就能讓自家孩子以後免費上學,還有免費的書本借閱,別說幾句好話,就是幾百句好話都沒問題。
只是,季文明遲早有一天會明白,爬得有多高,摔得就有疼,用金錢、恩惠得來激終不能長久。
傅芷璇收起臉上的笑,慢慢悠悠地走到人群外圍,一臉複雜地著正前方的賴氏面前,長長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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