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是前朝舊都,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當初前朝新立,百業待興,因而城區的道路建得並不寬闊。雖然後來京城也擴過好幾次,但城的幾條主幹道卻沒有過,因為主幹道附近不是達貴人的宅子和店鋪。
所以征遠大將軍帶著回京復命的這五百親衛幾乎是著街道邊走。
季文明急之下把那胖大嬸推出去,害得差點被後頭迎上來的那匹馬兒踩一腳。
幸虧後面騎馬的將士反應快,及時勒住了韁繩,不然非釀一場慘劇不可。
但就這樣,那馬兒還是一蹄子踩到了胖大嬸的子上,子被馬掌一劃,發出吱嘎一聲,一條兩指寬的鮮紅布條掛在馬蹄上,迎風飛舞。
胖大嬸看著了一小截的擺,臉都綠了,心裏后怕得。
兩手撐地,站起來,飛快地跑到路邊,單手叉腰,又又短的食指向季文明的鼻子咆哮道:「你眼瞎啦?沒看到這是馬路邊,有你這麼推人的嗎?小心我去京兆府告你謀殺。」
胖大嬸的嗓門像打雷一樣,震得人耳生疼,附近的人都下意識地安靜了下來,看向被重點照顧的對象——季文明。
胖大嬸毫無所覺,低頭惋惜了地看一眼自己的擺,多好的服就這麼毀了。
因為母親臉上的傷,季文明這會兒心非常不好,胖大嬸正好撞到木倉口上,他擰眉,不耐煩地說:「多錢?」
胖大嬸不幹了:「街坊鄰居,你們大家給我評評理,這人把我推到路中間,差點被馬踢死,結果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像打發花子一樣,掏幾個子就想把我打發了。你們說,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季文明剛才的態度確實不好,周圍的人都看在眼裏,這會兒礙於他上的那鎧甲,不好當面指責他,但不人還是用譴責的目看著他,相的人湊在一起指指點點。
察覺到周圍人不友善的目,季文明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太衝,說錯了話。
他放語氣:「這位大嬸,抱歉,在下剛才太過憂心家母,一時急之下推了你一把,實在對不住。你這子子是因我才被毀的,在下心中著實不安,這子多錢,我賠你。」
季文明長相斯文秀氣,從軍七載,又添了一子男兒氣概,他這樣俊俏的兒郎一說好話,很容易博得旁人的好,連中老年婦也不例外。這不,他一放下段,說幾句話,剛才還不依不撓的胖大嬸口氣也和緩了許多:「算了,看在你孝心可嘉的份上,老娘……我也不跟你計較,這條子是前兒個我生辰,我閨特意給我做的,你就給個布錢,二兩銀子。」
「多謝大嬸寬宥。」季文明笑著點了下頭,手往口袋裏一掏,準備拿銀子給這大嬸,結果卻了個空。
他這才想起,自己回京這一路,因為都在軍隊里,吃穿住用行都有人打點,完全不用花一文錢,所以他上也就沒帶銀子。
旁邊的胖大嬸還虎視眈眈,四周的人也都看著他,季文明很尷尬,握拳頭抵在間,輕咳兩聲,神自若地說:「娘,你先把銀子給這位大嬸吧!」
給錢?萬氏傻眼了,平時出門不多,買東西也大多記賬,也沒帶銀子的習慣啊。而且今天有傅芷璇這個財神爺跟著,就更不用帶錢了。
萬氏眼珠一轉,手掐了一把季瑜:「你嫂子人呢?」
季瑜這會兒正對著自家英俊不凡的大哥發花癡呢,聽到萬氏的話,手往後一指:「後面吧。」
萬氏踮起腳,往後去,可後面烏的,全是人,想從裏面找到傅芷璇哪那麼容易。
搜了一圈,也沒瞅見人,心裏焦急得很,面上也多了幾分局促不安。
季文明看出了端倪。可這會兒若說沒錢,那胖大嬸只怕會以為他們是要故意賴賬。季文明丟不起這個人,環視四周一眼,突地手拔下了季瑜頭上那支金簪:「小妹,把你的簪子借給大哥一用,回頭我賠你一支更好的。」
然後把金簪遞給了胖大嬸:「不好意思,大嬸,在下忘帶了銀子,就用這支金簪抵債吧,你看如何?」
「好,好。」胖大嬸一把接過金簪,笑瞇瞇地答應了。傻子才不答應呢,這支簪子說也有一二兩,換銀子就是一二十兩,賺大了。
旁邊的人見季文明出手這麼大方,誰也沒懷疑他沒錢,相反,對他的還不錯,有幾個有心結的還衝他笑了笑。
這一場風波完解決,不過季瑜的心裏卻很不開心,嘟囔著,低聲抱怨:「這是去年我生辰,嫂子送我的禮,留仙坊最流行的款式,花了整整三十五兩銀子呢!」
一聽說這麼貴,萬氏又開始痛,住口,抱怨道:「你這丫頭,這麼貴重的首飾戴出來做什麼?也不知道撿便宜的銀簪子戴。」
季文明聽得皺眉,因為激,他老娘的聲音不小,旁邊幾個剛才還衝他點頭的人這會兒臉上已出瞠目結舌之,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似乎在看打腫臉充胖子的蠢貨。
「娘,不就是一簪子,哪值得你上火,萬一氣出病來多不值。」季文明出言打斷了萬氏的喋喋不休。
兒子的面子,萬氏還是要給幾分的。
聽到他這麼說,立即住了:「我兒說得對。」
季文明不想站在這裏讓人看笑話,他招來一個小兵,說道:「娘,這是偉,兒子還有事,先讓他送你回家,有事咱們待會回家再說。」
萬氏聽了,忙應道:「好,你去忙,別因為我們娘倆耽擱了。這京城娘住了幾十年,哪塊石板上有個坑都知道,你不用擔心。」
「嗯,天氣冷,你快回去吧,兒子一會兒就回家。」季文明放心地趕回了隊伍。
征遠大將軍帶來的五百將士逐漸遠去,後頭的人群開始散去。
因為剛才的意外,萬氏母不敢,兩人落到了最後。
等們走到馬車邊時,已經是下午了。
季瑜掃了四周一眼,問馬叔:「我嫂子呢?」
聞聲,馬車上的簾子掀開,出傅芷璇笑盈盈的臉:「瑜,我在這兒呢。」
季瑜看著抱怨道:「嫂子,你跑哪兒去了?剛才看到大哥沒有?我大哥長得好俊哦。」
說到最後一個「俊」字時,還不停地沖傅芷璇眉弄眼。
「當然……」傅芷璇故意拖長聲音。
季瑜聽了來勁兒了:「我大哥是不是很俊?」
傅芷璇柳眉一挑,補充道:「當然是沒有了,當時人太多,你跑得太快,我追不上,就只好先折了回來,免得等你們回來找不到我,著急。」
「啊……我忘記拉著嫂子了。」季瑜失地垂下了頭,不過很快又打起神來,拉著傅芷璇的手,跟講大哥多麼好看,穿著銀的鎧甲騎著大紅馬多麼威風。
傅芷璇角含笑默默聽著,思緒卻遊離到了九霄雲外。前世,沒有范大人的通知,他們並不知道季文明回來的日子,傅芷璇是在季家見到他的,當時他正小心翼翼的扶著錢珍珍,一副視若珍寶的模樣。
傅芷璇當時就傻掉了,整個人像遊魂一樣,腦子都是暈的,那一天都不知道是怎麼過的,因而對季文明本就沒多深的印象。
後來雖然在一個同屋檐下生活了一個月,但季文明每日不是去兵部就是在家陪錢珍珍,兩人面的次數寥寥可數。
可以說,傅芷璇並不了解現在的季文明,今天街上的一幕倒是給提了一個醒。
季文明不同於萬氏和季瑜,他又見識,又有位護,而且從他理胖大嬸一事就看得出來,這人事圓機警又果斷,最難能可貴的是臉皮厚,能屈能。這樣的人可比萬氏難對付多了。
從今往後,務必要小心再小心。
不過好在,從未把自己心裏的想法口訴於人,估計就是小嵐也想不到,的最終目的是放棄人人眼中前途明又長相俊俏的丈夫,重獲自由。
「嫂子,嫂子……」見久久沒回應,季瑜著胳膊撞了撞,「待會兒就見到大哥了,你該不會是不好意思了吧!」
傅芷璇抿笑了一下,既不反駁,也不承認,倒是有那麼一子默認的意味。
萬氏見了,厭惡得很。
拽了一把季瑜:「好了,一路就聽到你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吵得娘的頭都痛了,你安靜一會兒,讓娘休息一下。」
季瑜連忙轉過去扶著:「娘,你肯定是昨晚太興沒睡好才頭痛的,靠著我休息一會兒。待會兒咱們還要去給大哥接風洗塵呢。」
家裏可是殺豬宰羊,做了一大堆好吃的。
萬氏見目的達,便閉上了眼,依靠再季瑜的上,閉著眼假寐起來,一時之間,馬車裏安靜得只剩下馬兒碾過石板發出的格拉格拉聲。
不知過了多久,在傅芷璇昏昏睡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害得們三個差點撞到前面的車壁上去。
萬氏扶著額頭,不悅地說:「老馬,怎麼駕車的?」
馬車外傳來馬叔喜悅的聲音:「老夫人,老夫人,將軍回來了,就在我們前頭,將軍後還跟著一輛漂亮的馬車呢。」
「哎呀,你怎麼不早說。」萬氏刷地一下掀開簾子,激地站了起來。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連忙抓過帷帽,戴在頭上,然後飛快地走下了馬車。
後頭的季瑜看了,扁了扁,有些吃味:「自從大哥回來后,娘心裏就只有大哥一人,完全沒咱們倆了。」
傅芷璇安:「你大哥七年未歸,母親也是擔心,你就計較了。」
「知道啦,嫂子你最好了,走吧,咱們一起去見大哥。」季瑜拉著傅芷璇的胳膊,一起下了馬車。
馬叔所言不虛,確實是一輛漂亮的馬車。那輛馬車是用貴重的楠木所制,窗牖上簾子用的是氣又保暖的緋錦緞,鮮又漂亮,哪像們這輛馬車,灰撲撲的,一點都不起眼。
此刻,這輛馬車正好停在他們前面,堵在了季家大門口,馬車旁邊還站著兩個穿著黑鎧甲威風凜凜的士兵。
附近的街坊四鄰聽到風聲,全跑了出來,個別調皮的孩子還跑過去,湊到馬車邊上好奇地張。
見傅芷璇和季瑜走過來,隔壁劉大娘真誠地向傅芷璇道喜:「你這孩子總算是熬出頭了。」
許家嬸子在一旁眉飛舞地附和道:「可不,我就說阿璇這孩子是個有福分的,你們還不信。」
許家嬸子祖上是看相的,也學了幾分皮,平日總喜歡逮著人算命算運,不過街坊四鄰都不大相信,一聽說起面相運勢之類的就趕找借口開溜。
頭髮花白的劉大娘點著許家嬸子的鼻子:「行了,我們都相信你,回頭你給我大孫子算算,看他明年能不能中。」
許家嬸子的臉變得有些怪異:「能中,一定能中。」
一聽就沒底氣,劉大娘家的大孫子才十二歲,明年第一次下考場。
季瑜看了掩笑,扯著傅芷璇說:「嫂子,走了,大哥在等咱們呢……不對,這輛馬車怎麼弄得這麼氣啊?」
不止是簾子,走近了還能發現,馬車上還傳來一陣濃郁的熏香味。
季瑜吸了吸鼻子,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后,更是詫異了:「嫂子,你說我大哥怎麼會喜歡這種味道。」
「誰知道呢,也許他就喜歡這種味道吧。」傅芷璇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
不像季瑜這種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活了一把年紀的大娘和許嬸子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兩人臉上的笑容去,對視一眼,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再看傅芷璇時眼底已帶上了憐憫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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