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無影燈從上方照而下,一個個穿著白大的研究員拿著解剖刀,小心翼翼地將陳舊破碎的尸骨,進行更加細致的分化。
寬敞的會議室,中都市清除小隊的員和邏輯研究所的研究員,正襟危坐,仔細觀看畫面中眾人的作。
趙狠和蕭矜予也坐在其中。
趙狠解釋道:“我們連夜把胡思安的尸骨送去了海都,讓海都邏輯研究所的人解剖。海都比我們中都擁有更高超的解剖技,對邏輯鏈的研究也更富。”
蕭矜予點點頭。
趙狠問道:“對了,宿上校怎麼沒來。”
蕭矜予愣了下:“他好像有事。”
“哦這樣。”
寬大的LED顯示屏上,研究員們還在繼續對白骨進行一點點細微的解剖。他們最關注的地方,就是胡思安那塊幾乎被掏出一個大的頭骨。
很快,海都市邏輯研究所得出了初步結論。
現場直播的高清畫面上,研究員戴著厚厚的面罩,遮擋住整張臉,他拿著一份剛打印出的資料,一邊解讀,一邊安排人將資料發送給中都。
“死者胡思安,初步解剖判斷,死因是利刺致顱骨損傷死亡。
“我們將死者的大腦碎骨進行分類,電腦模擬其力方向、力度,最終確定,死者頭骨上的圓形坑傷口,并非擊打造,而是用某種尖銳的工,從額葉位置刺,再暴力開顱造。大致可以理解為,有人在死者還活著的時候,用某種形似鋸刀的利,刺死者大腦,沿邊劃開,在他的頭骨上……開了個。”
整個會議室一片寂靜。
趙狠怔了幾秒。
作為一個四級用戶,并且邏輯鏈有很強的攻擊,從加清除小隊起,趙狠就經常出外勤。他當然殺過人。用戶間的爭斗大多不死不休,一個犯了罪一心想跑的用戶,抓捕無效、只能當場擊殺的況,數不勝數。
但他從沒見過有人被活生生的開顱。
趙狠啞然道:“開……了個?”
屏幕另一邊,研究員看向鏡頭。誰也看不見他的眼神,但他的聲音冷靜而鎮定:“是的,開了個。”
簡單的話,卻讓蕭矜予不由皺起眉頭。
他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部電影。
媽媽是個很念舊的人,就像喜歡看A型輻事件前的綜藝、電視劇一樣,也看老電影。有一部講食神爭霸的電影,其中一方在最終對決時,在比賽現場推了一個黑漆漆的鐵箱。
昏暗的老電影畫面里,似乎還有電信號的雪花在閃爍。滿臉橫的反派咧開角,出一個惡心深邃的笑,接著拿起專業的開顱刀。
兩邊一劃。
小猴子的慘聲在黑籠子里回,凄厲斷腸,一群豬腦腸的評審紛紛走上前。熱油一澆,品嘗起新鮮活生的猴腦。
……
七歲的他做了整整一周的噩夢。
趙狠:“活人開顱!為什麼?!”
負責解剖的研究員:“我們只提供結論,不提供機。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在被開顱前,死者是仍舊活著的。據骨齡判斷,死者死亡時,大約12至14歲。據你們給出的提料,死者出生于2016年,那他大約就死于2028至2030年間。
“對了,除此以外,這次的解剖還用上了我們海都邏輯研究所的一項新技。該技目前還于研發實驗階段,理論也不夠完善,但我個人判斷,七可能不會出錯。”
趙狠疑道:“你的個人判斷?”
音響里傳來嘩啦啦的滾聲,尸骨已經全部解剖研究完畢,研究員們將它重新裝袋,推到另一邊。等尸完全離開房間后,負責主刀的研究員摘下面罩,出一張斯文的臉。
徐思清戴上眼鏡,笑道:“好久不見,蕭矜予,趙狠。”
黑皮漢子驚道:“是你!”
蕭矜予輕輕頷首,算打招呼:“徐博士。”
徐思清微笑著說:“一般來說,我們很難擁有高等級用戶的完整尸。最近十年,除了A03-極之,暫時還沒有聽說哪個排名前二十的用戶在公開死亡。極之邏輯崩潰時,尸也隨著的邏輯風暴灰飛煙滅,所以上個月神圣獻祭的尸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也更加確認了我們這項新技的前瞻。”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聲音溫文爾雅,舉止也落落大方。
然而蕭矜予和趙狠都不由起了一皮疙瘩。
『神圣獻祭的尸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也就是說,神圣獻祭上個月剛被刑,尸就被海都邏輯研究所回收利用……解剖了。
徐思清沒有在意二人意味深長的眼神,他非常鄭重地說明自己的結論:“我發現,用戶的骨髓、骨質,以及含磷量和普通人都有差別。當然,差別的特有變化不是只有骨頭這一方面,但你們今天送過來的死者只剩下一尸骨了,所以我單純地從骨頭方面做個說明。”
然而桑還是覺得太麻煩了:“徐博士,你直接說結論就好了。”
徐思清角笑意停了半晌:“……簡而言之,這是個用戶。”
話音落地,蕭矜予雙眸微睜,趙狠也更是震驚。這比“胡思安的腦子被人活生生開了個”更讓人震驚。
不等趙狠開口,蕭矜予直接問道:“你怎麼確定他是個用戶的?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他……”聲音戛然而止,蕭矜予自言自語道:“骨頭的不一樣,是麼?”
徐思清看著他:“是,七可能,他死之前,是個用戶。OK,以上就是我們海都邏輯研究所能提供的信息了。死因、死亡年代,包括他的份。有意思,一個2030年前就死了個孩子,居然還是個用戶。他的父親就是那個你們前幾天抓獲的A08-伊甸園吧?”
屏幕上,長相溫和的博士笑道:“2030年,國家已經注意到了用戶的存在,但那個時候用戶很。邏輯鏈不會憑空出現,所以他的覺醒……因為他的父親是個用戶?很合理,和一個擁有邏輯鏈的人朝夕相,自然而然地被催發,覺醒了邏輯鏈。”
“謝謝你的建議,徐博士。”蕭矜予道。
徐思清擺擺手:“沒什麼,有需要就說。如果可以把A08送到我們海都市,我也可以幫你們研究一下他哦。”
很快,房間里出現一個高的聲音:“那不行,A08是我們中都抓到的。”
“對,不可能送去你們海都。”
……
房間里華夏兩大研究所的爭論,蕭矜予和趙狠沒有再參與。
兩人回到清除小隊總部。
趙狠依舊覺得腦袋嗡嗡的,黑皮漢子很不能理解這個世界:“胡思安是個用戶,十幾歲就死了,死法還是被人活生生開顱……為什麼要開他的顱?”趙狠不是很聰明,但也不至于太蠢,他看著蕭矜予:“邏輯因子基本都集中在用戶的大腦,難道開胡思安的腦袋,和他的邏輯鏈有關?!是誰殺的他?”
蕭矜予沉默片刻。
第一次,他產生了這樣的混。
一開始,他只以為這是個普通的用戶殺人事件。殺人原因可以有很多,邏輯鏈要崩潰了,選擇報復世界;本就是個變態,隨心所地想殺人。
伊甸園胡孝康看似都符合這兩點,可隨著他過往經歷的被挖掘,整件事就顯得特殊起來。
最早一批覺醒邏輯鏈的用戶;
年級尚小的兒子,疑似因為接過父親的邏輯因子,也覺醒了邏輯鏈;
才十幾歲,這個年的用戶就被人以殘忍的手法開顱殺死;
之后數年間,生下八個孩子,有六個同樣尚未長大就意外死亡。
……
安靜的房間里,趙狠突然道:“難道說,胡孝康的邏輯鏈想要晉級,需要殺死自己的孩子,并且……吃了他?”
蕭矜予看向他。
趙狠道:“你看,伊甸園這條邏輯鏈,友和都不好說,說不定胡孝康真沒有這種東西。但親生孩子是有的。他一遍遍地讓自己進邏輯鏈,殺死并吃了孩子,如此……讓邏輯鏈進行部的自我升華?”
青年神平靜,沒有急著反對,而是分析道:“有邏輯鏈自我升華這個假說麼?”
趙狠尷尬地咳嗽一聲:“沒,我自己隨口說的。”
蕭矜予:“但趙哥你也說過,一個像他這麼強大的用戶,誰能阻止他殺自己的孩子?除非他依舊活著的那兩個孩子,被一個比他更強的用戶保護著。但當地的用戶未愈合已經接過那兩個孩子了,他們不像是接過邏輯鏈的樣子,從小到大的經歷也不像邊有用戶保護。更何況……”眉頭,“比A08還強的用戶,一共就七位。他那兩個孩子分隔兩地,真是被人保護才能免于一死,那至得有兩位用戶,在分別保護他們。”
這個可能幾乎為零。
閉上眼,蕭矜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太不對勁了。
從伊甸園這個人出現在中都市起,整個事件就像被一個莫名的大手在迷霧中瘋狂攪。
伊甸園為什麼要殺死自己的孩子?
甚至他疑似,還可能像吃猴腦一般,吃了自己孩子的大腦!
這不符合他的邏輯鏈。
他的邏輯鏈是,產生強烈的意,到想殺死該線上的所有人。或許是因為太了,所以忍不住想吃了對方,不吃也行。最終暴斃亡。
-吃人從來不是進這條邏輯鏈必須做的事。
手指輕輕挲這下,已經被得發白,蕭矜予凝眉細思。
“唉,隊長明天就回來了,要是沒能完整解決這次的食人事件,我的副隊長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了!”
……
等一下。
蕭矜予刷的抬頭:“胡思安是用戶,那胡孝康死去的那六個孩子,是不是也是用戶?”
“啊?”
“一共九個孩子,死了七個,只有兩個還活著。這兩個現在完全能確定,不是用戶!”青年雙眸發亮,他找到了那條線:“趙狠,不是每個人都能為用戶。大多數人無法覺醒,是因為沒有接過邏輯鏈。但還有一部分人,他們哪怕日常接到邏輯因子,他們也沒有覺醒的潛質,比如李笑笑。”
趙狠的大腦也迅速運轉起來:“你的意思是,胡孝康殺死那七個孩子,是因為他們是用戶。不殺死幸存的兩個,是因為……他百般努力,也無法讓這兩個孩子覺醒為用戶?!”
“對。沒有人能阻攔他殺死自己的所有親子,這個條件絕不可能立。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從沒進過自己的邏輯鏈。他殺死孩子,純粹是自己的主觀意識,和被邏輯鏈強制執行沒有關系。”
“那他沒進邏輯鏈,殺死親生骨對他來說有什麼好嗎?進自己的邏輯鏈,一遍遍地走因果,我還能理解為他是想更了解自己的邏輯鏈。可是與邏輯鏈無關,純粹就是想殺孩子……這,這不是有病嗎!”
嗡!
清除小隊的總部地面鋪滿了地暖,室溫度常年26度。
二月寒冬凄冷的風砰砰砸著玻璃,卻吹不進室。然而不知為何,蕭矜予渾一,他的心忽然到一巨大無力的空,極寒瞬間侵蝕。他好像聯想到了什麼,可是又如黑而行。大腦深傳來一種令人戰栗的恐怖,冷汗麻麻地從額頭滲了出來。
人變得很輕,像飄在地面上,只有沉甸甸的心臟讓他還會著自己仍舊活著,仍舊直面那突如其來的陌生恐懼。
“不對,關鍵是,他想殺的不是孩子,而是為了用戶的孩子……蕭矜予,你怎麼了?”
大腦猛地清醒。
蕭矜予氣,整個人像被人從水里撈出來。
趙狠敏銳地察覺到:“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還是說你想到了什麼?”
……
他想到了什麼?
他什麼都沒想到。
突然,蕭矜予抬頭,問道:“只是因為他是伊甸園,他才會選擇殺死自己的親生孩子嗎?”
趙狠愣住。
“重要的到底是殺死……還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