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矜予垂下手腕。
空氣里, 那三粒懸浮在右手旁、不再旋轉的邏輯因子也漸漸消失。
蕭矜予第一次見到這三粒邏輯因子,是在他剛覺醒邏輯鏈的當天。
當他發現自己覺醒邏輯鏈后,第一件事是去檢查媽媽上有沒有邏輯因子的存在。雖然不知道齊思敏和李小同口中的污染者上會不會沾染邏輯因子, 但如果媽媽上沒有,他至可以多個理由, 安自己媽媽的異樣和邏輯鏈無關,媽媽不是污染者。
然而,他在媽媽的脖子上看見了黑的邏輯因子。
做完這件事后,蕭矜予便將自己鎖進房間,探索自己的邏輯鏈能力。
第四視角,顧名思義,這條邏輯鏈是能看見邏輯因子的。否則當初在地鐵站的醫務室, 蕭矜予也不可能躲過檢測儀的探測, 瞞自己已經覺醒邏輯鏈的事實。
蕭矜予嘗試了多種方式, 始終沒能找到第四視角更多的使用方式, 就在他以為自己的能力只是“看見邏輯因子”時,這三粒邏輯因子突然出現在他的手腕上,并以和白院子邏輯鏈一模一樣的方式旋轉運行。
不能怪當時蕭矜予誤以為自己“”了白院子的邏輯因子, 任誰在那種況下,對邏輯鏈的世界并不了解, 都會誤將這三粒邏輯因子當是白院子的——
它們實在一模一樣。
所以直到現在,蕭矜予才終于明白, 這三粒邏輯因子本不屬于白院子。
由始至終,它們都屬于自己。
……
從口袋里拿出手機, 蕭矜予垂著眼眸, 看著長腦APP上的用戶資料。
【用戶ID:第四視角】
【邏輯等級:三級】
目在“三級”兩個字上停頓半秒,蕭矜予沉思片刻, 放下手機。手機燈徹底熄滅前,他的視線從屏幕上的“邏輯編號:B07”一行字上一閃而過,但他沒有停留。蕭矜予神平靜地將手機放進口袋。
……有些奇怪。
按照004的說法,用戶的等級并不是它來劃分的。004沒有特意將人類的邏輯鏈劃分等級,將邏輯鏈劃分等級的是海都市邏輯研究所。
十年前,海都市邏輯研究所發現了邏輯鏈之間的等級差異,并劃分出七個等級。在004被人類捕獲后,它也很認可人類劃分出的這種等級標準,于是便在長腦APP上沿用了這種等級區分方式。
邏輯鏈一共分為七個等級,一級最低,七級最高。
而其中,三級用戶的標準……
蕭矜予回憶道:“對邏輯鏈的因果十分了解,可詳細闡述整條邏輯鏈上的所有岔點。”
所有三級用戶都能詳細說明自己的邏輯鏈到底是什麼,包括這條邏輯鏈的因,和這條邏輯鏈的果。甚至,還有其上所有的岔點。
拿三級用戶王舉例,在一級的時候,王非常明白自己覺醒了邏輯鏈,可他對自己的邏輯鏈不甚了解。他能察覺到“吃紅燒”這件事屬于他的邏輯鏈,但他并不是很清楚,吃完紅燒會發生什麼。
等到二級的時候,王就知道自己“吃紅燒,第二天一定晴天”了。他能練使用這條邏輯鏈,但他依舊不知道這條邏輯鏈上的各種細節。
直到他不斷思考,為了三級用戶。
在那次短暫的電話流里,王清晰地告訴蕭矜予,自己吃的這塊紅燒必須是什麼規格,需要烹飪多久,用什麼作料。
吃紅燒,是王邏輯鏈的因。
第二天晴天,是王邏輯鏈的果。
而的規格、烹飪方式和使用作料……這些就是王邏輯鏈上分出來的細小岔點。
邏輯鏈就像一棵長滿枝丫的大樹。
因是大樹的部,果是大樹的頂端。岔點就是樹干兩端,一條條向外展的樹枝。
當用戶只滿足一個單純的“因”時,大多時候邏輯鏈會正常運行,不會到影響,依舊能穩定地走向“果”。就像營養從大樹的部向頂端穩定傳輸。
但也有極小的可能,突然,樹枝不愿沉默了。它不允許這些營養不經過自己的允許,就當著自己的而向上輸送,它們截斷了營養傳輸的道路。于是,邏輯鏈的作用就失效了。
一級到三級是道坎。
所有用戶必須通過思考,為三級用戶,才能保證自己邏輯鏈的穩定。大多數邏輯崩潰事件都發生在一二級用戶之間,就是因為一二級用戶還不夠了解自己的邏輯鏈,容易產生懷疑、誤解,由此走向滅亡。
現在,蕭矜予為了三級用戶。
在口袋里的手輕輕挲手機冰冷的外殼,青年清冷白皙的臉龐上沒有一起伏波,仿佛只是靜靜地觀遠的雪景。然而只有蕭矜予知道——
他本不知道自己的邏輯鏈上,存在什麼岔點。
有幾個岔點?是什麼岔點?
所有的信息,他都不知道。
但是004判定,他是三級用戶。
蕭矜予默了默,走到人行道旁。他彎下腰,定定看著漫天散落下來的彩點。
這場如同煙花般絢爛瑰麗的邏輯因子隕落,已經持續了整整五分鐘,橫小半個中都市,卻始終沒有停息。
“神圣獻祭”磅礴浩瀚的邏輯因子不斷地墜落在地而上,停止旋轉,再緩慢消散。
蕭矜予出手,想要抓住一顆邏輯因子。
彩的點從他的掌心穿過,落混雜著鮮和污水的雪堆,消失不見。
嘗試了幾次后,蕭矜予收起手。
果然,無法“取”邏輯因子。
蕭矜予默然地著自己空的掌心。
看來他先前的推斷沒有錯,突然升級為三級用戶其實也是在暗示,他終于找對了第四視角的正確用法。
……
那第四視角的岔點是什麼?
***
“教宗寶冠”的游行已經停止,修在中都市布下的邏輯鏈大網也被打破。
然而,這場災難并沒有就此結束。
中都市清除小隊傾巢出,和沒有覺醒邏輯鏈的普通工作人員一起,幫著將傷者抬上擔架,同時清理地而上殘忍刺目的殘肢斷頭。
王饕正吩咐隊員將一個雙臂被自己親生父母砍斷的學生送上救護車,忽然,他一個扭頭,看見了從81號污染區走出的黑男人。
王隊神一愣,他又看了眼宿九州,再看了看他手上拎著的黑箱子。
“宿上校,你沒去海都市?”
黑的隔離箱積不大,但是拎在手上時,不可避免會在空中搖晃。咚咚的撞擊聲從箱子里傳來。如果是004被關在這個箱子里,他一定早就“哎呦哎呦”的出聲,并大聲辱罵老變態不當人。然而當宿九州拎著這只箱子走近時,王饕只聽到了一聲聲嗚咽般的哼聲,剛一出聲又趕快咽回去,像是在懼怕什麼。
王饕:“……”
早就聽說收藏于首都邏輯研究所的污染008,格很特殊。
和004的無法無天、桀驁自大不同,污染008很謹慎,很膽小。
……很慫。
宿九州的目從街道上四幫忙的隊員上一掃而過,最后在街角找到了那個蹲在地上、默默看地的青年。他輕輕挑了挑眉。
這是什麼特殊嗜好?
收回視線,宿九州:“我為什麼要去海都市。”
啊?王饕想也沒想:“神圣獻祭藏在海都市,我以為你也會去?”
“從中都市去海都市,需要一個小時。神圣獻祭留在中都市的后手已經破除了,沒有必要了。”宿九州頓了頓,他道:“而且,海都市又不是沒有五級用戶。”
王饕也知道水之刑被臨時放出看守室的事,但他皺眉道:“駱隊長和神圣獻祭,們倆的排名應該差不多。”
雖然長腦APP上沒有顯示前53名用戶的名次,然而全華夏的五級用戶就這麼多。無法猜出頂級用戶的排名,但是對方大致在哪個位置,還是可以推算出來的。
宿九州:“海都市,不是只有水之刑一個五級用戶。”
王饕:“但是隸屬于方的,只有一個人。”
五級用戶和五級用戶真要手,既論勝負,也分生死。正常不會有五級用戶愿意摻和另外兩個五級用戶的戰斗。
宿九州語氣悠長:“有一個,應該會去幫。而且沒有一個五級用戶是愚蠢的,神圣獻祭的邏輯鏈該怎麼克制,很簡單,他們都知道。”
聞言,王饕一愣。
堅毅的臉龐上出一抹復雜古怪的神,王隊長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十分贊同:“嗯,確實簡單,非常好克制。”
看了他一眼,宿九州笑了。
與此同時,海都市。
幽寧靜的老洋房住宅區,暴雨傾盆,黑夜中樹影搖曳,如同崎嶇的鬼魅。
“轟——”
洋房通往二樓的大理石旋梯被上百水錐刺穿,終于不堪重負,坍塌一地。房子有幾秒的震,但沒有傾塌。兩道纖細的影在剎那間,已經手數十下,鮮卷進鋪天蓋地的雨水,整個洋房好像一個泉眼,汩汩地向外涌出洪水。
黑袍修側避開砸向自己的鋼琴,清晰地知到空氣變得黏沉重,好像浸泡在深水里,行走無法自如。
這就是水之刑。
天地皆是囚籠,只要有水分子在的地方,水的牢籠就不會被打破。
然而,這道牢籠在逐漸變弱。
修靜默地再躲開一擊,輕聲地說:“你打不過我。”
“哈?”人瘋狂的笑聲響起,下一秒是更加猛烈的暴雨。
布置在中都市的獻祭被審判之矛打破,但是霍蘭絮的邏輯鏈并沒有因此崩潰。是一個五級用戶,中都市的局被人看破、打斷,只是令的實力不再暴漲。停在了序列A14上。而而前的這個人,是A15。
在神圣獻祭的領域里,駱笙的邏輯鏈會被不斷制。這種制不是停止不變的,而是持續增加的。
修閉上眼。
這場在屋子里暴的大雨正在漸漸減弱,而前的這個人也被制得更重。
但是,不打算殺了對方。
太浪費時間了。
這里是海都市,遲則生變,萬一有其他五級用戶前來幫忙,修不認為自己能非常輕松地逃。
抓準一個機會,修閃鉆出窗戶,逃到屋外花園。
突然,腳底一。
修悲天憫人的臉龐上第一次出現震驚的神,隨即以手撐地,想要擺正。然而,的手也向側打,整個人險些摔倒,四肢并用才穩住形。
雨雪織的寒風中,修抬起手掌,注視著掌心流淌向下的明粘稠。湊近嗅了嗅,一淡淡的香味鉆鼻間。
下一秒,聲音輕,嘆息著說出了那個名字。
“……豬豬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