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玉涼關的時候, 已經進了八月的尾。
玉涼關地邊境,天氣早早就涼了下來,甚至還帶上了幾冷意。下船的時候還特意多加了夾棉的裳, 出來時候還被冷得打了個哆嗦。
梁景明安排好的下人早早就在等著了,“姑娘, 老爺讓小人接您回去。”
虞念清臉上的紅疹還沒有好,還帶著一層白紗,看不清面貌。只是瞧著段和通的氣度,應當是錦繡堆里走出來的人。
等在一旁的何伯態度就更加恭敬, “院子里都已經讓人清理過一遍了,姑娘若是覺得還缺什麼, 直接吩咐小人去買好了。”
“我想現在去街上看看。”掃了一眼后面的城鎮, 看起來十分熱鬧, 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
“這……這怕是不合適吧, 您舟車勞頓,最好……”何伯得了命令說是要看好這位姑娘, 自然是不想節外生枝。
“怎麼, 我連出去逛逛都不行?梁景明讓你照顧我, 可也沒說讓你囚我吧。”虞念清斜看了他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何伯有著和玉涼關人同樣的高個子, 五立,那怕上了年紀都能看得出來一兇相。但實際上他的脾氣很好,甚至有點溫吞,之前是一個商人家里有名的管家,這才被梁景明請了過來。
見姑娘執著往前走, 他便沒有多加阻攔, 帶著人跟了上去。
邊關的風俗同京城完全不同, 這里不拘男都能隨意在街上閑逛買賣,子也不用帷帽遮面。反而是,因為戴了白紗的緣故,頻頻有人看過來。不過見到邊帶著一眾侍從,倒是沒有人真的上前問什麼。
隨意逛著,順便問旁邊的侍從一些關于玉涼關的問題。
何伯脾氣好,且主家之前沒有代這些是不能說的,便都說了出來。
虞念清這時候才知道厲王已經謀反,連下五城,還有要南下的趨勢。且玉涼關離爭搶之地還有一城的距離,擔負了資轉運的工作,厲王便暫時駐扎在這里。
“朝廷那邊就沒有靜嗎?”
“說是派了一個將軍過來,聽說年輕的,怕是有一場仗要打。”何伯嘆息著,“只是下面的日子又難過一點了。”
年輕的將軍?能有誰?虞念清將京城那幾家都想了一圈,發現最有可能的是謝格義。
謝格義同梁知舟關系貌似不錯,倘若真的是他的話,還能想想辦法去求救。
何伯以為是被嚇住了,憨厚地笑著:“不過就算是打仗的話,離這里也很遠,暫時打不到這里來,姑娘就放心吧。”
虞念清:“……”
倒是想能打到這里趁逃跑來著。
在外面拖了很長一段時間,也不得不回去。只是在路上時,突然撞到一位年輕的婦人。
那婦人穿著玉涼關人的特服飾,袖口很窄,邊緣都繡著深的花紋。只是的盤發是京城那邊的式樣,十分致講究。
見撞了人,歉疚地低了低頭,說了聲“抱歉”。
虞念清見到的相貌之后頓時愣住了,下意識了一個名字,“陶如枝?”
婦人愣了愣,眼神微微瞇起,帶著幾分戒備,“你是?”
陶如枝是幽州前任知府陶玉阜的兒,當初梁知舟破了幽州銅礦的案子,將陶家一應人全都送進了牢里。而陶如枝之所以逃過一劫,是因為當初勘破案子時早早就和梁知舟合作,將陶家貪污賄的證據了上來。
這勉強算和梁知舟有些,虞念清呼吸有些加速,賭了一把將面紗慢慢摘了下來。
陶如枝先是震驚,眼里閃過一不知名的緒,很快就問:“虞姑娘,你怎麼在這里?你的臉?”
虞念清將面紗重新拉上,看了一眼旁邊的何伯,將的手臂攥得更一些,“是過來……過來玩,臉上有點過敏,過上一段時間就會好了。”
陶如枝是個聰明人,很快就察覺到異樣。
后來因為一些事打聽過虞家,知道虞念清已經和鎮國公府的世子親,就算是想來玉涼關游玩,邊理應帶著一眾丫鬟婆子。
掃了一眼子后幾個良莠不齊的侍從,聲音放緩了些,“既然遇見了,可有時間吃點東西?我在這里有家酒樓,勉強算是干凈,過去坐坐?”
虞念清沒說話,何伯倒是替回絕了,態度有點強,“姑娘,天也不早了,應該要回去了。若是老爺問起來,我們也擔待不起。”
虞念清眼里是毫不掩飾的厭惡,沒有說話。
而后面跟著的小廝開始有作,走上前對著陶如枝站了一排,似乎兩個人再有什麼作就會直接手。很是有威懾力。
兩個子相視一眼。
心上還是敲起了邊鼓,額頭上都是冷汗。按照之前的接,這位陶二姑娘是位及其聰明的人,更是懂得如何明哲保。們兩個人并沒有多的,眼下這邊看著就是一灘渾水,陶如枝愿意手幫忙的可能更是低。
可這是接到的唯一有可能幫到的人,不愿意放棄,濡的眼眸中帶上了幾分祈求,“我能不能改日能出來的話,找你聊上兩句。”
陶如枝沒有說話,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失,原本的期待也逐漸冷了下來,手漸漸松開,笑容都有點勉強。
這時候陶如枝卻開口了,聲音依舊輕緩,“既然不方便就下次吧,我的酒樓元知酒樓。這幾日我到這邊來收賬,你來了我應該都是在的。”
虞念清有點意外說得這麼干脆,反應過來之后應承下來,鄭重承諾著:“我有時間一定會去拜訪的。”
何伯又開始催促,也怕驚到梁景明,匆匆說了幾句話之后就被帶走了。
陶如枝站在原地,看著一行人離開的方向,陷了沉思當中久久都不能回過神來。
指尖一點點變涼,卻察覺不到任何的涼意,直到一位年輕的男子走了過來,將的雙手捧起。
“怎麼站在這里發呆?”男人將的手胡了兩下,讓手上的溫度漸漸上來,“剛剛瞧見你在同一個人說話,是誰?我怎麼之前沒有見過。”
陶如枝的作有幾分僵,“你沒看見嗎?以前一個認識的人。”
“沒瞧見,好像戴了白紗?”男人低著頭對著說。
男人的量很好,眉眼卻很致,仔細看得話還和虞念清有幾分相似,只不過眉更為英一些,“我也認識嗎?”
“見過面……不算是認識吧。”陶如枝說,聲音有種說不出來的僵。
男人卻以為是被冷著了,攬著的肩膀往回走,“我們快點回去吧,我讓廚子燉了甜湯,昨日你不是說想吃嗎?”
陶如枝已然不記得昨日自己隨口說了什麼,只是很喜歡他這種認真將說的每句話認真記住的態度,恬淡地笑著說好,然后被男人攬著慢慢走了回去。
出不好,小時候吃了不苦,從后院爬到讓父親倚重的位置,也用過不臟的手段。
陶家出事之后,想著自己這般人,應當隨意找個地方孤獨地等待著死亡。但是元意出現,給了從來沒有會過的關懷與意,給了認真活下去的力。
只是呀,這個人本不應該和自己這種人摻和在一起的。
上男人汗涔涔的背部,冷不丁問:“你說,你有想過自己失憶之前是什麼樣子的嗎?”
“不知道,但是應該有些小錢吧。”男人說到這里的時候,倒是來了一點興趣,眼神亮晶晶的,“我這般細皮,家里條件不錯。等我找到家里人,帶你回去見他們。你這麼好看,他們一定很喜歡你。”
“那要是不喜歡呢?”陶如枝問。
男人一點點闖進來,親昵地親了親的角,若是后面長了一條尾指不定都要搖起來,“怎麼會不喜歡呢,我都這樣喜歡。”
陶如枝還有很多想要問的,都問不出來了。
年輕人的力總是那麼好,但是男人顧忌的,沒有太過胡鬧,也就有點時間去空調查虞念清的事。
事比想得還要棘手麻煩,原來梁景明叛離鎮國公府投靠厲王,還將自己的嫂嫂帶了出來。而梁景明在厲王軍中似乎混得不錯,了一支分隊的監軍,小有勢力。
這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能力之外,倘若被發現對于來說就是一場災難。
思忖片刻之后,嘗試給京城的世子爺送信,至于能不能收到的信件還是一個未知數。眼下還有一個問題,那日見虞念清明顯被控制住,說是要過來找,但是在酒樓等了好幾日完全沒見過來,也不知是否出現了什麼意外。
心里擔憂的事一多,的胃口急劇下降,元意親手做了山楂糕哄。
說實話,那山楂糕十分酸,唯一的優點也就是沒毒了。不忍心打擊他的自信心,便就著一盞茶水吃了一小塊。
“就這麼難吃?”元意挑眉,“我不信!”
他還真的不信邪,自己拿了一塊起來咬了一大口,酸得鼻子眼睛全都皺在一起,眼淚都快出來了。
陶如枝覺得好笑,將茶水遞了過去。
男人灌了好幾口,還在吐槽著。
兩個人正說著話,瞥見樓下有一輛馬車在門口停住,一位面戴白紗的子從車里出來了。便央求著:“那你去廚房給我重新做一份,好不好?”
元意也想找回自己的場子,站了起來,干脆利落地說:“,那你等一會。”
——
梁景明送楚清清去和厲王相認,安排先在小院住下。
原本還不知道怎麼和梁景明相,就聽到梁景明派人傳來消息說是他有事要理,暫時沒有辦法過來。
有什麼事,無非就是楚清清和厲王相認,他這個婿也要在厲王面前裝一番夫妻恩的戲碼。所以,真心覺得梁景明其實沒勁的,飯吃想要將所有好事都占全了。
不過梁景明不過來也有一定的好,快速寫了一封信準備托付陶如枝轉出去。
信倒是都很快就寫好了,結果被限制了自由,不被允許出門。
何伯擋在門前,“姑娘,不要讓小人們做一些為難的事。倘若你有什麼需要的,只要吩咐一聲,我們立即去為您辦到。”
“我要去找些料子,這些也能替?”
“若是不能,只能委屈您等老爺回來再說了。”何伯沒有毫的退讓。
虞念清站在門口,向何伯后不斷在巡邏的人,最后轉進了屋子里。
不過有一日何伯突然沒有過來,等到第二日清晨,他才從外面趕了回來。
那日很早,天才麻麻亮,坐在小院的石凳喝花茶,順便看看小院里的風景。
何伯見到也很是驚訝,但是很快就垂下頭,詢問著:“姑娘,可用了早飯,要不要讓人送一些過來?”
“不用,暫時沒有胃口。”虞念清看向他,只見他神有些疲憊,“何伯出去做什麼了?”
“家里的小孩生了病,回去看了看。”何伯只說了這麼一句,后面就怎麼都不開口。
見虞念清沒有其他需求,他便下去安排事。他就像是一主心骨,原本有些沉寂的院子頓時有了生氣活起來了。
這還真的是有個意思的發現。
而梁景明在七日之后回來了一趟,見臉上的印記沒有好,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頭,“怎麼臉上的印記還沒有好?大夫沒有好好治嗎?”
喝了藥的第二日,臉上的印記就在慢慢變好,但是自己又吃了些花生,所以上一直是紅腫的狀態。
“治了,可能是玉凉關氣候過于干燥,好得慢。”
這個理由聽起來像是那麼一回事,梁景明也沒有仔細去想,走到面前看了看。
子臉上的紅腫說是一點每消失也不是,最起碼好了一點,原來有些銅錢大的腫塊退化指甲蓋那麼一點,可看上去仍舊不觀,和清冷冷的眼是兩個極端。
他難免覺得有些掃興,開始過問起在這邊的日常起居來。
虞念清簡單說了一下,手指去挑著袖口的花紋,不經意地提上一句,“是不是你同他們說不允許我出去?”
“現在世道正著,你一個子出去不安全。”梁景明解釋說。
“整日被關在這院子里就安全了?”挑了挑眉,說話時帶著點火氣,“這統共就這麼大一點地方,看了幾日也覺得厭煩。”
梁景明今日倒panpan是有空閑,想著兩個人出去逛逛也能增進增進,想了一會便聲了,帶著一點自以為是的寵溺,“那我陪你出去逛逛,可好?”
手死死地攥著袖子,有些激,但面上沒有表現出分毫,耐著子說不去。
按照梁景明的子,若是答應得太快,他反而要懷疑當中是不是什麼貓膩。果然,聽到不去之后,梁景明便開始哄,說玉凉關有多有趣的事和風景,若是不去看看該是多麼大損失。
兩個人隨后才出了門。
玉凉關風景確實不錯,仔細逛逛在小攤小販那里都能找到獨一份的趣味。
不過心里藏著事,總是有幾分心不在焉,熬到中午之后才去了陶如枝所說的元知酒樓,抬頭就看見了坐在窗邊的陶如枝。
兩個人視線相接,就看見陶如枝朝著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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