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的春比起堰都,依舊寒涼刺骨。
所以花廳四下角落都放著銀霜炭盆,一旁的纏枝牡丹碧翠熏爐中燃著淡淡的甘松香,清晰怡人。
慕時漪纖細雪白的指尖端著白瓷盞緩緩抿了口茶,就把目落在手腳拘謹坐在下首的李夫人上。
那張若不可芳的臉上,掛著淡淡笑:“各位夫人無需拘謹,就當做平日里談瑣事罷了。”
獨屬于君山銀針特有的雅致茶香,混著甘松香的味兒,漫在花廳四,點心都是小廚房里現做的,還帶著剛出爐的熱氣。
這請柬雖是賞花宴的名義,慕時漪卻也格外,沒搞那些讓人李夫人等人欣賞不來的風花雪月,做足了細微至的待客之道。
除李夫人外,還帶著三個穿著樸素的婦人。
李夫人趕忙起朝慕時漪介紹那幾位同一起來的婦人:“這幾位娘子便是我那日同夫人說的,素來種植的姐姐們。”
“其中季家娘子家丈夫,一直負責打理我家名下的農田莊子,比起涼州別的地方,莊稼的確是要長得好些,就算是年前大旱,也不至于顆粒無收,似乎更耐旱些。”
慕時漪當即把目落在季家娘子上,婦人很是拘謹,小心翼翼坐在李夫人后,糲指尖揪著裳,裝扮上顯然又比尋常農婦好一些,看起來就是個做事麻利的。
慕時漪隨機問了幾個問題,那位季家娘子雖張,但也能對答如流,可見在這方面是有十分的研究和見解的。
隨即慕時漪吩咐山梔,把花鶴玉早早就從微州和臨川重金請來的種植大家進來。
當即有婆子抬上屏風,矮凳茶水。
不一會兒,就有外院小廝引著兩個男子進來,聽他們行禮的聲音似乎格外年輕,從屏風的影子上一眼掃去,那模樣更像是年紀不大的讀書人。
慕時漪勾笑一笑:“他們兩位是我家夫君重金請來的,各位夫人若是有什麼不懂的盡管同他們談,若日后涼州種植真的有效的話,各位夫人的酬勞,自然與他們相同。
慕時漪眼眸清潤,語調淺淺的,瞧著明明還帶著幾分稚氣的側,舉手投足間的氣度,卻是們從未見過的從容不迫。
幾人談了許久,然后季家媳婦,小心翼翼看了慕時漪一眼,試探問:“夫人,小婦人有一見解,不知夫人可愿聽聽?”
慕時漪角勾著一淡笑:“季家嫂子你說便是,不必拘謹的,畢竟日后我打擾各位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得了慕時漪的首肯,季家媳婦才鼓起勇氣道:“夫人可有想過把涼州常見的水稻小麥,改種大豆?”
“大豆?”慕時漪微愣,眼中著不解。
季家媳婦繼續道:“因為我近些年發現,大豆雖不然大燕主要糧食,但產量和耐旱程度是強過水稻小麥的,而且種植大豆后一年的土地會比往年更沃一些。”
“涼州這些年全靠老天爺吃飯,時常雨水不夠……”
慕時漪玉白的指尖輕點著桌面,眸著思量,也不知過了多久,輕輕點了點頭:“季家媳婦若有此想法,我們大可一試。”
“就算涼州自消耗不完,也可同周邊州府換糧食,不至于土地一直干著荒廢。”
幾人被留下在宅中用了晚膳,才被府中暗衛各自送回家中。
第二日清晨,慕時漪府中究竟宴請了誰的消息便傳開了。
那些本有心同慕時漪好的貴夫人們,當即私下也不知是如何討論的。
前涼州知州孫家一大家子也在年后從暫避的郁林回來,本想著合謀涼州地頭蛇,把陳羹年一派給徹底趕出去的。
不想守備軍從里到外都被清理一波,別說是隨便打探消息了,就連真金白銀砸進去也是不見半分靜。
隨著春日到來,氣溫緩緩上升,冰雪消融,要從涼州而過的南北往來生意也以眼可見的速度恢復正常。
這其中許多富商也發現,涼州不比從前,銀子塞進州府不再好使用,若是欺百姓作威作福,許久不出現的山匪,就會逮著你家搶,逮著你生意運送的貨扣押。
若是報,報也不見得好使,總是沒有下文,使得往日在涼州橫行霸道的富商們苦連天。
等時日久了,聰明人也發現了其中門道,但凡生意厚道,不隨意欺百姓的,從未失竊不說,就算也同行打,沒了幾張皮子,都能在兩三日后原封不送回,自然不可能幾車貨突然消失,卻連屁個聲音都沒有。
膽子小的,自然是夾尾做人,膽子大的就開始歪心思,往堰都寄信,想要把陳羹年給換掉,偏偏陳羹年是太子護著的,連宋太后都不了的人。
轉眼半個月過去,慕時漪挑挑揀揀,終于在一堆請柬中,選了孫家為出頭鳥,應下賞花宴的請柬邀約。
二月初,春雨綿綿夾著鹽粒子一般的雪屑,松松散散落在地上。
梅花開得正是燦爛,寒梅映雪,搭著枝丫上如翡翠一般點點青,倒是在涼颼颼的涼風里,襯出幾分別一格的俏皮。
既然是去孫夫人府上,又存了要殺儆猴的心思,慕時漪便沒帶幕籬。
等馬車在孫府門前停下,山梔扶著慕時漪的手走下馬車,淡紫玉蘭堆花襦,同緞面束腰,腰上掛著步荷包,致發髻上簪著整套的珍珠纏花頭面。
那顆顆飽滿圓潤的珍珠,單拿一顆在外頭都是千金難求的東西。
孫夫人得了婆子通傳匆匆趕來,見得慕時漪這打扮,和那張傾國絕的臉,孫夫人只覺間發干,趕忙僵笑著迎了上去。
慕時漪姿態擺得高,見得孫夫人也就笑著點了點頭,并沒有要主開口說話的意思。
這一路上,對于孫府致華貴的宅院,慕時漪也只是神淡淡掃了眼,那雙漆黑眼眸似乎泛不起毫波瀾。
孫家這賞花宴辦得隆重,為了顯擺,還特意請了堰都廚子來涼州做飯,是牟足了心思,要現孫家在涼州的地位。
奈何慕時漪也只是最初時淺嘗幾口,便落筷不,細白指尖全程端著茶盞子,清凌凌眸似有若無落在孫氏臉上。
孫氏只覺慕時漪的眼神,淺淺的卻著一讓不上氣來的威,有心想要慕時漪難堪,卻連挑事的勇氣都沒有。
這其中是孫夫人,在涼州城中上的了臺面的貴夫人,這次都請來了,眾人借著談天說話的功夫,心思都悄悄落在慕時漪上。
卻也心里不得不悄悄松口氣,幸好這花家夫人是嫁人的,若是沒嫁人,們這些人可是要夜不能寐的,
孫夫人用繡帕著角,似不經意問:“不知花夫人是哪里人?”
“我瞧著眼生,不像堰都見過的貴家小姐。”
慕時漪開眼簾,纖長卷翹的濃睫微瞇,語調緩緩:“蒼梧人,孫夫人覺得眼生不打,日后眼就好。”
“是麼?蒼梧人……”孫夫人低聲笑了笑,“瞧著花夫人的氣質,我還以為夫人是堰都哪家府上的貴。”
“是麼?”慕時漪深深一笑,便不再說話。
后頭孫夫人再試探,就不用慕時漪開口,后站著的婆子,無論問什麼總能幾句話功夫,把話堵得死死的。
至始至終慕時漪只是慢悠悠喝茶,然后再用似笑非笑的看,看得孫夫人背脊發麻,手心發汗。
這一整個宴會下來,孫夫人只覺頭昏腦漲,了無數次釘子,都說干了,卻什麼都未能打探出來。
心里不斷盤算著各種計劃,想著涼州雖窮,但還有大把的民脂民膏可以搶奪,若真是回了堰都,他家老爺在族中不過是庶出,府中不得主母喜歡,那日后若真回去,可就是要灰溜溜夾著尾做人的。
這般想著看,孫夫人在慕時漪準備起離開時,還得親自把給送到府門外,和和氣氣同說,日后得空再來做客。
“夫人。”駕車的西風見慕時漪出來,趕忙躬行禮。
下一刻,玄黑馬車的畫簾被人從里頭掀開,探出一個穿月白袍的男子,男人頭戴玉簪子,腰間墜著玉佩流蘇,骨節分明的修長指尖捂著一把白玉折扇。
清冷的眼眸,在向慕時漪的剎那,出淡淡暖意:“今日恰巧得空,接夫人回家。”
孫夫人僵在原,藏在袖中的手不住抖,若不是后有丫鬟婆子扶著,恐怕連站都站不穩了,就要膝蓋一,狠狠跪下去的。
慕時漪笑著走上前,然后被花鶴玉一把抱進馬車。
慕時漪在車簾落下的一剎那,涼涼掃了眼孫夫人面上震驚神,淡淡吩咐西風駕車離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
孫夫人狠狠了口氣,捂著如擂鼓般的心口,整個人都在發抖。
這人!
有幸見過一回的,他分明就是大燕國的太子殿下花鶴玉,只是太子不是一直在皇家別院靜養,怎麼會出現在涼州,旁還多了個得不似凡人的子。
孫夫人搭著丫鬟婆子的手,一疊聲吩咐:“去!去告訴老爺一聲,我在花廳等他。”
丫鬟婆子忙不迭跑回主院,孫夫人帶著人在花廳里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正要發火時候,卻是婆子小心翼翼同道:“夫人,老爺在玉翠的房中,這會子正在做那種事兒。”
當即孫夫人發了狠,把今日一整日在慕時漪上的窩囊氣都宣泄出來,沉著臉沖到偏院劈頭蓋臉就擰著那妾室往死了打:“你這個死狐貍,青天白日就勾著老爺上你床上,不要臉的賤人。”
“你這是作何?賞花宴有人給你氣了?”孫老爺還是給孫夫人幾分面子的,當即從那妾室上下來,慢悠悠穿好服問。
孫夫人冷笑一聲,刻意著聲音道:“老爺,你要我試探的份,妾可問出來了,就不知老爺敢不敢下手了。”
“有什麼不敢的!大不了回堰都,家中難道還能不留口飯給我們吃?只要涼州不傳出去,誰知道我們是以為旱災逃跑而丟了職的。”
想著回涼州后的窩囊氣,孫老爺狠聲道:“陳羹年不是東西,還虧往日我那般提攜他,因為旱才離開涼州才幾個月,他這個暫理知州竟然把自己給轉正了。”
孫夫人聞言冷笑:“妾勸老爺還是好好打聽清楚陳羹年后的人是誰?”
“別到時事做過了頭把整個孫家上下幾百條人命都搭進去。”
“哼!你那幾個庶出的哥兒姐兒搭進去不要,我家婉瑜姐兒還未親,日后還指著回堰都找個如意郎君。”
孫老爺一聽來了火:“陳羹年后還能有誰?”
“呵~那老東西要是有本事就不會混得這般模樣,堂堂太子太傅竟然被貶涼州當知縣。”
孫夫人眼神如刀子掃在那聽的妾室上,然后扯著孫老爺走遠了,才用極低的聲音道:“剛剛我在外頭見著太子殿下了,親自來接花夫人回府。”
“哼~果然是生得狐貍子勾人的模樣,不想太子殿下那般清冷貴氣的人,喜歡的卻是小狐貍的長相。”
孫老爺大為震驚:“你莫要唬我!真是太子?怎麼可能!”
“妾瞧得千真萬確,怎麼不可能!”孫夫人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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