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稍縱即逝, 或閑暇,或忙碌,不不慢又過了一個季候。
京都長安一如既往的繁華, 五湖四海的游人啊,來了又去。
它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名利場、是風花雪月里的銷金窟, 承載著文人登科后打馬游街的志滿意得, 也承載了落榜才子述不盡的哀怨與憂愁。有人來時載了一廂書,自詡是人間第一流, 去后只余下滿灰塵, 將功名利祿都作罷 。
這個生機的帝國剛打了一場勝仗,一路馬踏飛燕,直直將那些企圖侵占領土的賊寇斥退。
大月王子是個能屈能的,親自帶著駿馬、珠玉、寶石與人,千里奔波來到長安議和, 笑意盈盈求娶公主,締結兩國邦,并承諾未來三十年不再來犯。
晏妙年與舒說, 原先人人皆埋怨大月苦寒,不愿孤一人前往大漠邊疆、異國他鄉。可自從這大月王子一來, 將那些個公主迷得心花怒放,便是已經嫁作他人婦的, 也寧可和離隨他而去。
舒抿了一口茶,有些許燙口, 霧蒙蒙的熱氣像水簾一樣,裊裊倒流。舒放下茶盞, 詫異地問道:“這大月王子又是何方神圣, 當真有那麼稀奇?”
饒是見過諸多男的晏妙年, 也一本正經地說:“就像那深山老林里勾人心魄的男狐貍,漂亮極了。”
舒撐著眉頭,不可置信、又故作疑地說:“定是你又夸張了,這世間哪會有這般花容妖?”
晏妙年從來不接他人反駁,氣惱地說:“你若是不信,我便宴請那大月王子過來,讓你一睹芳容。”
舒點了點頭,“放開消息,讓京城中那些看熱鬧的世家貴、夫人也過來瞧瞧唄。”
略作狐疑的看向舒,“平日里倒是不見你對們這般殷勤。”
舒笑彎了眉,并未作答,只是繼續道:“聽聞太子殿下也得了空,京中許久未曾這般熱鬧……”
晏妙年一臉揶揄地打斷,“知道啦知道啦,請他,是吧?”
眉目含地看著晏妙年,可那眼底春風又明晃晃過了,“忽而察覺,你們同胞兄妹五間竟相似。”
晏妙年一陣頭皮發麻,怒目吼道:“滾你的。”
*
舒見到大月王子那天,正在與晏希白說這些悄悄話。場上翹首以盼的人很多,許多人見了晏希白便要過來給他行禮問安。舒坐在他側,不是很近,不是很遠。近到方寸之間皆是那人氣息,遠到明明兩相悅卻拘于禮數,不得親昵。
案臺之下,層層疊疊的之間,無人看見的邊邊角角,晏希白牽上了舒的手。
前來問安的人依舊不斷,他溫的笑著,說了許多場面話。
舒把玩著他纖薄的手指,神懨懨。以往也這般熱鬧,現下只覺無端惹人煩惱。
借著敬酒之宜,舒斜著子,在晏希白耳側說道:“這些日子總想著與殿下見面。”
“可是在哪里好呢,飛花凌的莊園,楊柳依依的湖畔,還是笙歌彌漫的宴會,又或者山上隨便一間野廟。”
“總歸不是夢里就好。”
晏希白修長的脖頸,滲出了些許細汗,引人遐想的緋紅悄悄爬上了耳。他低聲喚了聲:“舒……”
舒依舊不知所謂的打趣道:“嗯,殿下怎麼出汗了,可是這兒熱烘烘的,可是裳太過厚重,可需舒替你?”
他還能說些什麼呢,狼狽地拿出手帕,仔細了,可是那兒卻越來越紅。
舒扯了扯他的袖,晏希白看了過來,只見眸中氤氳著些許笑意,聲道:“舒喜歡太子殿下。”
“喜歡到什麼程度呢?”
“冰雪消融化作一池春水,而我只匆匆見了你一眼。”
他目灼熱,好似下一秒便要褪去謙謙君子的冠,為獻上一又一,真摯、虔誠,不含污垢卻滿是□□的吻。
他仰頭喝了一杯酒,有些委屈地看向舒,眼眸輕,好似在求饒。
舒不再玩鬧,低下頭,為自己填了些果腹的吃食。
這時,一陣喧鬧與輕笑中,大月王子走了進來,他換了一京城郎君的裝束,五深邃致,細膩,尤其是那雙琥珀般的眸子,總是若有若無地勾著人。有些小娘子像是著了迷,傳來不小的驚呼,“好漂亮。”
他往人群中看去,笑得極為妖艷。
舒側著子,與晏希白說道:“他不該那麼笑的。”
晏希白有些不解地看向舒,繼續道:“太過攝人心魄,太過禍國殃民。”
晏希白無奈地嘆了口氣,神低落,上一秒還在說如何喜歡你的娘子,下一秒便為他人迷了眼。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道:“確實好。”
舒見他不開心,笑著說:“可在舒心中,不及殿下萬分之一。”
耷拉著腦袋,小聲道:“按看相的道長說,很漂亮很有侵略,可這種不安于室的人你還妄想著他能為你俯首稱臣呢?”
舒與他湊得極近,晏希白卻并未慍怒,反倒是笑著縱容,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們關系不一般。
從晏希白看來,好像……就要靠進自己懷里,可卻虛虛的隔著一團空氣,撓得自己心。
頭上珠釵好似將要掉落,晏希白鬼使神差,不顧眾人便出手將它扶穩。
舒像是貓兒回眸一般,俏的面龐直直撞他眸中,道:“謝過太子殿下。”
晏希白心虛地輕咳一聲,回想起舒剛才的話,附和道:“嗯,不安于室的,與我不同。”
舒有些忍俊不,轉頭向那大月王子看了過去,只見他后,分明牽著啞裴言昭。不知這又要傷了多貴的心。
舒悄聲問:“他們二人又是何淵源?”
晏希白搖了搖頭,“是緣,是孽緣,尚未得知。”
*
那日裴言昭應召宮,為妃嬪看診。花園中,遙遙的便看見一人,眾人皆說那是大月的王子,戰敗后攜珍寶人前往長安議和,還要求娶公主。
兩人相向而行,低頭,止步,行禮。
本將是如同陌生人般路過,卻驟然傳來悉的聲音,他喚,“昭昭。”
抬起眼眸,輕笑一聲,原是險些騙來的夫婿。只是后來他走了,未曾留下只言片語。
如今再見,卻恍然驚覺:原來從始至終,連他姓名都未曾知曉。
他卻像是摯寶失而復得一般,牽起了裴言昭的手,“昭昭,我…我終于找到你了。”
他反過來責問道:“你為何突然間離了涼州,我那日派人去尋,隔壁的阿娘說你去其他地方義診了,我便一直等一直等,可你再也沒有回來。”
心苦,派人來尋……只怕是想折辱我,甚至取我命。
裴言昭搖了搖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裝作不相識。
他一瞬間有些錯愕,牽起的手,急急忙忙說道:“昭昭,我是…阿布。”
裴言昭許是累了,也看破了,眼角潤,模糊了視線,卻狠狠拋開了他的手,走向了他后的楚凌云。
兩人低著頭不說話,一起走過了冗長的宮道。
楚凌云問:“是他吧。”
既不搖頭,也不點頭。楚凌云替干了眼淚,繼續問道:“你,還喜歡他嗎?”
裴言昭搖了搖頭。
“那我呢?”
沉默半晌,最終也搖了搖頭。
這些天,那大月王子便像破皮無賴一般,糾纏著裴言昭。
他說他本名喚作玄英,遭人追殺一路暈倒在大漠,腦部到重擊失了記憶。后來漸漸恢復,卻在朝朝暮暮的相中喜歡上。
那日族人找到他,匆匆忙忙將他帶回大月,說是舅舅發政變,挾持了父親,需要他回去主持大局。
匆匆忙忙離開,又不想將裴言昭卷這場漩渦之中,后來一切塵埃落定,回來再看卻再也找不到了。
他總是可憐兮兮地看著裴言昭,這會兒說生了傷寒,需要來醫治,那會兒又痛頭昏,只有見了才能舒緩。
楚凌云扔了一館子的醫師給他,他卻說信不過,非裴言昭不可。
這會兒連參加宴會,也要拖著,說是怕忽而病發。
已經約約有些心了,直到看見那個子……
*
舒饒有興致地看向那大月王子,若是旁人見了,定要說一句風流倜儻,艷福不淺。他一手牽著裴言昭,又與旁人眉來眼去,后還跟著一群柳腰花的舞侍婢。
晏妙年指著一個艷的藍子,說道:“看見了沒,據說那是他們大月國的神,他們有意將神獻給太子殿下。”
舒不由多看了幾眼,紅眼,烈焰勾人。笑起來卻異常邪氣,是個會搞事的。舒挑了挑眉,問道:“獻給誰?”
晏妙年沒聲好氣地說:“太子殿下。”
晏希白看了過來,解釋道:“既然是大月神,本宮自是無福消,正想找個神廟供著,卻被父皇納后宮,看來這日后可要熱鬧了。”
此時,裴言昭正與大月王子玄英拉拉扯扯。皺著眉頭,若不是顧及對方份,怕是要直接鞭子出來打人。裴言昭看向了舒,眼中有些求救的意味。
從認識至今,舒還是第一次見這般氣。笑著離席,走了過去,挽上的手臂,將引席間。“昭昭,你也來啦,隨我一同去喝上幾杯。”
“聽說你快要與楚將軍離開長安,就當作餞別。”
那婚前就放話不會把她當妻子看待的夫君,八成犯傻了,不然纔剛摔了交杯酒要她滾出去,怎麼一見她的手腕就變了,還是他真如傳言「生意做到哪,小手摸到哪」那般有戀手癖?要不爲何一眨眼就對她又是愛憐呵護又是纏綿求歡的……寵她之餘,還連所有她在乎的人也都一併照顧了,他說唯有這樣,她纔不會分心去擔心別人,能好好被他獨佔,他說不許她哭,除非是他的愛能寵她到令她流出幸福的眼淚,他說了好多好多,讓她甜上了心頭,也被他填滿心頭,然而也因爲他說了好多,讓她忘了問他爲何對她這麼好,纔會由上門「認親」的公主那兒得知,其實他寵的人不是她,他愛的是前世妻子,而自己手腕上的胎記讓他誤認了……而同時擁有胎記和記憶的公主,似乎纔是他尋尋覓覓的人,她想,他曾給了她那麼多幸福,這次,爲了讓他也得到幸福,即使已懷了孕,即使再痛苦,她都要將他還給他真正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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